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失而復得, 自然值得高興。
不過還之人是蕭姝, 多著那麼一點奇怪, 薑雪寧不是很習慣。好在蕭姝也並沒有藉此與說話的意思,還香囊之後便走了。
於是也樂得自在, 繼續看周寶櫻與方妙下棋。
這回下的是圍棋。
方妙這一手已經進了長考,一時半會下不定。
周寶櫻百無聊賴模樣, 便也抓起旁邊的花生來剝,還轉過頭看了姚惜與尤月一眼,好奇道“二位姐姐也去賞梅了嗎?”
姚惜見蕭姝走了才鬆了一口氣, 可聽著周寶櫻這一問, 心又不由了幾分, 勉強若無其事地笑道“也去了, 不過也沒看上多久, 都陪著各宮娘娘們說話了。”
周寶櫻便“哦”了一聲。
像是想要說什麼, 不過正巧這時候方妙“啪”地一聲落了子, 的目頓時便移開了,立刻拍手大笑起來“我便知道方妙姐姐要下這裡!看我吃你半目!”
方妙看手指所落之,立刻著急地大起來“你!你怎麼可以下這裡呢?不對不對, 我還沒想好,我不下這裡!”
“落子無悔啊姐姐!”
周寶櫻好不容易又要贏一盤,纔不許輕易悔棋, 兩人便在棋盤上麵打鬧了起來。
姚惜才歷了一番險, 隻覺心神俱疲,佯裝無事在流水閣中看了一會兒, 才稱自己睏倦,往外走去。
尤月見狀,目一閃也跟了上去。
薑雪蕙從自己房裡出來時正好看見二人一前一後地回來,還輕輕打了聲招呼,但興許是先前當麵駁斥過們的緣故,兩人的神看上去都不很親近,顯得有些怪異的冷淡。
這時倒也沒在意。
到用過晚膳回房的時候,注意到薑雪寧那香囊上颳了一條道,才問了一句“這香囊是怎麼了?”
薑雪寧低頭看了一眼,道“大約是不小心落下了,被蕭姝撿到,還給我的時候已經這樣了,大約是在哪裡刮破了吧。”
香囊汗巾這些東西,都是兒傢俬。
是慣來外頭混慣了,對這些小節不甚在意,薑雪蕙卻是高門後宅裡養出來的,聞言眉頭便輕輕蹙了蹙,道“什麼時候丟的?”
薑雪寧同的關係本來不近,若非必要,兩個人都是不說話的。
如今薑雪蕙卻主問起。
薑雪寧細一思量便知道在擔心什麼了,畢竟這種私若在宮中往誰的手裡走一遭,扯出點什麼男之事來,落在有心人眼中,也夠搞出一樁大事了。
也沒回話,隻重新將香囊解了下來,直接開啟來看。
裡頭裝的還是乾花與香片,倒沒多出什麼別的。
隻不過原本細細的杜若芳息裡竟多了一沁心的冷香……
極淡,可依舊能嗅出。
薑雪寧心頭頓時微微一凜,腦海裡浮現出的是今日在宮中的那一場自己並沒有去的賞梅宴。從今天早上出門到晚上用膳,所待過經過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從仰止齋到奉宸殿,還有中間那一條條宮道,中間絕對沒有沾過什麼梅花,更何況虎蹄梅是開得最早的……
除非蕭姝用梅香。
可據所知,並不是。
薑雪蕙不過是想問問什麼時候丟的,怕宮中有人拿這香囊做文章,卻沒想到薑雪寧拆了香囊略略一聞後便皺眉頭。
難免擔心“不對?”
