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家裡請來的老先生走了,最高興的莫過於許小寶與武小貝哥倆了,這倆小子隻當從此之後再沒有籠頭束著他們了，當日便在後院玩了半日,滾個泥猴回來，被胡當場捉住,乾淨了丟進浴桶裡泡了個熱水澡,又被灌下去兩碗辣辣的薑湯，穿好服之後被罰在正房麵壁思過。

許清嘉從衙署回來之後,就看到老婆抱著許小妞子在吃點心，桌上擺著好幾種，紅豆棗糕，水晶龍糕，花折鵝糕，紫龍糕，灌湯小籠包等，許小妞子著小胖爪子咿咿呀呀的著，邊還有點心渣子。

桌子的對麵，多寶格旁邊，許小寶與武小貝垂頭喪氣麵朝牆壁站著，聽到許清嘉的腳步聲，朝後張，目掠過桌上的點心，快速嚥了口口水，又換上了可憐的目，朝著才剛進門的許清嘉求助。

許清嘉肚裡暗笑，假作沒瞧見這倆小子求助的目，去換了服又凈了手臉回來，坐到胡旁邊，朝許胖妞出了胳膊。許胖妞圓鼓鼓的臉頰上，一雙眸子溜圓，似乎側頭考慮了一下，才矜持的朝爹出了小胖爪子。

胡一下笑的眉眼彎彎：「小丫頭想什麼呢？」將閨遞了給許清嘉抱著，自己則專心向著桌上的點心進攻，對小哥倆的目假作無視。

許清嘉抱著閨餵了一小塊水晶龍糕，小丫頭不住吧唧表示，這玩意兒比人道好，求投喂，求大量投喂。將裡的東西嚥下去，又去同知大人手指上的點心渣子，一下一下，就跟小狗一般，惹的許清嘉失笑：「這個貪吃的小丫頭！」又笑著問胡：「這倆小子今兒做什麼壞事了，惹的阿怒!」

許小寶與武小貝頗為委屈，立刻替自己申辯：「爹爹，你都沒審案，怎麼就定了罪呢？」

胡給氣笑了，「要不要我讓長祿去找個驚堂木來，喚三班差役，好好把你們哥倆審審？」

許小寶與武小貝頓時哭喪著臉拒絕：「那……那算了吧！我跟小貝……也沒犯什麼大錯啊？」

許清嘉不得不出來主持公道：「這倆小子到底做什麼了？」

「大冷的天滾兩隻泥猴子回來，還說什麼要去塘裡挖藕！就他們這小板，萬一陷在淤泥裡……我想想就一的冷汗。」跟著哥倆的孃也覺得他們哥倆素來不出大錯，都是懂分寸的孩子，竟然懈怠了。

胡揪著兩隻猴兒泡澡的功夫，孃們得著信兒跑了來，此刻還在院子裡候著呢。許清嘉夫婦待下人寬厚，這倆孃總覺得胡好說話，因此倒也沒怎麼害怕，隻當最多被訓兩句就完事了。

許清嘉聞言，麵便嚴厲了起來，將孩子給一旁的孃抱著，上前去訓這倆小子：「你們太胡鬧了！也不是一歲兩歲，淘氣些不要，可是做出讓父母擔憂的事來，便是不孝！我隻問你們，今日若是你倆陷進荷塘的淤泥裡，家裡無人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這不是生生剜你們母親的心嗎？」

他這幾句話正正擊中了胡心裡的擔憂，狠狠咬了一口糕點，頗有幾分咬牙切齒之意：「下次……但凡有下次，我先將你們的打斷了再說，也省得你們整日闖禍讓我擔心！」

還不快去給你們母親保證，以後不再以涉險？」許清嘉背對著胡訓倆小子，卻不住朝許小寶與武小貝使眼。倆小子也是人，立刻便跑到了胡邊，跪在腳下去認錯，還扯著的子眼淚，「娘，我跟小貝以後一定不再做壞事，不再讓你擔心了！娘我們錯了……」

