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丐叔覺得今夏上所沾染的腐尸味道,實在是爺能忍而叔不能忍,所以兩人是一前一后回到沈夫人的木屋。
“得趕讓那孩子從頭到腳洗干凈,要不然晚上蒸的咸你肯定吃不下去。”丐叔朝沈夫人道,“桃花林邊上山坳里頭,有好幾尸首,都爛得不樣子。這孩子腳底下也沒個準,居然就摔下去了,上那個味兒……我知道你干凈,讓在院子外頭站著呢。”
陸繹聞聲,自窗口出去,約可見今夏立在院外正拿著竹枝逗蛇玩,看不清的神,卻能想到面上那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讓進來吧,自己打水洗干凈,把裳也都洗了,我找裳讓換上。”沈夫人打量著丐叔那襤褸衫,好笑道,“陸大哥,你居然也有嫌棄別人的時候,稀奇事兒。”
“其實我也特別干凈,我每天都給自己干一遍。”丐叔嘿嘿陪笑道,轉頭把今夏喚進來。
沈夫人返回屋,從自己的舊箱里翻撿出一套丁香的,這裳是年輕時侯的,在箱底放了好多年,倒未想到竟還能再用上。的手指輕輕挲過料,回想起蒼茫往事,一時有些怔忪,半晌方回過神來,起將裳送去給今夏。
雖然有屏風遮擋著,但聽見門響,剛除下裳的今夏還是吃了一驚,迅速跳大木桶,喝道:“誰啊?”
“是我。”
聽到是沈夫人的聲音,方松了口氣。勘察尸首過后,已經能初步判斷出此事與沈夫人無關。被丟棄尸首的位置在桃花林邊緣山坳,周遭人跡罕見,顯然拋尸之人就是看中此僻靜,且有蛇出沒。不出幾日,蛇會將尸首啃食干凈,除了翟蘭葉之外的其他幾尸首已辨不出份。
如此銷尸滅跡,倒是方便,只是拋尸人未料到赤蟒竟然是有主的蛇,將蛛馬跡帶到溫泉邊。與陸繹又正好來到此地療傷,循跡找到了尸首。這一切,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沈夫人拿著裳轉過屏風來,代道:“待會兒記得把裳洗了。”
今夏趴在木桶沿上,眼睛著手中丁香的,喜道:“這是給我換的?”
“借你的,你可得仔細著穿!”沈夫人道。
“那是自然,我一定當心。”今夏笑瞇瞇地點頭道,“這子看著就讓人喜歡。姨,你可真好,簡直就是我親姨!”
沈夫人把放到旁邊的凳子上,皺眉道:“又是叔、又是姨,哪個真跟你有親?你一個姑娘家就不能矜持點。”
“行,聽您的,那我矜持點。”今夏從諫如流,眼睛瞥到沈夫人手里還握著兩個卵,奇道,“……這個,姨,您打算給我吃的?”
“給你洗頭發的,一個姑娘家,頭發很要,要好好養護才行。”沈夫人懶得糾正,把卵到手上,不滿地盯著的頭發,“瞧瞧你這頭發,都快曬枯了。”
“用卵洗頭……”今夏連連搖頭,“這麼敗家的事,我娘要知道,肯定得打死我。您還是還是留著吃吧。”
“別啰嗦,趕洗了。”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這個太糟蹋東西……”今夏象捧寶貝一樣捧著蛋。
沈夫人也不和廢話,干脆利落地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兜頭朝澆下去,趁著今夏還沒回過神來,自手中取過蛋,在木桶沿一敲……
的蛋清包裹著發,的雙手輕輕著,今夏舒服得幾乎快閉上眼睛。
替了幾下,沈夫人便收了手,讓自己照樣子按頭發。
“怪不得您的頭發又黑又亮,看著跟緞子似的。”今夏邊按邊道,“我都舍不得洗掉。”
掬水將手洗凈,沈夫人看向,淡淡問道:“你真是個丫鬟?難道沒替家里夫人、小姐洗過頭發?”
“……我,我沒伺候過夫人小姐,我只負責伺候我們家爺就行。爺他……他不洗頭。”今夏想了想道。
沈夫人也不駁斥,在下來的裳中,輕輕拎出一塊制牌,問道:“你怎麼會有六扇門的制牌?”
