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恩之后,十人從殿退出來歸到隊伍里。禮部員才正式地開始主持傳臚大典。
朝蓬地金照著,殿外東西檐下設中和韶樂,大氣古樸。
新科進士們穿朝服,戴三枝九葉頂冠,分左右列隊站于王公大臣之后。皇上著禮服升座,執事和讀卷行三跪九叩大禮。此時奏響大樂,司禮鳴鞭三次,樂聲莊重渾厚。隨后鴻臚寺員開始宣制:“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于壬寅年四月二十五日策天下進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第三家賜同進士出!”
從今日起他們就是進士了,代表朝廷最高級的知識分子和紳階層。錦還鄉,也有當地的知府知縣來相迎,若是貧苦出的進士,還因此而一人得道犬升天,改變全家人的命運。就是舉子見了你,也要執個晚輩禮。
眾人按捺激,筆直站立等著傳名次。
第一甲的三人唱名三次,由鴻臚寺的員引出列而跪于道上。依次就是魏乾、蘇仁和趙長寧。長寧跪下后,其實還有些如夢境的不真實,膝蓋磕著冰涼的石磚,才覺這一切都是真的。想到自己就此金榜題名了,心跳的很快,也很激,覺得這都是正常的。二甲只傳一次名字,這時候站得遠些的,本聽不清楚自己的名次,要等到去觀榜才知道自己究竟上沒有上。
趙長寧是探花,離傳臚的譚文近,把名次都聽全了。那江西吉安的才子蔣世祺落到了第八名,杜陵比會試的名次好,竟然是卡在了第十一名這個位置上。宋楚是十八名,趙長淮得了二十四名。別的名字就沒有再聽到了,估計是落到了同進士去。
等宣讀完了名次,由贊禮引諸位進士迎接皇榜。用云盤承托,黃傘鼓吹前往長安街掛榜。此時午門大開,一甲進士三人由午門中線出宮,這可是無上的榮耀。午門只能是皇上進出,皇后也只得親大典的時候走一次,就算你是權傾天下的閣老將領,也只能從旁邊的昭德門出。
趙長寧自高大的午門走出來的時候,的確覺到別人投在自己上的艷羨目。前面的蘇仁就笑呵呵地四拱手示意,這位仁兄看來是個比較外向的人,難怪跟皇上也能侃侃而談。魏乾見慣了大場面,穩重淡定地走著,他心里是不是激就沒有人知道了。
等到了長安街,皇榜已經張進去了,加蓋了‘皇帝之寶’玉璽,足有半丈長。皇榜周圍圍了一大堆的人,簡直就是水泄不通。幸好服派專人給新科進士們開道,讓他們能進去看看剛才是否聽錯。確認自己的名字的確在榜上的驚喜有之,沒看到自己的失落有之。那位蘇仁兄還過來跟趙長寧套近乎:“我等三人同在金榜,自是惺惺相惜……不知道閣下可有表字?”
趙長寧搖頭說:“我未及冠,沒得長輩賜字。”估計這次回去之后就會有字了。
蘇仁才想起趙長寧不過虛歲十八,可是年探花郎。“那我便直稱你為長寧兄了。”蘇仁就直呼長寧,向他示意周圍,“長寧兄,你瞧瞧這周圍的酒樓上,已經是熱鬧非凡了。里頭可有不人等著榜下捉婿呢。我瞧長寧兄玉樹臨風,可別一會兒被捉了婿才好!”
說罷他有些期待:“也不知有沒有人能看上我。”
這人都二十有六了,古代這年紀孩子都要滿地跑了,算是大齡剩男青年。趙長寧笑著問他:“蘇仁兄竟還未婚配?”
蘇仁很憾地道:“我是蜀中嘉州人士,家境不寬裕。等中了舉后又要給老母親丁憂,四年后赴京科考,所以就一直沒有婚配。”父母死后要丁憂三年,孝順些的還要在墓地邊搭棚子給父母守墓,連都吃不上一口,更別說結婚了。
趙長寧就拍拍他的肩道:“蘇兄不必擔心,等過了今日,上門來跟你說親的肯定絡繹不絕。”
其實蘇仁也這麼想的,他雖然不如趙長寧俊,但好歹是五端正,又是榜眼吧。整理了一下裳和鬢發,對自己更有信心了些。
接下來就是游街了,這可謂是所有讀書人最期待的時刻。
十年寒窗苦讀,每日聞起讀。而這一刻的榮耀是支撐他們的力,誰不想騎著馬扎著大紅綢花,著百姓的圍觀和子的傾慕,這意氣風發的時刻。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至樂之時。
趙長寧聽到熱鬧的鑼鼓聲,心里也有些輕飄飄,十年寒窗,若加上前世,可是經過了三十年的寒窗苦讀。
順天府尹為一甲三人搭了彩棚紅案,準備了金花綢緞表里和三匹金鞍紅鬃馬。三人由府尹親自戴了綢花,扶上了駿馬。兵為新科進士們開道,以鼓樂、彩旗、牌仗等引路。開始了最為熱鬧的狀元游街活。
三鼎甲聯袂出行,氣勢浩大。后面的進士們雖然沒有大紅綢花,但也坐著馬,跟著三鼎甲共同這等風時刻。
古時候老百姓的娛樂活本來就比較匱乏,由太和門至大明門這一段游街,又稱為“騎馬游金山”,可是三年一遇的熱鬧,所到之以萬人空巷來形容毫不為過。小孩們簇擁著在街頭,看到儀仗隊便拍手喊:“狀元郎來了!出來看狀元郎啰!”
