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別院門口，門房見郭大全又來找江明輝，直接拒絕。

“江爺不見客！”他傲然道。

郭大全也不跟他理論，帶著家人走開了。

但他也沒走遠，在不遠隨便扯住一個人就問，打聽江明輝的下落。說他聽江竹齋的人說江明輝來謝家送貨了，到現在沒回去，難道被人害了？又問江明輝是不是被謝家招為婿了，還說他是江明輝的大舅子，江明輝和他妹子定了親的，怎麼又被謝家招了婿呢？這事太奇怪了。

蔡氏就高聲應和他，說找不到江明輝就去衙門報。

郭大有就道，再去別打聽，別人給綁了吧。

謝家門口人來人往，聽見這些話哪不好奇，很快圍了一圈。

更有那沒接著繡球的富家子弟，唯恐天下不，上前仔細詢問。

郭大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江、郭兩家定親的事說了。

這下好了，人群轟然炸開，議論紛紛。

門房見事不對，飛一般進去稟告。

很快，謝府管家就親自出來請郭家人進去。

郭大全便笑嘻嘻地帶著家人跟他去了。

進門前，郭大有猶豫了下，問：“咱們都去？要是出不來，活不見人、死不見怎辦？”說的聲音很大，外面人聽得愕然。

管家了，皮笑不笑道：“放心，等會在下親自送你們出來，再放一通煙花相慶，好霞照城都知道。不過，若是你們回家的時候船翻了，活不見人、死不見，那可就怪不得我謝家了。”

郭大全笑道：“不怪，不怪。那是我們運氣不好。”

管家哂笑一聲。轉頭就走。

郭大全跟在後面，又道：“不過，要是今晚謝家起大火，上上下下燒了個。連累了我們，我們還是要找謝家賠的。”

管家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他回過頭狠狠瞪了郭大全一眼，不再囉嗦，轉就走。

謝家別院是典型的園林建築。主屋離院門口有段距離，院中奇石嶙峋、異草蔥蘢、名花著錦、樹木繁盛。

進了主屋，正堂寬闊，既深且遠。正堂上方一張紫檀木的大臺案，並兩把太師椅；兩旁一溜下來都是座位，均是一幾配兩椅，全是紫檀木的，雕鏤巧奇絕，昭示謝家豪富。

在這堂上，金玉之只能算點綴。

管家將郭守業等人帶進來後。向上引見道：“這是我家二老爺。”

也不讓座，好像要他們拜見的意思。

郭守業等人就站在堂下，聽了這話，只點點頭，並不出聲，一心一意打量堂上人。

堂上的謝二老爺見這樣，眼神銳利了幾分，也打量他們。

清啞只掃了他一眼，就把目對準他右下手兩男一。

都是年輕人，大不過十八九歲。

那孩一淡紫紗。上繡芙蓉；頭上梳著高式單鬟——淩雲髻，簪累金釵；量高挑，面雍容，杏眼明亮。鮮豔中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氣度和威嚴。

這就是謝家姑娘，拋繡球的那個？

清啞心下猜測，就盯著看。

方初、韓希夷和謝月也在打量來人，很快被清啞吸引。

三人不聲換目，暗自訝異。

原想著，江明輝定親的不過一個鄉下村姑。誰知竟……

倒也沒覺得驚豔，只是這樣安靜恬然，毫不像一般靦腆，更沒有鄉下孩手腳的彷徨不安，讓他們很意外。還有上穿的錦，以他們出織錦世家的眼，什麼花樣沒見過？但這小姑娘上穿的料花他們就沒見過。明明是熱烈張揚的紅，穿在上仿佛凝固了，出奇安靜。

他們也是剛到不久。

聽說拋繡球的風波後，謝月覺得此事二叔二嬸決定過於魯莽，有些不妥。然此時木已舟，二叔已經在眾賓客面前宣布挑中了江明輝，雖是謝家東，這件事卻是謝家二房的家務事，一個做侄的，斷沒有指責叔叔的道理；再者聽二嬸嬸說，堂妹也中意江明輝，不肯再嫁旁人，江明輝對堂妹也不無義，因此兩條，只能幫著圖謀善後了。

