「住手!」一聲厲喝,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自打孫南音出宮,宋睿便知道沒安好心,理完手頭的事兒,火急火燎的便趕了過來,事實證明,他終是瞭解孫南音的尿。
這人,還是找到了這兒!
「孫南音,你想幹什麼?」宋睿疾步行至樹下,冷然睨著。
傅子音還在樹上坐著,瞧著底下劍拔弩張的二人,默默的收了指尖的東西,若是宋睿不來,定是要讓孫南音吃些苦頭。
如此,看在宋睿的麵上,罷了罷了……
「殿下,當年傅子音是被皇上趕出京都城的,如今出現在這裡,您就不擔心別有目的嗎?」孫南音這話不是沒有據的,換做是,也得恨得咬牙切齒。
趕出京都城?
這得是多大的辱!
傅子音抿,還真是有那麼點不甘心的意味在其中,不過這人生豁達,倒也不似孫南音說得這麼不堪,雖然接了姥爺的缽,但不代表就得害人。
心善之人,即便修的是毒功,也能行醫救人!
如,姥爺這般!
「不管有什麼目的,隻要是傅子音,對本宮而言就足夠了。」宋睿今日就把話撂這兒了,不管傅子音回來的目的是什麼,他都不在乎。
傅子音啞然。
「殿下就不怕嗎?若是皇上知道,定然會對殿下失,為了傅家的人悖逆皇上的旨意,屢教不改,到時候……」
「不管父皇是什麼心思,這便是本宮的心思!」當年的宋睿,羽翼未,隻能製於人,放不該放的人,娶不該娶的人,什麼都由不得自己。
但是現在,時移世易,早已今非昔比。
孫南音紅著眼,銀牙咬得咯吱作響,恨不能上前撕碎了傅子音,怪隻怪長了一張勾人的臉,將宋睿的魂兒都勾走了。
「殿下是想立為太子妃嗎?」孫南音最怕的,就是自己已經到手的位置,被傅子音奪走,這是唯一需要牢牢抓住的東西。
宋睿冷笑,「太子妃的位置是你的,但我宋睿的妻子,隻能是!」
這點,傅子音就鬧不明白了,太子妃不就是宋睿的妻子?唉,這關係太複雜,這都什麼七八糟的東西?
「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孫南音也有些不太明白了。
宋睿手,「音兒下來,我接著你!」
「好!」傅子音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沒有任何的遲疑,一直以來從未搖過,對宋睿的信任。昔年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跳下來的時候,宋睿穩穩的接住,看得一旁的明江是心驚跳,恨不能去接一把。
看著二人抱在一起的畫麵,孫南音眥目裂,「殿下,我纔是你的太子妃,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麵,與這賤人……」
「你閉!」宋睿目陡沉。
什麼賤人不賤人的?從始至終,他連孫南音一都沒過,談什麼妻子?他唯一想娶的是傅子音,一直都沒有變過。
「手怎麼了?」宋睿赫然盯著手背上的痕。
傅子音一怔,「皮外傷罷了,不打,姥爺給的葯……」
「是不是你?」宋睿怒然回著孫南音。
方纔就見著撿起了石頭,沒想到還是砸到了。
「就是我傷又如何?一個賤人,無名無分卻死纏著殿下不放,渾然是個不要臉的賤皮子!」孫南音的話,越說越難聽。
到了最後,連明江都聽不下去了。
論先來後到,亦是傅姑娘先來。論投意合,傅姑娘和他家主子,早在數年前便已經有了分。不管怎麼算,都算不到孫南音頭上。
何況,主子就沒沾過這孫南音,連皇長孫都是……
明江不能說也不敢說,因為還不到時候,可心裡知道得越多,越替自家主子不平,分明是尊貴的太子殿下,卻製於人,被人指著鼻子罵。
「孫南音!」宋睿厲喝。
孫南音已然不在乎,「太子殿下是想廢了妾嗎?可惜啊,妾不是這賤人,什麼都不是,妾的後是護國、將、軍、府,不是您想廢就能廢的,亡齒寒,齒相依的關係,是您怎麼都甩不掉的。」
那一刻,彷彿找到了所有的底氣。
是啊,有個強而有力的靠山,那就是自己的母家,太子能有今日,不得母家的扶持,若是沒了護國、將、軍、府,後宮那麼多皇嗣,還不定是誰當太子呢!