“……”今夏張口結舌,片刻之后才解釋道,“這事說來話長,是這樣,我有個恩人是六扇門的捕頭,他對我有再生之恩……”
“編,接著編!”沈夫人點頭道。
今夏艱難繼續道:“……為了念他的恩德,所以我請人打造了這面六扇門的制牌,隨攜帶,讓自己時刻不忘恩公的大恩大德。”
沈夫人贊許地點頭:“接著往下編。”
“其實這面制牌是假的,您看做工糙得很,含銅量都很低。”今夏誠懇道,六扇門經費有限,能摳門的地方絕不放過。
沈夫人慢悠悠地拎起另一塊牌子:“這塊可比六扇門的有分量多了,沉甸甸的。”
手中所拿的,正是陸繹錦衛的制牌——今夏一看,恨不得把腦袋直接栽進水里頭。
“你是不是還有個恩公是錦衛?”慢條斯理地問。
今夏愁眉苦臉地將著,使勁地咬著,半晌才頑強答道:“是啊,姨,你真聰明,一猜就猜對了!”
兩人對了好一會兒。
眼看著今夏忐忑不安的模樣,沈夫人才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道:“你先洗著吧,我找你叔說會兒話去。”
“……姨!”
沈夫人行至屏風,不忘轉頭叮囑道:“待會沖頭發記得用溫水,別燙出一腦袋的蛋花花來。”
“哦……”
今夏應了,想著不知道丐叔會如何應對,心里愈發沒底,胡把頭發沖了沖,又快手快腳地把上洗干凈,干了去穿裳。
外頭靜悄悄的,并未聽見什麼爭執聲。
挽著半的頭發,放輕腳步在木廊上走過去,先去了陸繹所在的屋子。站在屋子外頭聽了片刻,里頭靜悄悄的,聽不出有什麼異樣,試著探頭進去……
陸繹靠在竹榻上,歪著頭也正看。
“鬼鬼祟祟的,作什麼?”他不滿道。
見屋只有他一個人,今夏這才躡手躡腳地進來,溜到他旁邊:“哥哥,沈夫人來過麼?”
陸繹搖搖頭,目打量著。
“沒來?”今夏怔了怔,趕向他飛快道,“出事了,我洗澡的時候,沈夫人居然發現制牌,不是你的,還有我的。我雖然撒了個謊,但估著就不相信。所以,在發難之前,咱們還是趕走吧!”
“這裳是沈夫人的?”陸繹似乎完全沒聽見的話。
今夏點頭,復道:“咱們得趕走!你走得吧?”
陸繹仍舊沒聽見的話,靠著竹榻,接著問道:“你平日里怎得不穿這樣的?”
“這衫雖是好些年前,可你看這料子,肯定很貴,我娘哪里舍得給我買。再說,我整日在外頭野,買這麼貴的裳,臟了破了豈不心疼。”今夏解釋著,不由低頭惜地下,“回頭還得洗干凈了給沈夫人送回來……這裳該是十多年前的吧,這樣的料和款式,沈夫人肯定是大家閨秀。”
他微微笑道:“你穿著,倒也有幾分姑娘家樣子了。”
“我本來就是姑娘家。”今夏說完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眼下不是討論裳的時候,“我說,沈夫人已經發現咱們是家人,咱們得趕走呀,哥哥!”
“不急,就算發現了,裳尚能借給你穿,心里能有多惱?”
陸繹不急不慢道。
今夏呆怔了片刻,想想覺得有道理:“說找我叔去,會不會先拿他開刀?”
正說著,丐叔就從門口踱了進來,一嶄新的行頭,頭戴浩然巾,著玉十二幅深,腳踏云頭鞋,頭發梳得一不,臉也洗得甚是干凈,看上去幾乎算得上“清秀”二字。
“叔?”今夏詫異地問了聲,疑心此人會不會是丐叔雙胞兄弟。
“親侄,我這回被你害慘了!”丐叔一開口就是抱怨,“你怎麼沒把制牌收好?”
“我收好了!誰想得到會在我洗澡的時候進來。”今夏理直氣壯道,“這是不能怪我……把你怎麼了?”
丐叔沒好氣地瞥一眼,攤攤手:“看我這樣子還看不出來麼?”
今夏還真看不出來,轉頭與陸繹換下眼神,陸繹搖頭,他也看不出什麼來。
打量良久,今夏靈一閃,頓悟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的男被破了?”
話音剛落,丐叔一臉愕然,接著的后腦勺就被陸繹摁了下——“你是個姑娘家,不許說這種話!”陸繹教訓道。
“知道了,哥哥……”今夏把頭抬起來,試探地問他,“那我該怎麼問?房?”
陸繹思量片刻,點頭道:“這樣可以。”
于是,今夏樂不可支地看向丐叔:“叔,你房了?”
“你大爺的!”丐叔忍無可忍,上前作勢打,“有大白天房的嗎?再說,才這麼一會兒功夫夠房的嗎?!”
今夏笑得整個人差點從竹榻上下去,陸繹把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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