謝二老爺見了他三個很高興，因見侄詢問，侄婿方初也出關切的目，心下一，索端起長輩架子，將此事委托給他們。

一來，他作為長輩，能不出面與那鄉下人爭執最好，省得丟人。

二來，他知道這三人雖年輕，但掌管各自家族生意幾年，行事手段極為老道，給他們，只怕比自己親自出面還要事半功倍。

三就是借勢了。三人中，除謝月是他侄不算外，方初和韓希夷可是代表兩大織錦世家的。哪怕他們不說話，只要在場，意義也是非凡。震懾那戶鄉下人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能堵眾商家之口舌。

“唉，這事弄得我頭痛裂，都不知如何是好了。風要有個好歹，你嬸子也不要活了。還有謝家的臉面。今兒來了這麼多人，謝家怎麼丟得起這個臉？”他痛心地搖頭歎道，“賢侄既來了，不得求賢侄幫著出個主意。我知賢侄最是有智謀的，還看在月面上，費些心思幫你二妹妹一把。”

方初忙道：“謝二叔不必客氣。”

因看向謝月，正蹙眉思索。

他便也心思琢磨起來。

因想，若是別事，他自不方便手，然這事事關謝二姑娘終，月不好袖手旁觀，自己便也不能袖手旁觀；其次，若這事弄不好，謝二姑娘閨譽損，月為家姐，又是謝家東。也難逃人非議，為月未婚夫的他豈能坐視不理；最後，他雖周全於買賣人事，骨子裡的脾卻有些桀驁不馴。想這場誤會來得蹊蹺，只怕江明輝和謝二姑娘早已暗生愫，礙於江明輝定有婚約，才陷僵持，何不使力撮合他們呢。也算人之。

想畢，和韓希夷、謝月低聲商議，擬出幾條對策來：

一是以言語迫使郭家提出退親，謝家賠償銀子。只要郭家願意退親，要幾千上萬的銀子，隨便他們提。越要的多，謝家對外越好說。

二是兩同時娶進門。郭家雖然與江家定了親，但謝風是先進門的，占據一個“先”字。或者先用言語穩住郭家，只說不分大小。等們都進了門。以謝家的家世、謝二姑娘的品貌，郭家不過是個村姑，日久天長，優劣立現。到時候，也不過就是江明輝多了個妾而已。這件事漸漸就被人忘了。

三是做最壞打算：若郭家堅決不肯讓步，謝家一定要做大度模樣，不能江家，表示願意兩共事一夫。郭家堅持不肯，必定引起江家反，只怕那時江家要主退親。

謝二老爺擊掌道：“好！賢侄果然高明！一切就依照賢侄所言。咱們做生意的。以和為貴，能不與人爭執最好，若是有人欺上門來，說不得也只好強對付了。”

方初微微一笑。道：“談不上高明。強扭的瓜不甜，江公子傾慕二妹妹，一紙定親文書豈能維系得住！再說，謝家占據一個理字，並未依勢欺人。江明輝接了繡球，理應給二妹妹一個代的。”

韓希夷打趣道：“一初便是原本沒主意的。有謝大姑娘在這站著，他急也急出主意來了。何況他本就是個人，這點小事，那裡夠他擺弄。謝二叔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眾人都笑了起來。

謝月雖覺臉熱，卻只垂下眼瞼，不失端莊。

商議妥當後，就在堂上擺下陣勢，等待郭家人。

眼下看了來人後，不知為何，謝月覺得棘手。

當下，將目轉向方初。

方初沖微微點頭，示意稍安勿躁。

謝二老爺見郭家人始終不開口，遂沉聲道：“你們要找我？”

郭大全笑道：“不是，我們找江親家，還有妹婿江明輝。”

謝二老爺沉臉，看向方初。

方初便走上前來，對郭家人道：“江明輝接了謝二姑娘的繡球，已是謝家婿，已經拜堂親。此事還要再商量。”