傅子音撓撓額角,有些厭惡這樣的三角關係,「你們慢慢吵架,仔細權衡利弊,我先走一步!」
能手的時候,絕不吵吵嚷嚷,若不是看在宋睿的麵上,一定會好好修理孫南音這張,免得汙了自己的耳朵。
「音兒?」宋睿麵微恙。
孫南音卻是不依不饒,活一潑婦,「怎麼,理虧就想走?你這賤人,無茍合,說不定已經珠胎暗結,那些個……」
「說完沒有?」傅子音雙手環,「你用石頭砸我,這是一筆賬;現在又罵得這般難聽,是第二筆賬。你還以為我是當年那個,被得連夜出逃的傅子音嗎?再敢多說一句,我就讓你這輩子都開不了口,你若不信,隻管試試!」
孫南音還想開口,卻被邊的丫鬟拽了一把。
「主子,您想想公子!」丫鬟可沒忘記,將、軍、府的小公子,至今還在床榻上躺著呢!
孫南音瞬時起了一皮疙瘩,下意識的了一下,「你這個……妖!」
好嘛,不喊賤人了,這會又了妖。
傅子音扶額,狗裡吐不出象牙。
「再廢話,妖我……就要發威了!」傅子音翻個白眼,「別惹我,否則我控製不住自己,你就慘了!」
孫南音這會倒是想起來了,自己跑這兒幹什麼來,「我哥他……」
「這個時候纔想起來,會不會太晚?」傅子音嘆口氣,有這樣不靠譜的妹妹,真是倒黴,「這般沒心沒肺,還是早些回去哭一哭,比較顯得出真實意。」
音落,傅子音拂袖而去。
「你別走!」孫南音疾步追去,卻被明江攔住了去路。
明江行禮,「太子妃,請慎行!」
「狗奴才,你敢攔著本宮去路?」孫南音憤然。
明江往後退了兩步,便有府中護院疾步上前,組人牆,擋住了孫南音,任憑孫南音嘶吼,始終未能衝過人牆。
及至後花園,傅子音依舊走得極快。
到了最後,是宋睿快速手,握住了的手腕,纔算停了下來,「別走了!」
別走?
太難。
他們這條路,從一開始就不是坦途,要麼有人先走,要麼……鮮淋漓,誰也不會好過。
是現在別走?
還是以後都別走?
「以後都別走!」宋睿開口。
傅子音拂開他的手,「當年,爺爺幫著我們離開,被皇帝追責,差點連累整個傅家,後來得太後庇護,傅家得以安全。」
宋睿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拳,他忽然不想讓說下去了,生怕會說出某些,讓他心生畏懼的事。
比如,傅家老爺——傅正柏!