胡從他們手裡將自己的白羅扯出來：「行了，在那裝哭！起來洗洗吃東西吧！」

過幾日韓夫人請客賞，在席間與段功曹的夫人訴苦：「……家裡倆淘小子，真是日日讓人心，沒一刻能閑下來的。」

段夫人是個爽利的子，不然也不會做出將段功曹打破腦袋原事來。韓夫人嫌棄段夫人潑辣，每有宴請便將段夫人與胡安排坐在一，這二人倒漸漸了起來。

「我家也有倆小子，也是個潑皮猴兒一般的子，管也管不住，請了個武師傅教著習武，一個五歲一個六歲，許夫人若是不嫌棄，改日將他們哥倆帶到我家裡來玩。」

「那好！」胡覺得，段家宅裡除了刀劍分明瞭些，旁的都好。反正隻是客，又是段夫人請來的，沒道理會被段夫人拿著硯臺砸。

錄事劉遠道的夫人是個子綿的，聽說生了五朵金花，至今膝下無子，如今養在自己房裡的卻是小妾所出的庶長子。那孩子畏畏，劉夫人總覺得男孩子子太過畏怯不好，亦道：「我家那小子也五歲了，許夫人若是有空，不妨帶著令郎也來我家玩一玩。」

段夫人笑道：「那就索將這幫孩子們都帶到我家裡來玩。」

劉夫人其實對段夫人的作法向來不能茍同，又有州府司馬樓玉堂的夫人湊趣，另有司戶司法司兵等人座中眷，家中有小孩子的，便都約了過幾日去段家。

韓夫人年長，邊帶著的唯有韓小娘子，倒是韓南盛的妾侍上半年剛生了個小郎君，可惜如今還在繈褓，也懶怠心，便讓妾侍自己養著。

妾侍倒是想勞夫人親自養這孩子，將來說出去也是夫人親自養的，無論社會地位還是教養見識都更好，在韓南盛麵前求了好幾次，都被韓夫人拒絕了。

如今兒業已長，哪裡再耐煩那閑心。

段夫人倒是邀請了韓夫人，隻是哪裡願意屈尊前往段府，便以不適為由拒絕了。直等出來之時，段夫人搖頭輕笑，「我們這位夫人……」也不是那等缺心眼的人，明知人家不待見，卻還要上趕著去結。

胡便拿別話岔開了：「……我家那倆小子有些淘，到時候去段姐姐府上，姐姐可別嫌棄！」州郡員從韓夫人往下算起，就數最年輕，隻不過許清嘉的品級不低，眾人倒也不敢小瞧了去。

段夫人笑的十分開朗，似乎方纔的笑嘆也隻是隨意而發，並不是對韓夫人有什麼意見：「我就喜歡淘氣的小子。小子若是養的跟閨似的，將來還能有什麼大出息？」

胡目在後掃一掃，見劉夫人與樓夫人離了們約若莫有十來步，聽說劉夫人邊養的那庶子十分文靜，心道，虧得離的遠，不然劉夫人真是躺著也中槍。

許小寶與武小貝聽得要帶他們出門會客，又不用練武習字，頓時跟前跟後，就跟胡忽然之間多長了兩條尾似的，足足跟了三天，殷勤的不得了。

偏偏許小寶與武小貝後還跟著另外兩條尾，花貓與大牛，這四條尾綴在胡後，多走兩步都要考慮會不會踩到了尾們，好幾次要發火，看到這倆淘小子討好的笑臉，隻能作罷。

他們的孃被解僱了，拿了銀子走人。

許府發的月銀不，而且夥食上又從來不剋扣們的。平日吃的水果點心，孃都是隨著許小寶與武小貝吃的，主家又和氣，倆孃聽到主母要們走人的訊息，都驚呆了。跑來向胡磕頭認錯，胡倒是一臉和氣，覺得自己如今的涵養功夫很好，居然一句也未曾數落這兩人，親自拉了們坐下來。