郭大全依然笑道：“我們找江親家，和妹婿江明輝。”

方初挑眉，看著他道：“江明輝接了謝二姑娘的繡球。”

郭大全繼續道：“我找妹婿江明輝，還有江親家！”

方初慢慢斂去笑容，對這個農家漢子重新審視。

他這是擺明了不跟謝家牽扯，只要跟江家理論。

這也是郭家父子來之前商議好的：謝家富貴勢大，他們惹不起，不能跟謝家對上，這事就得盯著江家，一定要跟江家人當面說清楚。

郭大有忽然道：“江明輝不在謝家？那我們走吧，出去找找。找不到就去衙門報。青天白日的，妹婿怎麼好好的丟了呢？”

謝二老爺等人都變。

方初轉，朝謝月點點頭，又看向謝二老爺。

他的意思很明顯：要江家人出來。

眼下這樣遮遮掩掩是不行的：謝家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就算要爭奪江明輝，也要當面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則，容易讓人詬病，會影響謝家聲譽；再者，江明輝是個大活人，又不是件死，還能藏著不拿出來？這件事必定要江家和郭家當面了斷才行。

謝二老爺見這姓郭的泥子如此難纏，已是怒氣橫生，又想起之前和方初等商議的，強按下怒氣，對管家吩咐道：“去請江親家！”

他也稱江家為親家了。

管家急忙出去吩咐請人。

這裡，方初笑著請郭守業等人座，上茶。

郭大全笑瞇瞇搖頭，道了謝，說就站著，一會就走。

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

方初無奈，隨手展開折扇，掩飾尷尬。

一回頭，就見韓希夷對他笑，又瞄了謝月一眼，再瞄一眼郭清啞，戲謔之意很明顯：他這個侄婿今天遇見難題了，可見在未婚妻面前臉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方初沒理他，走到謝月邊，小聲嘀咕起來。

謝月微微點頭，看向清啞。

清啞卻盯著門口，等江家人來。

很快，江老爹、江大娘和兩個兒子來了，就是不見江明輝。同來的，還有謝二太太，後跟了一堆丫鬟婆子媳婦，陣仗浩大，仿佛示威一般。

郭守業就激起來，本不管其他人，沖江老爹道：“親家！”

江老爹滿面愧，難堪地應道：“親家來了。”

郭守業就拉著他手認真問：“親家你告訴我一句實話：可是想跟郭家退親？”

江老爹把頭猛搖：“沒有，沒有！”

他得老臉紫漲，恨不得地上有道讓他鑽進去。

郭守業松了口氣，扯著他腳下不停往外走去，一邊道：“那就好。走吧，咱老親家兩個找地方喝一盅去。”一邊轉頭四顧，“明輝呢？怎麼沒來？”

走吧？

這就走了！

沒旁人什麼事了！

謝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方初再次領略到郭家人厲害，疾步上前攔住。

“江老伯，江明輝接了謝二姑娘的繡球，已經拜過堂了。這事你可要給謝家一個代。”他語氣嚴厲，擋在兩個老漢面前，“況且大娘已經答應了這門親事。”

江老爹本想就勢下坡，就這樣離開謝家，然終究是妄想。

聽了方初的話，他難堪地對郭守業道：“親家，明輝他……”

郭守業抬手制止他說下去，道：“我都知道了。這事好辦——”他抬眼看向江家老二，道——“要是今天來送貨的不是明輝，是你家老二，他已經過親了，那謝家要嫁姑娘，只能送給江家做妾了。既這樣，明輝雖沒親，定親了也是一樣的道理。等他和清啞親了，再納謝姑娘進門吧。”

話未說完，謝二老爺和二太太均氣得倒仰。

謝二老爺猛拍桌案怒喝：“休想！”

謝二太太高聲道：“做夢！要做妾也是你郭家兒做妾。江明輝已經和我兒拜過堂了，先進門為大。你就認命吧。”

方初和韓希夷面面相覷——

能把謝二老爺夫婦氣得如此失態，這郭家人還真不一般。

這時，江大娘開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