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長寧回到趙府之后,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山西會館……朱明熾曾在山西多年,送信的人是軍營的,而且朱明熾還親自前去會館。
這封信是朱明熾的!難怪方才覺得朱明熾的表有些奇怪,他看到自己拿走了他的信,還裝作是自己的,不知道心里怎麼想。
如果剛才朱明熾發現拿了他的信了,卻還讓自己拿走了……
趙長寧立刻將信封拆開,果然,這封信不過是普通的信件,寫的也只是些邊疆瑣事。
長寧喝著茶沉思,方才太過匆忙,也沒有檢查那包裹里是幾封信。朱明熾為人謹慎,傳信都不走自己的府邸,可見里面是設了個障眼法的。說不定有四、五封信,只有一封是真的。那時候行跡匆忙,竟然沒有全部拿走。
看著那封信片刻。
眼下的境其實很危險,一方面不能得罪朱明熾,否則可能是魚死網破。另一方面,太子殿下肩負的抱負,有仁君之相,也有輔佐太子之心。所以只能在這兩個人之間周旋,盡量保全自己,若能擁護太子殿下登基最好。若不能的話……朱明熾上位,也要保全自己。
其實趙長寧很希太子殿下能制住朱明熾,最好能殺了他。那麼,的就能永遠掩沒在這個人口中了……
筆尖懸著的一點墨晃悠地滴了盤中,慢慢地暈開。趙長寧的角出一苦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現在這個樣子了?
提筆給太子殿下寫了一封信,讓人一并給太子殿下送過去。此人謹慎異常,太子殿下若是想制住他,恐怕還要下苦功才行。
春來破冰,萬萌發。日頭漸漸地暖和了,按往年的習慣,每年開春之后皇家會有一場春狩。
太子殿下剛被從宗人府挪出來,皇上召見了兩次,父子之間的關系是漸漸回暖了。這次春狩,皇上便特意帶四位皇子出行,連尚才五歲的五皇子也帶上了。
趙長寧正在給五皇子上課,朱明謙便帶了一起前去。
三月春狩是早就有的習俗。獵場是一片原野混雜林子,羽林軍常在里面放養野兔、山之類的野,給這些爺獵著玩。至于里面原來的野,早就被清理干凈了,免得哪個不甚傷人,他們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到了獵場,趙長寧先下了馬車,朱明謙便向出了短胖的小手,趙長寧抱了他下來。
抬頭看去,林海原野,廣袤的原野上松柏林,映著春日斜斜的,晨曦在原野上照出大片大片暖和的橘。獵場里已經來了很多人。一眼就看到了朱明熾,他騎在一匹高大的馬上,回頭凝著一無際的晨曦。穿了戰甲,背后領著衛軍。
“殿下要過去給二殿下請安嗎?”長寧問朱明謙。
朱明謙搖了搖頭,輕輕說:“太子哥哥說,以后要離二哥遠一些。”
朱明熾卻看到了他們,他將馬頭一牽,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趙長寧側的人立刻跪下給二殿行禮。只見他翻下了馬,戰甲在晨曦中顯出一陣金屬冰冷的,他的帶疤的側臉也顯得冷了幾分。
他的渾卻有種氣魄,大概平時是覺不到的。只有穿戰甲,才會給人這樣的覺。
“二哥。”朱明謙終于還是含笑喊了他。
朱明熾也難得出一笑容,“五弟也來了,一會兒可要獵只雉才行。”
幾個弟弟里,朱明熾也獨對這個最小的弟弟好一些。他低下,從懷里拿了個東西給他:“二哥送給你的。”趙長寧看到朱明熾從懷里拿出來的是一只草編的小,大概是上次朱明謙喜歡,所以才編了給他的吧。
朱明謙立刻笑著接下了:“這個真好看!”
“你喜歡就好。”朱明熾大手了弟弟的頭,也沒看他邊跪著的趙長寧,又上了馬離開了。
朱明謙看到朱明熾走后,隨手把東西扔給了伺候他的嬤嬤,似乎并不在意。
趙長寧凝視了那只編得致的小一眼,突然想到自己那只會吐舌頭的小狗,問朱明謙:“殿下,你不喜歡這個嗎?”
朱明謙就說:“喜歡,但那是二哥送的啊。太子哥哥看到會不高興的。”
趙長寧不再說話,有輕微的寒意滲了的,突然覺得,太子他們應該謝這孩子才五歲。
太子殿下的馬車同皇帝的駕一起來了。大家一群人烏泱泱地去跪見。皇上披著斗篷,大病初愈,神不錯。笑著指揮場上的人:“今兒誰獵到的獵多,朕賞他兩千金!”
一群人四下散開,皇上則被扶進了帳篷里休息。
趙長寧本來跟著朱明熾吃些點心,也不打算上場打獵,但太子卻派人來傳過去,非要讓也一起去。
趙長寧騎不怎麼樣,只能小跑,打獵是休想的。不過太子殿下吩咐了,卻是怎麼都要去的。被領到了營地上,只見太子殿下坐在一匹馬上,笑著看向:“長寧,我們要去林子深狩獵,你也來騎馬打獵吧。我人給你尋了匹溫馴的馬。”
“殿下折殺,我只能小跑而已。”趙長寧看到牽過來的那匹高大的馬,立刻拒絕了。
“你若不能騎,不然我人帶你好了。”朱明熙又說。
趙長寧嘆了口氣:“不必,我能騎!”難不真的讓人帶!