薑雪寧眼底覆上一層翳,隻向了仰止齋門外以及門外那一條宮道,也不回答,把香囊一係,看周遭也無旁人,便徑直下了臺階,一路仔細看著。
到得仰止齋門口,忽然想什麼,腳步一停。
宮中的宮門都是木製。
這會兒兩扇門還沒關上,圓圓的銅環垂在兩邊。但在左側那扇門差不多與人腰相同的高度上,卻是有一道木刺突了出來,上頭還掛了幾縷極其纖細的月白蠶。
薑雪寧仔細一瞧,便發現了。
輕輕抬了手指將那幾縷摘下,再將掌中香囊攤開,香囊上那道刮痕尚新,月白的底同這細細的蠶,一模一樣。
再一回想,先前從奉宸殿回仰止齋時,的確有著這扇門往回。
這麼想來該是那時候丟的。
當時遇到了尤月和姚惜,倒沒看見旁人。可這香囊最終卻是蕭姝拾到的,且上頭還沾了幾縷梅香……
薑雪蕙看這架勢就知道是出了事。
但薑雪寧似乎知道想說什麼,隻道“不用你管。”
說完便拿著香囊回了房。
經歷過上一遭查抄仰止齋被人陷害的事後,薑雪寧已經小心了許多,畢竟不再是上一世的皇後,旁人一點謀詭計也能陷於危難。
這事兒有沒有蹊蹺,暫且兩說。
要的是,如果有蹊蹺,會有什麼牽扯?
屋裡點了燈,香囊與那一縷線都放在燈下,薑雪寧坐在案前,看了許久。
夜已深。
很快就聽著流水閣那邊笑鬧的聲音小了下去,接著便是方妙與周寶櫻告別的聲音,大約是終於下完了棋,約定要明天繼續戰。
這時候,薑雪寧便想與其自己在這裡思慮懷疑,倒不如明日直接找了蕭姝,先發製人開口問。畢竟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旁人若要栽贓陷害,難免有不周全不完之,必定會出破綻,被人發現馬腳。
而且,蕭姝真的不糊塗。
一念定下,便打算洗漱歇息。
沒想到,剛起,外頭竟響起敲門聲。
“叩叩。”
有人輕輕敲了敲的門,接著竟是周寶櫻那糯糯的嗓音“寧姐姐你睡了嗎?我房裡的糕點吃完了,你這裡還有嗎?”
薑雪寧頓時一怔。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同周寶櫻的集也不深。約隻記得這姑娘後來嫁了延平王,諸事不想,日裡研究吃喝,倒是非同於常人地逍遙自在。這大半夜還找吃的?
上前開了門,道“還有的,我給你拿些?”
周寶櫻剛同方妙下完棋回來,有些赧地站在門外,彷彿這樣找人要吃的很不好意思一般,見薑雪寧給開門便眉開眼笑,跳了一步進門,道“謝謝寧姐姐。”
宮裡的糕點都是按例給的。
周寶櫻好吃,一天到晚都不帶聽,自己房裡的糕點吃完了是常事。
薑雪寧卻截然相反。
宮之後吃得甚,對宮裡目前這些廚子,都不很滿意。
將自己那幾碟糕點都放進了食盒裡,道“我也不吃,要不都拿給你?”
周寶櫻咬“啊,這不大好吧……”
話雖這麼說著,手卻是不由自主地朝著薑雪寧遞過來的食盒去,地攥住了,兩隻眼睛彎得月牙兒似的,簡直開心得冒泡。
給吃的都是好人。
所以對著薑雪寧,好話便一籮筐地往外倒“我就知道寧姐姐長得好看心也善,很疼很疼我了!今天蕭姐姐給你撿回來的那個香囊我可也看見了呢,不過那時候我站在廊上,姚惜姐姐和尤月姐姐在門口,已經先撿起來了,我想們會還給你,就沒再過去。見們回來的時候沒說給你香囊,我還納悶了一下,還好蕭姐姐竟然拿了出來。真是,若是我撿著就好了,不然這會兒也不算白吃姐姐的糕點了……”
兩道眉鎖了起來,一副有些發愁的小模樣。
說起話來糯糯,可語速卻不很慢,像倒豆子似的,自帶一韻律。
一番話說過去差點讓人反應不過來。
可待薑雪寧意識到說了什麼時,便忽地抬起頭來看,已是微微一怔,心頭大震!
周寶櫻卻似對此毫無知覺一般,兩手攥著食盒,有些愁苦為難模樣,好像下定決心一般咬了咬牙,對薑雪寧道“這樣吧!這回拿了姐姐的糕點,等下一次宮人們端糕點來時,我便把我的那一份分一半給姐姐,絕不反悔!”