「小寶與小貝如今也長大了，腳又快，孃們要追他們，哪裡能追得。他們邊理應跟著小廝才對，是我疏忽了。隻是家裡都是靠著大人的俸祿，就不留你們了，也多謝你們這幾年盡心照顧這倆孩子。」還了許小寶與武小貝來與孃道別

許小寶與武小貝從出生孃就在邊，乍聞孃要回家去，都變了臉，「娘，孃不能留下來嗎？」

倆孃大喜，正跟倆小主子求求，胡卻道：「孃家裡也有小孩子，年紀跟你們一般大，平日都沒見過親娘，們要回家去照顧自己的孩子，小寶與小貝還要留下孃嗎？」

許小寶與武小貝想一想，似乎與娘分離是很嚴重的事，立刻齊齊搖頭，又一邊一個偎到了胡邊：「娘，還是讓孃回家去吧，們家孩子見不到親娘，會很傷心的。」

為了彌補倆孩子，胡便讓永壽在街上多尋了些小玩意兒，買回來給倆小子玩。又想帶他們出去，不過考慮到小廝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便將永祿喚進了院，先跟著許小寶與武小貝侍候。

永祿是在外麵吃過苦的，於市井傳聞所知甚多，沒兩日許小寶與武小貝就將孃忘到了腦後。每天起床講故事，臨睡前還有睡前故事，倆小子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看到永祿就跟看到說書先生一般，恨不得給他扔銅錢。

胡冷眼看著，永祿是個實心眼的，腳又勤快，跟著侍候倆小主子，一點也不懶，便漸漸放下心來，晚間也讓永祿在廂房外間睡著值夜，防著孩子們小解或者喝口茶，踢了被子什麼的。

等到與段夫人約定的日子，許小寶與武小貝一早便被永祿從被窩裡給拖了出來，又有臘月小寒給穿好了服，凈好了麵，帶著他們進正房去用過了早點，便準備往段府去作客。

禮胡是一早就準備好的，除了小孩子的玩吃食，還有胡厚福運來的蘇錦杭綉，長安城中運來的最新的口脂，據說與雲南郡的全然不同，乃是從宮裡流出來的方子，也不知是噱頭還是真的。

花貓與大牛被留在家裡看家，臘月與孃看著許胖妞，依舊是小寒跟著胡出門見客，永祿就坐在車轅上，胡囑咐了他好幾次：「到時候你就跟了小寶與小貝，省得這倆小子惹禍。」

段府位於州府城西，五進的小宅子，比之許府要闊朗許多。

許家馬車進了段府，一路駛到了二門，段夫人正候在二門，卻是樓夫人與劉夫人也已經到了，正在二門寒喧，聞聽胡到了，索候一候。

小寒先下了車，將小寶與小貝抱了下來，胡最後一個下來。

今日許小寶與武小貝倒甚是規矩，被胡牽著手上前去與眾夫人見禮。樓夫人手裡牽著獨子，已經七八歲大了，看到這麼小的小豆丁便是他今日的玩伴，角忍不住了，默默的垂下了腦袋。

劉夫人邊的孃抱著庶子，那孩子似有弱癥，雖然比許家倆孩子大了一歲，但看著卻不及許小寶與武小貝高壯結實。看到許小寶與武小貝也隻是眸亮了亮又乖巧的偎到了孃懷裡。唯有段夫人後冒出來倆健壯的小子，分別牽住了許小寶與武小貝的小手，哈哈大樂：「娘，這就是許叔父家裡的一對寶貝？」

