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脆的冬芹是的最，吃完了還餘香滿口。

這菜種起來費時費力，采洗的時候更費力，在寒冬臘月尤其珍貴，郭家也不是天天吃的。

直到前兩天才知道，冬芹是皇宮貢品。

因為水土的關系，別的地方種不出來，或種了也不好，只有霞照縣出產的最好，所以被列為貢菜。往年郭家都是賣的，今年因為出事，好容易又說了一門親，江明輝這個婿也常上門，又特別吃冬芹，所以一棵也沒賣過。

想起這點，就覺得這冬芹特別甜。

冬筍紅燒自不必說，冬筍也是最，吃了又吃。

炒三也不平常，是用青椒、紅椒和冬筍炒。這辣椒可不是大棚種出來的，是吳氏在柴房角落圈了個柵欄，用草灰儲藏的秋辣椒，有些辣，但很開胃，佐飯最合適。

清蒸桂花魚的就跟蒜瓣似的，又又，不可不吃；燉老是清啞親自理的，油都剔除了，又加了幾個紅棗，放了些冬筍，湯清亮，最是滋補；蒸是二嫂做的，很香；糖醋鯉魚是清啞做的，酸甜；紅燒鴨子是大嫂做的，若是平常大家自然搶著吃，不過擱在今晚的桌上並不出彩……

那碗豬頸是吳氏做的，拌了些酸筍和細蔥，看上去不錯。

清啞搛了一塊嘗了，鹹津津的十分有嚼頭，不眼睛一亮。

“怪道人都喜歡吃豬頭下酒。”

從不吃豬頭、嫌棄那東西髒的清啞沒想到娘有這般手藝。

不自端起面前的米酒喝了一口，腮頰立即染上一抹酡紅。

旁邊的郭大貴笑道：“小妹，別看這是甜酒，也醉人的。”

郭大有忙道：“有什麼要，待會早些睡就是了。”

郭大貴聽見二哥這樣說，忙端起自己的杯子邀妹妹再喝。

清啞便端碗和他相。

郭大全笑著和郭大有也來湊趣，兄妹幾個同幹了。

清啞喝了半碗米酒，忙又搛了一塊豬頸吃了。

因見爹爹郭守業笑瞇瞇地看著，破天荒有些不好意思：一向清淡的居然又是酒又是，若是前世爸媽見了怕是要震驚。

吳氏笑容滿面地對道：“這個鹹，你吃些。今晚上菜多，先撿新鮮的吃。像炒菜和蒸魚那些剩了再熱一遍，就不好了，沒味道，最好吃完；豬頸那些不要，吃不完能放，明兒蒸了再吃。”

說完，幫從砂鍋裡舀了一勺豆腐青菜。

這菜看似平常，但清啞放了些蛋餃和糯米圓子在裡面，那湯就十分鮮濃稠，經過冬雪的青菜都燉爛了，鮮甜可口。

清啞吃了覺得十分好，忙幫一邊的巧兒也舀了些。

這是怕吃食積了食，這個吃多些沒事。

郭巧甜甜道：“小姑，我飽了。”

郭撿也“我也吃飽了。”

碗一推，就要下桌。

從下午開始，他們就不停吃，小肚子哪裡能撐得住。

清啞聽了微怔，這才發覺自己好像也吃多了。

可是，桌上還有好些菜都沒來得及筷子呢。

郭大全看著妹妹笑道：“吃不下了吧？你們能吃多！”

說笑間，和郭大有了下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他們父子喝的是黃酒，連蔡氏也喝的是黃酒。

大人和小娃兒不一樣，一年到頭十分辛苦，自是能吃能喝。好容易趕上年三十晚上盛的酒菜，又不用心田間地頭的事，接下來半個月也悠閑，整個心便放松了，兒子敬老子、弟弟敬哥哥、媳婦幫斟酒，你來我往的，十分熱鬧、溫馨。邊吃邊喝，轉眼那些菜就去了一半。

等清啞下桌的時候，有些碗都見底了。

有些躊躇，要不要炒些熱菜加上來呢？

吳氏看神，忙推道：“你歇著去，我們慢慢吃。還有這許多菜，還不夠吃？”

二嫂阮氏也道：“小妹你去，添菜有我呢。”

蔡氏聽了，不顧裡還有東西，忙也道：“還有我！”