薑雪寧“……”
周寶櫻就當是答應了“那就這樣定了!謝謝姐姐,我,就回去了?”
薑雪寧這才淡淡一笑,道“回去吧,早些休息。”
周寶櫻又蹦了一下跳出門去,朝薑雪寧揮手“姐姐也早些休息!”
說完便歡天喜地地拎著食盒往自己房間去,半道上還沒忍住,掀開盒蓋來從裡麵拿了一塊杏仁塞進裡,儼然是饞得狠了。
薑雪寧看著的背影消失在長廊拐角,才一垂眸,慢慢將門合上。
心緒卻陡地翻騰。
果然是姚惜與尤月呢……
不過這一點先前就懷疑過了,所以當從周寶櫻口中聽說時並不很意外。讓意外的卻是周寶櫻溜過來同說話本。
看似不經意,可若先前對此事的蹊蹺並無察覺的話,這話已經足夠點醒,讓心生警惕了。
這小姑娘……
薑雪寧不由一笑,雖然喜好吃喝,可到底是能在棋盤上殺得方妙片甲不留的棋癡,沒表麵上那麼傻。這機靈勁兒,一般人沒有。
次日早起去奉宸殿上課,薑雪寧一臉的若無其事。
蕭姝也是尋常模樣。
倒是姚惜似乎沒睡好,有些懨懨,不很神。
陳淑儀還打趣“這小模樣看著憔悴,晚上都想什麼去了呢?哎呀,是我忘了,咱們姚惜姑娘可不一樣,是親事都定下來的人,當然要想得多一點啦。”
若以前這般說,姚惜必定滿麵紅。
接下來便會是眾人一番打鬧,氣氛輕鬆愉悅。
可沒想到,聽了這話,姚惜的臉卻是頓時一變,甚至變得十分難堪起來,抬起頭來直視著陳淑儀,竟有一分的怒意。
陳淑儀立刻就意識到了。
麵上的笑意一滯,停下笑來,遲疑了片刻道“怎麼,不是不和那張遮退親了嗎?”
殿眾人對和張遮的親事都是清楚的,一開始知道要退親,後來不知為什麼又不退了,在慈寧宮意外見過張遮之後更似乎對張遮十分滿意。
郎才貌,雖不門當戶對,可方沒怨言的話,也能一對佳偶。
按常理來講,這門親事自然是妥了。
即便有張遮主退親的信來,可眾人都不覺得那是事兒。
包括蕭姝在,所有人的目都轉了過來,看向姚惜。
姚惜擱在桌上的手指攥得便了。
隻覺著這些好奇的目裡都藏著惡意的探尋和打量,甚至有一種等著看好戲的期待。張遮堅決要退親的信已是看過,且還因為在奉宸殿中一番戲言被父親冷言責斥!
想起來就恨。
更恨的是那張遮竟然敢退自己的親!
這樣的大家閨秀,往後麵子往哪裡放?
此刻眾人關切的目非但沒有緩解心的難堪,反而更加重了心中的惱恨。
可這種事絕不願宣之於口。
哪個姑娘願意坦然說自己被退親了?
姚惜咬著牙關,朝陳淑儀笑了一笑,竟沒客氣,道“那張遮不識好歹,小門小戶出,縱有一表人才也顯得寒磣,更何況請人算過,一副天煞孤星命格。所以想來想去,還是算了。”
眾人都驚訝地“啊”了一聲。
薑雪寧卻是親耳聽過張遮說要主退親的事的,此刻聽姚惜說得,倒像是主退了張遮的親一般,且張口竟然就說張遮是“天煞孤星命格”!
這同當日與尤月所議,有何區別?
麵容微微冷了下來。
姚惜卻挑釁般地故意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不過,我看不上的人,那些小門小戶出的想來都搶著要。所以便是退親了,那張遮說不準也能找個不錯的呢。雖然未必能與我相比,可說不準人王八對綠豆,瞧得上眼呢!”