「傅家的人全部轉移,連夜離開京都城。」傅子音繼續道,「行至半路,馬車打……」
宋睿兀的上前一步,猛地將抱在懷裡,「對不起!」
傅子音紅了眼睛,「爺爺摔了重傷,姥爺連夜去救人,可還是晚了。爺爺躺在了病床上,再也沒能起來,臨終前叮囑我們,不許白日裡發喪。」
後來,便沒了爺爺。
「從那日起,我便開始跟著姥爺,接下了姥爺的缽,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姥爺醫了得,可他的用毒之道更是厲害。」傅子音伏在宋睿懷裡,嗡嗡的說著,「來京都城之前,我想著要給皇帝添堵,當年要不是他,我爺爺不會死。」
儘管,馬車打不是皇帝直接造,但若不是皇帝著他們……
「可我更恨的是我自己。」傅子音苦笑,「是我不好,我不該任,不該出現在京都城。這些年,我學得可認真了,連姥爺都說,我天生就是接他缽的好料子。」
宋睿用力的閉了閉眼,「別說了!」
「歸究底,是我害死了爺爺。」傅子音鼻音濃重。
家裡人從未責怪過,也假裝什麼都不懂,可看著爺爺的手垂落在床邊,看著爺爺閉上眼,便懂了。
在所有人落淚的時候,一個人近至床前,了爺爺的手,喊了一聲爺爺,可爺爺沒有理他,爺爺的手,好涼……
一夜之間,傅子音便長大了。
「是我。」宋睿抱了,「爺爺希你快樂,不希你自責,以後……換我來護你!」
傅子音沒說話。
「你信我。」宋睿低聲說。
傅子音斂眸。
自然是信他的,可是……長大了,很多東西都會變。
明江原本不想大煞風景,可到了這時候,終究也是沒了法子。
「殿下,外頭、外頭來人了!」明江有些慌。
傅子音眉心微蹙,「怎麼了?」
「沒事!」宋睿報之一笑,徐徐鬆開,指尖輕的將耳鬢間的散發,撥至耳後,「答應我,不要走,在這裡等我。」
傅子音抿,「小白,我不是當年的傅子音了,方纔我對太子妃說的那些話,你都沒聽到嗎?昨天夜裡,我隻是……」
「我都知道!」宋睿捧著的容臉,「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嗎?」
傅子音:「??」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是你的小白。」宋睿在眉心輕輕落吻,「我會給你一個代,一定要等我!」
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
音落,宋睿鬆開,轉就走,然則沒走兩步,他又站在那裡回頭看,彷彿……生怕就這樣走了。
「別走!」他間滾,「等我!」
他知道,等待是最無能的承諾,可他自己也沒把握,除了讓等……真的沒了別的法子,給不了肯定的答案,隻能給一個期許。
目送宋睿離去的背影,傅子音掌心在心口位置,這裡……藏著那枚東宮令。
一如,宋睿始終掛著那顆北珠,從未放下過。
安康宮。
太後掙紮著坐起來,「什麼?皇帝親自帶著人去了?」
「是!」芳澤連連點頭,「太後,怕是大事不好。」
太後咬著後槽牙,「他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還不死心,當年的教訓還不夠?還沒吃夠苦頭?」
「太後,您說這……」芳澤有些猶豫。
外頭一聲尊呼,顧白疾步進門,「母後?母後?」
「別急!」太後嘆口氣,「真是氣煞哀家了!」
顧白麵微白,「母後,皇上帶著沈林,還有侍衛軍出宮了!」
「這個不的東西,抓個小姑娘還要親自出宮,可真是能耐!」太後無奈的苦笑,「哀家養的兒子,不如你養的好。」
顧白嘆口氣,「現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萬一真的、真的打起來,這父子兩個兵戎相見,音兒的罪過可就大了!」
到時候滿天下的人,都得說是紅禍水,還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
「這個時候,你兒子……哀家的孫子,比你有擔當,也比你有主意,更……比你狠得下心。」太後不擔心宋睿。
擔心的是,自己那個不的兒子,若是輸了……會不會發瘋?