趙長寧翻上馬,自己先小跑著溜了兩圈,大概練了,才跟在太子殿下的隊伍后面進了林子。趙長寧覺得太子殿下不過是一時興起,進了林子哪里還顧得了。就慢了下來,欣賞林子里春日的景。
——
朱明熾裝著滿是箭的箭筒,慢悠悠地勒著韁繩走在前面,他今天穿了戰甲,從背后看他端是壯,肩膀寬闊,顯得非常的高大威猛。
高鎮很快就牽著馬跟上了他,說道:“怎麼每年春天都春狩,多無聊啊!陛下還非要你來巡視,殺焉用牛刀,你是征戰沙場的大將,又不是衛軍。”
朱明熾淡淡地道:“規矩而已。讓我來巡防就巡吧。”
高鎮聽了一笑:“殿下,你說這打野有什麼好玩的。不如殿下今日狩獵之后,跟我去弄玉齋耍耍?”
武將力充沛,不上戰場,總得在別的地方發泄旺盛的。
朱明熾看也沒看他,慢慢地跑著馬說:“不必了。”
高鎮幾步走近了,看著朱明熾比常人高大許多的格,結實的手臂。心想殿下難道不行?平日去這些地方很,府里的通房好像也未見到過。二殿下武功高強格健壯,怎麼看也應該是旺盛之輩啊。
人家章家都因此不想把兒嫁給他,難道不就是怕小姐承不住這個武將嗎。
高鎮這人常跟朱明熾開玩笑,湊上前沒皮沒臉地就說:“殿下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倒是有個宮闈福音可以給殿下……”
朱明熾哼笑道:“這也不必。”他旺盛得很,不過是沒什麼興趣而已。
高鎮直起子,笑道:“殿下何時也有了假正經的病。”他走到了前面,慢悠悠地晃著頭說:“殿下,俗話說食也啊!”
前面卻傳來一陣呼聲,原來是遇到了鹿群,大家正在圍獵。
朱明熾不再理會高鎮,一牽韁繩朝前去了。高鎮連忙追上去,只見鹿群在林野里散逃跑,往周圍橫沖直撞。
趙長寧也沒想到,第一次試圖騎著馬在林子周圍小跑,就能遇到鹿群圍獵。
太子殿下已經去了深林中,就在這里晃悠,林間清風和暖和日。今天挑的這匹馬兒也溫馴極了,馱著在林子里慢慢地踱步,還在沉思,就看到一只鹿躍到了山溪邊喝水,靈巧的小,大大的眼睛。
它太小了,不怎麼怕人。看到趙長寧騎馬立著,還蹦上來嗅了嗅長寧的裳,聞著似乎不太興趣,又轉過去啃葉,一團茸茸的小尾朝著長寧抖。一會兒又蹦過來嗅嗅長寧,好像忘記剛才聞過了。
長寧看得微笑,坐在馬上靜靜地看著小鹿作,誰知道片刻后,追著鹿群的人就過來了,馬又差,立刻牽著韁繩后退,鹿群卻開始混起來,因為被包圍住而急躁,四下沖撞。
趙長寧本來躲開了的,卻見方才那頭小鹿因為驚慌失措,朝著的馬就沖撞過來。趙長寧牽著馬繩就要往后退,誰知突然一支利箭穿了小鹿的脖子,它前腳一歪倒下。鮮噗的一聲濺在馬上,而的馬也因此了驚嚇,突然就往后急退,又撞在了樹干上,似乎覺得遇到了危險掉頭就跑,竟不顧及背上的人了。
高鎮則分明看到,二殿下迅速地搭箭,眼睛一瞇放箭,似乎都沒有看準就穿了鹿的脖子。他們殿下這手百步穿楊的本領高鎮見過多次了,只是從沒見他在京城里耍過。
二殿下就是這樣的個,平時不喜張,關鍵時刻才看得出手來。
不過那匹馬了驚嚇,竟轉就跑了,那趙大人就地抱著馬脖子,也不敢松開,顛簸得渾發抖。
朱明熾見那馬跑了,眉頭一皺。
“二殿下……”高鎮回頭想說什麼,就看得朱明熾已經一勒韁繩追了上去。
他的那匹馬是自己慣常用的軍馬,絕不是趙長寧的馬能比的。
趙長寧只覺得周圍風馳電掣的,枝椏不停地在上刮過,想讓馬停下來,但這馬卻不肯停,的馬又不好。還不知道要被它帶到哪里去。想到這里覺得還不如跳馬算了,反正也就是被摔而已。
做了決定,睜眼想判斷一下應該摔在哪里比較好,手慢慢地松開了韁繩。
背后卻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你想摔斷嗎!”