旁人都聽得一頭霧水。
唯獨薑雪寧清楚這話是罵自己,腔一時鼓。可想要發作,對方又沒指名道姓,若跳出來倒好像自己真同張遮有了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一般,反中人下懷。
正好這時上課的先生到了,便強行將臆中這火氣了下去。
隻是越,這火氣反而越盛。
今日學書和禮,全程臉就沒好過。
那堂上的先生們乍一錯眼瞧見都以為是自己教錯了,在知道薑雪寧走過兩任先生之後,都不由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倒沒來找麻煩。
等到下課,薑雪寧要從殿中出去,姚惜也正好走上來。
不想讓,姚惜也不想讓。
兩人了一下。
薑雪寧脾氣上來,眉頭一皺便直接推了一把,毫不客氣地道“我走在前麵你搶什麼,趕著投胎去嗎?”
姚惜也是今日冷不丁被陳淑儀問起親事,想起了張遮退親的那一遭恨,疑心病上來總覺得此事與薑雪寧有關係,是以不知覺間便要與作對,不肯相讓,卻忘了薑雪寧本是個何等不肯忍讓的脾,一點就著。
被一推,險些一個趔趄倒下去!
殿先生都還沒走,宮人們立在一旁,見著這一幕簡直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有人脾氣這麼火,眾目睽睽之下直接發作!
連姚惜自己都沒想到。
被人扶了一下才站住,待反應過來之後卻是大怒“薑雪寧你什麼意思!”
薑雪寧冷笑“想搞你的意思。”
沈芷都沒走那麼快,這會兒還在後麵呢,並不知道兩人之前還有什麼恩怨糾葛,看著這場麵都愣了一下。
旁人卻都悄悄打量的神。
姚惜有心想要與薑雪寧爭個高下,可回頭看了正關注著事進展的沈芷一眼,卻是極為忌憚地收回了指著薑雪寧的手指,恨恨道“不做賊不心虛,暗地裡做小人的當然惱怒。”
薑雪寧一聲輕嗤“不必指桑罵槐,勸你最好收斂著點,被人退親就乖乖夾著尾做人,畢竟一場緣分好聚好散,旁人也不會到聲張。可若你自己死要麵子不肯人好過,那人也自有一千一萬種你不好過的法子。你敢出去胡說八道一句,我便敢滿京城都知道你是做過什麼事才被人退親!”
被人退親!
原來姚惜竟然是被退親的那個嗎?
不是先前信誓旦旦十分有信心的說,張遮退親是為了不牽連,隻要回絕,這門親事都是妥妥會的嗎?
所有人聽了薑雪寧這話都驚呆了。
再看向姚惜的目頓時有些微妙,有同,也有些一言難盡。
姚惜完全沒想到薑雪寧竟然這麼不客氣當著所有人的麵把這件事說出來,被眾人目看著,臉上青紅錯,氣得子直抖。
眼淚是撲簌撲簌就掉了下來。
姑孃家畢竟麵子,被人當麵打臉,當然委屈極了。
薑雪寧卻是終於出了一口惡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一甩袖子便直接走了,往偏殿行去。
反正跋扈,旁人怎麼說就怎麼說去。
隻是這人言出必踐,說到做到!
姚惜若敢做出上一世那番狗屁倒灶汙衊打張遮的事來,便是舍了這一世不離開京城在這修羅場裡攪和,也要跟死磕到底,讓付出代價!
偏殿裡一片暖意,提前燒了地龍,連沏茶的水都提前放在了爐上。
唐嫃偷吃了恭親王的酒,酒壯慫人膽,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恭親王也給……京城貴女們一邊同情唐嫃,一邊暗戳戳等著看,色膽包天她的下場會有多淒慘。後來她們卻恨不得自戳雙目!傳聞中權勢滔天鐵石心腸的恭親王,居然一時想不開就……把人給寵上了天!說好的不近女色呢!能不能按照套路來!京城貴女芳心碎了一地,巡防營自此忙成了狗,四處拯救失足少女。唐嫃酒醒之後逃得比狗還快,喝醉酒發生的事兒豈能當真?她怎麼能跟恭王叔叔扯上關係?亂輩分了呀!求老爹心理陰影麵積,小夥伴一朝變成了大侄子或準女婿,那不是他們父女倆合起夥來欺負人嗎!「皇叔……求給個痛快吧!」「這輩子做過最痛快的事情,就是與你成親!」那是你痛快,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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