清啞這才罷了。

拘著侄兒們不讓出去，怕剛吃飽再吹冷風涼了胃。

三小想著明天就能穿新裳去拜年，笑著在幾間屋子竄來竄去。

清啞看著他們微笑，忽然便思念起江明輝來。

這覺牽牽絆絆、甜中夾雜著惆悵。

惆悵，讓新年的喜悅變得不再純粹。

後來給碎錢、家人說些什麼，都沒有留心。

外面此起彼伏的炮仗聲也不再吸引。

覺得有些疲倦，便早早洗了睡了。

“這幾天累了，早些睡。把神養好，不然等明輝來了，肯定要玩到很晚，到時候沒力支持。”夢前想。

次日清晨，是在郭巧的拼命推搡下醒來的。

天還沒亮，可是小娃已經迫不及待要起床了。

因為清啞為和郭儉都做了十分漂亮的新裳。

清啞不忍侄失，便起床為梳洗。

一番忙碌後，姑侄兩個下了樓，看呆了郭家一幹人。

清啞不必說，大家已經習慣了安靜的氣質。

讓人震驚的是郭巧。

小娃穿著清啞織出來的樣品做的：窄窄的玫瑰花小襖，立領，從領口開斜襟到腋下，在腰側合攏。斜襟上三枚扣子，是用黑絡子盤梅花式，乍看去，好像一只老梅從腋下橫空出，斜到前，枝頭三朵花兒盛開。下是銀灰的子，角一圈玫瑰，上下相應，極為典雅。

昂首，輕盈地邁步，整一個小版的淑。

見眾人張大呆呆地看，郭巧居然有些怯。

阮氏走上前，低頭看那子，不相信道：“這灰的……也不難看！”

清啞織這花的時候，說太老氣了。

誰知這麼配起來，一點不老氣。

豈止不老氣，還別有一番氣韻。

吳氏等人便圍著郭巧又是笑又是贊。

郭大有覺得閨實在太可，想要抱。

郭巧一扭躲開，“把裳弄皺了。”

眾人都笑起來。

正在這時，郭勤郭儉大著跑進來。

郭儉一小公子的裝扮再次讓大家驚歎不絕。

郭勤因為量高些，沒有合適的布料，因此只做了棉布裳，撅老高，直說小姑偏心。

一家人興高采烈的時候，都忘記他們這打扮太惹眼。

天空依然下著雪，吃了早飯，只有郭家父子帶郭勤郭儉出去拜年，婆媳母都留在家。郭巧也沒去，穿得俏伶伶的，若是要出去，須得加一件披風，還要帶上帽子、圍巾，不然會寒的。

阮氏不讓出去，說怕把裳弄髒了。

於是，清啞便帶到樓上房裡，教認字。

教了幾個，便讓自己記、自己寫，則靜靜地坐到窗前看窗外的飛雪，順便想江明輝。

巧兒記了幾個字，便被樓下響吸引了——有人來拜年。

忙丟下筆，跑到房門口對樓下張。

看一會，興地回來告訴清啞：“是三家的小叔來了。”

清啞回頭看了一眼，沒應聲。

跟著，人不斷地來拜年，郭巧不斷地跑到門口向下看。

清啞看著有些恍惚：這麼小，又穿了漂亮裳，卻不讓出去，好比錦夜行，不心才怪呢。小孩子，都是人注目的。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

那時候，第一次上稚園，小朋友們見模樣可，都找玩。然無論怎樣流，都不能開口，他們驚奇不已。從此，看的目就異樣了。

自尊挫，不想去稚園了。

心裡難過，媽媽更難過。

曾經看見媽媽一個人躲在房裡哭。

那時候，不理解媽媽的。

很久以後，看了一個電視劇，主角拼命想生孩子，卻老懷不上。丈夫勸說，現在的年輕人都瀟灑的很，想過二人世界，好多人都沒有孩子。妻子哭著說，能生不生那才瀟灑，不會生那是缺陷！

便怔住了。

的爸爸媽媽，有才貌有氣質有文化有修養，又好，在別人眼裡郎才貌、完無缺，卻生了個啞，這恐怕是他們不能容忍的缺陷吧！

在別人為名為利忙碌不休的時候，他們最大的願只不過希兒能開口說話。他們想要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可以笨一點、醜一點，只要能跑會跳、會說會笑。

說話而已，對別人來說好平常的事，卻做不到。

講“瀟灑”，談何容易！

有些事不落在自己上，永遠不能會那覺。

……

慢慢起，走到門口，將郭巧牽回來。

在桌前坐下，將抱坐在上，輕聲道：“明天晴了，我們出去玩。讓大家都看你的新裳。”

郭巧喜悅極了，一仰頭，和臉挨臉，“嗯。今天不出去。外面下雪，把新裳弄髒了，不好看。”

清啞點頭，將筆塞進手裡握住，教寫字。

“穿的好看不行，還要學本領，別人才誇。”

寫了一會，輕聲教導。

郭巧聽進去了，認真寫字，不再樓下嘈雜聲影響。

待三嬸家的堂妹郭盼弟來拜年，姑侄兩個才收了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