趙長寧聽聲音是朱明熾,他的音質顯得非常低沉。一只手已經向了過來,見不,又道:“抓住。”
趙長寧來不及思考,覺得還是保命要,抓了他的手,隨后只覺一只手摟在腰間,把帶到了另一匹馬上。而整個人落于朱明熾懷中,相是戰甲的冰涼,抬頭看到的是這個人干凈的下頜和脖頸,甚至看得到微微一的結。
馬仍然跑得很快。這樣的馬疾馳起來,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趙長寧聽到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不會騎馬為什麼要騎。”
對救命恩人說話的語氣自然溫和了些:“……說來話長。多謝殿下相助。”
朱明熾讓馬兒漸漸地慢了下來,趙長寧一抬頭正好對上朱明熾的視線,他的眸偏深,睫雖不長,但很朗。“是太子殿下讓你騎馬的吧。”
趙長寧沒有說話,眼看已經要到了林子深,朱明熾調轉了馬頭往外走。趙長寧才說:“殿下料事如神。”
這話剛一說完,朱明熾就手捂住了的。
趙長寧眉頭一皺,干什麼,知道不僅諫他,還了他的信。所以要殺滅口嗎?既然要殺,剛才何必要救。
朱明熾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表非常嚴肅。趙長寧也立刻反應過來,朱明熾是告訴周圍有異樣,往周圍看去,松柏林立靜靜的,什麼都沒有。這林子之前衛軍肯定搜過不下三次了,獵場外面也有重兵把守,究竟他在忌憚什麼?
朱明熾眉頭一皺,直接對道:“別出聲,也別讓自己掉下去。”
趙長寧下意識抓住他的戰甲,沒反應過來馬就疾馳起來,比剛才還要快,飛速地掠過叢林。
趙長寧抓他抓得的,突然一道冷閃過,趙長寧瞳孔微微一:“殿下小心!”
一道利箭自朱明熾的后背來,他幾乎是有種危險的敏銳直覺,偏頭一躲。那只箭釘在了前面的樹上,箭羽微微地抖。趙長寧正要松口氣,卻看到側面一道利箭再次來!
這次箭卻直朝朱明熾的大過來,箭的力道極大,趙長寧幾乎聽到了箭骨的聲音。
一看,朱明熾的臉已經全白了,但他騎在馬背上,咬著牙什麼也沒說,疼得額角青筋蹦起,隨手從箭筒里反出三支箭,都搭在了箭弓上,弓拉到了極致,沒瞄準就瞬間出!
趙長寧聽到了兩聲悶哼,但這時候不敢打擾朱明熾,而是警惕地看著周圍。
沒想到還會有跟朱明熾一起逃命的一天!
朱明熾取了三支箭,是不是說周圍有三個埋伏的人。剛才只中了兩個,剩下的那個……
趙長寧眼睛微瞇,果然又是一道冷箭!這次卻直中了馬前,馬兒不比人的忍耐力。一彎就弓倒在地,將兩個人狠狠摔在地上。
趙長寧倒是無事,最多就是摔得疼了點。只是朱明熾的上的箭被住,頓時箭就偏了,鮮直流。趙長寧立刻起,看著朱明熾皺的眉頭,頭上全是汗,這刮骨的疼痛豈是一般人能會的!若這人不是朱明熾,恐怕常人早疼得不住了。
“殿下……”趙長寧頓了頓,不知道朱明熾現在如何了。
朱明熾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你得……不錯。”
趙長寧半跪下來,看到朱明熾上的傷口仍然流不止,第一想法是為他包扎,然后片刻之后,的手頓了頓。
看到了旁邊朱明熾的佩刀。
這林子廣袤,不知道剛才他們往里面跑了多遠,方才被追擊的時候又是胡跑,眼下離營地已經是十萬八千里了。朱明熾失總會越來越多,應該沒力氣反抗,假設現在把朱明熾殺了呢……
然后再自己出林子,告訴別人朱明熾遇刺被人殺了。
沒有人會懷疑到頭上,誰會相信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書生會殺了朱明熾呢!
朱明熾垂眸凝視的手:“怎麼,你平日不常跟男子接?無妨,你解開看看傷口深不深,拿東西一堵就行。”他頓了頓,“我量你也扶不起我,也沒讓你帶我出去。等晌午我們還沒有出去的話,會有人來找,等等就行。”
“那殿下冒犯了。”趙長寧半跪下,用朱明熾的佩刀一挑,將他的撕開。
這一看卻是怔住了,除了這道新的傷口,還有兩道錯的猙獰刀疤,刀疤已經淡了,應該是舊傷。
“殿下早年過傷嗎?”趙長寧突然問。
朱明熾輕描淡寫:“戰場上……刀劍無眼,雙臂和兩肩上的傷多些。有時候騎馬打仗,就會傷到大。”
趙長寧的手一握,這個人不過是掌握了的一個,但卻因此想殺了他。
他曾保家衛國,他將士和邊疆百姓的戴,浴戰沙場……歸來之后,榮膺滿!這傷痕是不是他的榮章。卻也不見得別人有多尊敬他,還以他比武來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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