「母後?」顧白急了,「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說這些?」
太後吃力的下了床,「哀家原本還以為,這輩子怕是瞧不見此事,誰知……睿兒怕哀家撐不住,提前替哀家辦了!」
「太後?」芳澤攙著太後下了床榻,趕替更。
太後笑了,「哀家沒有老糊塗,你們也不需要這般擔心。」
「母後,您會不會覺得,自己有點偏心?」顧白低聲問,手攙著太後。
太後點點頭,「哀家就是偏心孫子,偏心你的兒子,可那又如何?隻要是為了大周天下的安生,哀家便覺得值得。這天下,是阿鸞和慕容玨,與十萬大軍一起,拿命換來的,誰敢糟蹋……哀家都不答應!」
「太後,您仔細著!」芳澤取了拄杖過來。
太後著拄杖在手,「哀家這輩子,看朝興看朝落,什麼都看過了,唯有眼下這樁事,是哀家不曾見過的,倒是新鮮!」
何止是太後覺得新鮮,估計滿朝文武,乃至於全天下的百姓,都會覺得新鮮。
「可是有北瀾的協議在,皇上應該不會……」顧白有些猶豫。
太後斜睨一眼,「他是你夫君,也是哀家的兒子,你以為哀家不心疼?隻是失多過於心疼,還是要以大局為重。皇帝若是贏了,那你和睿兒……包括哀家,都會一敗塗地。若睿兒贏了,皇帝就是你一個人的。」
顧白斂眸,「臣妾明白了。」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太後瞧一眼外頭的日頭,「自打音兒走後,哀家的孫兒就沒高興過,滿腦子都是如何讓自己變得強大,事實證明……他比誰都狠,但也狠得有理由。哀家是偏心了,但哀家不覺得自己錯了。」
宋玄青已經到了剛愎自用的年歲,太後是親眼見著先帝因為剛愎自用,而濫殺無辜,知道接下來……宋玄青會做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當年的先帝,如今的宋玄青,都是一個路子!
外頭已經鬧起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絕於耳。
宮道,侍衛在奔走,甲冑聲、腳步聲,紛至遝來。
宮外,城門閉鎖,城軍士急奔。
調兵遣將,嚴陣以待。
老百姓不明所以,惶然關門落鎖,不敢在外頭張,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隻覺得……大概要打仗了,京都城的百姓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般陣勢了。
宅子外頭,重兵把守。
宅子裡,人心惶惶。
孫南音原本氣焰囂張,然而見著如此陣勢,瞬時慫了一團,小臉煞白如紙,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父皇?」孫南音跪在宅子門口。
宋玄青黑著臉立在駕之前,「原來,你也有份瞞著朕!」
「臣媳不敢!」孫南音慌忙磕頭,「臣媳也是剛剛才知道,所以趕來看個究竟,請父皇明鑒!」
宋玄青殺氣騰騰的瞧著朱漆大門,一步一頓走上臺階,「回頭再跟你算賬!」
「父皇!」宋睿出現在門口。
宋玄青冷嗤,目狠戾,「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窩藏……」
「父皇!」宋睿抬起頭,「音兒既非逃犯,何來窩藏之說?昔年,救兒臣一命,父皇卻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今兒重回京都城,兒臣不會讓父皇再有機會傷害他們。」
宋玄青咬著後槽牙,「所以,你想跟朕作對?宋睿,你別忘了,誰纔是這大周之主!若是朕下令廢太子,你拿什麼護?」
「兒臣就算拚得一死,也要護。」宋睿不卑不。
宋玄青指著孫南音,「那呢?不是你的太子妃嗎?你自詡深義重,怎麼到了這兒,就什麼都不作數了?別忘了,你還有個兒子,宋睿,你為了傅子音,居然要拋妻棄子?如此義,你覺得傅子音消得起嗎?」
聞言,孫南音當即跪在了宋睿麵前,嚶嚶啜泣,「殿下果真要拋棄我們母子嗎?皇長孫尚在繈褓,殿下不看妾的麵上,也得看在孩子的麵上。」
那一刻,宋玄青滿麵嘲諷,「所謂義,不過如此,你再喜歡傅子音,不照樣還是娶了妻,生了子?」
「兒臣不是父皇,說一套做一套。」宋睿直腰桿,「兒臣喜歡傅子音,若此生不得與廝守,寧可孤獨一生,無妻無子而終!」
宋玄青的眉心,狠狠皺了皺。
「妻,未曾沾染;子,非我所出。敢問父皇,這般如此,何來背叛?」宋睿字字清晰,句句誅心,容堅定。
宋玄青麵駭然,「你說什麼?」
孫南音猛地瞪大眼睛,驚恐的僵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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