概因段夫人問起胡孩子的名字，武小貝是至今沒有名字的，為免麻煩，胡索隻道孩子們一個小寶，一個喚小貝，暫且先著。

許多富人家裡，孩子們的大名都起的晚，多是名。段夫人也不以為異，回來還跟自家倆兒子提起許大人家裡的一對寶貝，段家一對小子盼了數日，才見到了這倆小子。

見這倆小子長的跟年畫上的娃娃似的，眉眼生的尤其好，就算是打扮娃娃也有人信，二人一見之下便手去許小寶與武小貝的臉蛋……真是太可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這倆長的看起來很可的許大人家裡的一對寶貝，其實格一點也不可。

段家大郎二郎手過來，還沒到許小寶與武小貝的臉上，這哥倆扭臉避過的同時，卻一口叨住了段家大郎二郎的手指。

許小寶隻咬住了段大郎的拇指，武小貝更貪心點，將人家拇指與食指全都咬住了，小人牙齒鋒利，段家大郎二郎瞬間發出齊齊慘……

胡額頭的冷汗都要滴下來了，忙去扯倆孩子：「你倆屬狗的啊？快放開段哥哥的手指！」

樓大郎垂頭笑，劉家的庶子卻被段大郎與段二郎的慘聲驚嚇，立刻放聲哭了起來。

段夫人在倆兒子的腦門上各拍了一掌，「該！誰讓你們上來就想人家臉的？」眼看著倆兒子從許小寶與武小貝裡出漉漉的手指，上麵還有兩排深深的牙印，頓時笑出聲來，「就該有人治治你們！」許小寶與武小貝的腦袋，極力誇讚：「就該給哥哥們一些教訓，別怕！他們若是欺負你，回頭我給你們做主！」順手從腦袋上禿嚕下來，在倆小人的臉蛋上了一把，隻覺手膩，忍不住又了一把，然後纔看見倆小人張開齊齊的小白牙，似乎正在考慮要不要咬。

一下子就笑出聲來，眼淚幾乎都要下來了，連忙向倆小子道歉：「好了好了，我不抱還不行嘛！」

胡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家這倆小子現在最討厭被人臉了，似乎覺得他們已經長大，臉這種對待小嬰兒的行為用到他們上，本就是對他們的一種侮辱。不過這倆小子卻熱衷於許胖妞的臉蛋，並且心安理得的覺得，啥事兒都不懂隻知吃睡的許胖妞就應該得到這種待遇。

胡現在也隻能一邊默默懷念他們極小時候被扁圓隨意欺負的樣子，一邊拿許胖妞來填補這種惆悵。

眾人進去之後，陸續又有司倉司戶司兵等家眷帶著孩子們前來，這幫孩子們最大的**歲，最小的三四歲，又各自都跟著丫環小廝，鬧哄哄一堆，段夫人便派婆子將這幫孩子們帶到了後花園子去玩，跟著還有給拿手爐的，提著點心盒子的，據說還在亭子間設定了烤爐，準備給他們烤一隻全羊來吃。

等到安頓好了孩子們，們這邊請來的先兒也到了，眾婦人圍坐一，喝茶聊天，聽先兒講書，倒也不錯。

胡算是後來的，與州府諸人都不甚，多是聽們聊天，偶爾一句話。

眾婦人議論的卻是，這幾日聽到風聲，從京裡派來的通判似乎很快就要到任了，到時候這雲南郡的地界上，就不是韓南盛一方獨大了。

聽說這是今上為防知州職權過重，專擅作大，特意從中央委派的吏，輔佐郡政。由皇帝直接委派，不經過六部，可視為知州副職，但有直接向皇帝上報的權力。這樣一來，許清嘉的同知一職就有些尷尬了，職權之上，也會與通判有衝突，而且地位低於通判。

因聽說韓府君已經接到了旨意，以後但心府君向下屬發布的命令仁政，必須要通判一起署名方能生效。通判之掌除監州外，凡兵民、錢穀、戶口、賦役、獄訟聽斷之事，皆可裁決，但須與知州通簽文書施行。通判是兼行政與監察於一的中央吏，等於是給韓府君與整個雲南郡的員頭頂上坐了一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