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門口,正撞見紅娘子叉腰跟他家老婆子理論:
“紅娘子,這事不!”
“福田自個都認了,怎麼不?”
“我……我……這事要問他爹。”
“問誰也是你孫子。你不認,不怕造孽?”
紅娘子發怒了。
也是沒辦法,眼看著閨肚裡的球一天天長大了,郭家雖沒再為難,但張家死活不認,如何能安心?所以天天來鬧。
張老漢見媳婦被紅娘子得節節後退,不怒氣沖天。
他沖上前,對紅娘子大吼道:“你閨不正經,做了醜事,還有臉來說!你還有理了!啊?你還有理了?你閨不要臉,按咱村的老規矩,要沉豬籠的。郭家不提這茬,我張家也不你,裡正和村裡人也不說,那是大夥兒心善,不想造孽。你不說管教閨,還蹬鼻子上臉來鬧!你閨肚子大了好彩是不是?隨便拉個人就墊背是不是?”
綠灣村是有沉豬籠的老規矩。
可那是兩百年前的老規矩了。
近百年來,村中有不名譽的事。就算有,男雙方也都趕結親,私下了結,將醜事掩蓋住。久而久之,淳樸的人們便忘記了那殘酷的規矩。
張老漢提起這事,紅娘子頓時心氣怯了。
囁嚅道:“張大哥,福田自個也承認的……”
張老漢更怒,道:“不曉得哪來的野種,就說是我孫子。欺負我兒子老實,好騙,是不是?你再鬧,老子去找裡正評理……”
紅娘子看著聞聲而來的左鄰右舍,面驚恐。
這事鬧到裡正面前,紅棗絕討不了好。
不僅因為張郭兩家有婚約,還因為裡正也姓郭,是郭守業的堂兄。
見鄰居們竊竊私語,顯然都被“沉豬籠”一詞勾起了興趣,紅娘子捂住口,猛然轉頭跑回家去。
李家,紅娘子流淚勸紅棗道:“紅棗,咱認命吧!娘去抓副藥,你吃了,把那團打下來就沒事了。往後……娘幫你尋個遠點的、年紀大點的,嫁了一樣過日子。”
李紅棗渾抖,大喊道:“不!我不認!”
說完沖出大門,往隔壁跑去。
跑到張家屋側邊,才想起先前看見張福田下田去了。
便轉,又往田畈裡跑去。
正在柳堤上疾步行走,忽一眼看見河中一艘船漂過來,船頭搖漿的年,不是張福田是誰!
紅棗比量了一下他去的方向,心頭疑竇叢生。
待見那船從正水道拐郭家門前的岔道,全明白了。
頓時心中如千萬只螞蟻咬噬,寸心不寧,遂跟了上去。
郭家,清啞沒能如願離開,只好不斷翻閱原主的記憶,什麼織布繡花、洗做飯、撐船采蓮,悉所有的農家活計。
悉後,就跟原主一樣做事、生活。
然不管如何做,的舉止行還是跟原主不一樣。
最明顯一點,就是從來不說話。
因為做了二十幾年的啞,改不了原來沉默的習慣。
這形落在郭家人眼裡,就是心結未解。
所以,邊從來不斷人,總有人跟著。
清啞也不想家人擔心,便任憑他們去了。
這天,正蹲在水邊洗菜,忽聽對岸有人“清啞,清啞!”
抬頭一看,一個跟三哥一般大的農家年站在對岸竹林邊,正對猛揮手,見看過去,欣喜地笑了。
清啞愣了下,方想起他就是張福田。
以前,他常劃船來找。將船停在對面一棵大柳樹下,自己借著荷葉遮擋在一旁。若看見到水邊來了,而郭家門口又沒人,他就站起來喚。聽見了,必定劃著自家的烏篷船去對面和他相會。兩人一起靠在柳樹下釣魚。鉤上的蚯蚓都被魚兒吃了,也沒釣上來一條,因為他們只顧說話去了。大多是張福田說,清啞聽。
這些記憶很浪漫,令清啞想起唐詩《釣魚灣》,應景應:
垂釣綠灣春,春深杏花。
潭清疑水淺,荷知魚散。
日暮待人,唯舟綠楊岸。
然這些都是過去了。
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奇怪他今天來做什麼。
都到這地步了,他難道還想跟結親?
那李紅棗怎麼辦?