于是男老便紛紛圍出來看,那些街上二樓的窗扇也推開。這是不方便拋頭面的大家閨秀們,在瞧瞧地打量著新科進士們。若看著了中意的,扔些花瓣、手帕、干果之類的東西以表心意。這時候會有貨郎賣花,這時候賣花的生意是最好的。
由于曾經出過簪子傷人這種惡劣事件,朝廷現在嚴向新科進士拋灑瓜果簪子之類的東西。否則把新科進士砸暈了就不好了。
趙長寧一開始沒做好準備,坐在高高的馬兒上,只熱鬧的氣氛和眾人的追捧。以為是狀元更出風頭。結果隊伍剛走出幾步,就有許多鮮花手帕向拋來,竟然比扔給狀元榜眼的還多。
趙長寧本來還沒有反應過來,隨手就接到了一枝飛來的海棠花。也不知是哪個子所拋的,見趙長寧接到手里了,竟興地道:“探花郎接了我的花!”趙長寧拿著手里如燙手山芋,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蘇仁也接到了不花,反正一腦地砸過來,也不知道是誰扔的。他抱了一捧海棠山茶之類的花,手帕香囊之的更不用說,高興得笑合不攏:“長寧兄,你收下了也沒什麼!好看啊!”他還向樓上揮手。
趙長寧看看魏乾,再看看蘇仁。突然有點明白皇上為什麼點為探花了,可能是一甲的……值擔當。讓帶興而來的老百姓們不至于掃興而歸。只能把花手下了,微笑地看著周圍,繼續騎在馬上往前走。
前夜竇氏跟說過了,會帶著幾個姐姐和妹妹來看游街,但是人太多了,馬又走得不算慢。趙長寧實在沒找出自家娘,倒是旁邊的魏乾看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高興地揮手向他們示意。趙長寧記得竇氏說的是三合酒樓,于是路過酒樓的時候回頭看,卻看到趙長旭自窗扇探出頭向揮手。趙長寧也微笑著對他揮手示意,更不得了。姑娘們興地道:“探花郎笑了,他可真俊啊!”
“要我能嫁他就好了!”
“好像他還沒說親呢,也不知道誰家兒能嫁與他!探花郎,你看這里!”
趙長寧幾乎算是被們善意地調戲了,但要是循著聲音去看,這麼多人你找得出是哪個呢。也因此們才敢這麼說。
杜陵勒著韁繩,比趙長淮走得還慢了一些,看著這個場景。趙長寧騎在高高的馬兒上,穿著嶄新的緋紅袍,戴紅綢花。側臉越發清秀如玉,削薄的下頜,眉目間的雅致。加上又是探花郎,誰能不喜歡呢?
這樣的探花郎,他曾與他同一室飲茶,還他與自己共乘馬車,握著他的手……
杜陵輕輕地嘆氣。既然不愿意,他自然不會再了。這樣的人無法囿于方寸的宅里,還能怎麼辦呢。但他還是會好好看著的,就算不需要,畢竟以后的場……那可都是男人的爾虞我詐啊!
趙長淮由于長得不錯,也收到了不的花和手帕。他回頭看杜陵落在后面,按下馬等他走上來問:“你想什麼呢?”
他的襟上斜一朵大紅的山茶花他也不知道。
杜陵撥去了花,突然問趙長淮:“你哥哥得了探花,你一會兒可要祝賀他?”
“祝賀他做什麼,他這樣的子,難不還能在場混好了。”趙長淮不甚在意道,“我家祖父應該會高興的,他得了功名后就能把長房撐起來了。我自小沒在長房長大,跟他們也不。”
“你倒不如跟你兄長好,維護他一些。”杜陵委婉勸他,“何必與他爭鋒相對呢,都是親的兄弟。”
趙長淮眸里一閃:“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我家同你家不同,兄弟之間復雜得很。”
杜陵又不可能說給他聽為什麼,只能說:“他如今畢竟是探花郎出,份不一樣了。”
游行到了尾聲,簇擁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喜鑼隊和會館為他們放的鞭炮,熱鬧非凡。新科進士們在南門下馬,各家的馬車已經紛紛在此等候,準備接自家的進士老爺回去了。一般這時候接了老爺回去,都能討很多賞錢。
趙家的車夫小廝眼看著游街的隊伍過來,早拉長脖子盼著兩位爺了,家里急著接回去接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