張福田見清啞看著他不言不笑,也不,心裡十分難。
今早他聽人說清啞尋死的消息,心慌慌的,忙過來看。
他聽爹說,郭家並不想退親,因為清啞還惦記他。這讓他心裡升起一希,十分振喜悅。同時,他又擔心紅棗因此會不了,左右為難,心思複雜極了。
然清啞見了他,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撐船過去會他。
這也難怪,畢竟他做了對不起他的事,生氣也應該的。
可是看他的眼神,還有的舉,都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清啞是文靜的、靦腆的、的。
眼前的清啞是安靜的、大方的、淡然的。
“清啞,清啞,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面對清啞,年不再掩藏自己的愧疚,朝這邊喊道,“對不住,都是我不好。清啞你罵我吧……”
正在這時,邊過來一個人,很悉的氣息。
張福田轉頭一看,竟是李紅棗。
他大驚,問道:“紅棗,你來做什麼?”
紅棗含淚看著他,哽咽道:“福田哥……”
張福田又又急,又怕清啞看見,結道:“你……你……”
紅棗不等他說完,就在地上跪了下來,對著清啞這邊喊道:“清啞,你別怪福田,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他。我不會連累你們的,我這就去死了,省得壞了你們的親事。”
說完就往水裡撲去。
張福田急忙攔腰抱住,死命往回拖。
紅棗努力往前掙,裡哭喊:“讓我死吧!死了幹淨!”
張福田自然不能讓去死,急得:“紅棗你聽我說……”
紅棗哭道:“還說什麼?都是我不好,才弄得你和清啞這樣,不如死了好。要是生個沒爹的娃,被人笑話,對不起你,不如死了。”
張福田腦中轟然炸響,如兜頭被澆了一瓢冷水。
因為紅棗掙紮扭、他要制服,糾纏間手扣在一團潤的事上,隔著一層薄薄的衫也能覺那按不住的膩和彈跳,他頭更暈了,臉頰漲紅,不自覺低聲哄道:“別死。咱們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紅棗子頓了下,接著又哭“還有什麼法子!”
張福田胡許諾道:“有,有法子!”
紅棗扭,兩人一起跪倒在水邊草地上。
慌間,張福田瞥見清啞正看著他們,口道:“求清啞。我們求清啞!我們給清啞磕頭……”
紅棗醒悟,忙對這邊哭道:“求求你清啞!求求你清啞!別怪福田,要怪就怪我。你我怎樣就怎樣……”
清啞面不變,眼神卻異常幽靜。
張福田及那幽靜的目,如被兜頭敲了一悶,再次昏了。
他愧萬分,艱難道:“清啞,對不住。我……我……”
清啞低下頭繼續洗菜,沒興趣再聽再看。
張福田心中莫名難,大喊道:“我是喜歡你的清啞!”
他怔怔地想,他是真喜歡清啞的,怎麼會弄這樣?
紅棗聽了,芳心揪作一團,一頭撞向水中。
張福田因為走神,被掙,等發覺,急忙扯住裳往回帶。紅棗的子還是沾了水,的裳在上,凹凸有致、纖毫畢,猶自掙紮往前撲。
兩人便又纏在一起。
對面,清啞低頭洗菜,一無所覺。
“你回去炒菜,勤娃子幫你燒火。”
剛洗好,後傳來說話聲,帶著抑的音。
回頭一看,是娘吳氏。
便微微點頭,安靜地拎著菜籃子走了。
自那晚後,這子再聽見有關張家和張福田的一切,就沒有任何覺了。這令很沮喪,仿佛沒有如願回去,卻送走了原主,或者原主的意識消散了。
唉,這可怎麼辦?
有個預:自己再回不去了。
清啞走後,吳氏站在跳板邊,定定地看著對岸。
當張福田清啞時,守著小姑的郭勤就飛跑回去。
吳氏奔來的路上就看見紅棗投水、張福田和撕扯的形。
和清啞的平靜不同,氣得手腳發,幾乎走不穩。
至此,完全會到閨的心,也找到了尋死的由頭:任哪個子被人這樣往心上刀子,也吞不下這口氣。要是個潑辣的還好,可憐的清啞長這麼大就沒罵過人,也不會罵人,能怎麼辦?
紅棗真是死不要臉的爛貨!
這麼點大就一肚子鬼!
真虧往常和清啞好得像姐妹,這樣騙!
還不知道上次怎麼跟清啞說懷孕的事呢。
不過看眼前這副景,想也想得到肯定沒好話,要不也不能把清啞氣得躺在床上起不來,後來還尋死。
張福田小畜生,比豬還蠢,看不出來這小貨的把戲……
吳氏腔鼓脹,費盡力氣控制才沒大發。
對面,紅棗見清啞走了,吳氏又測測地看著,心頭有些發怵,便停止掙紮,雙手捂臉,嚶嚶哭泣。
張福田對上吳氏的目,跟燙了手一樣松開李紅棗,慌地道:“郭大娘,我……來……那個看清啞。郭大娘,都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清啞……我昏了頭了……”
說著,他紅了眼睛。
他可不就是昏了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