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頤回府之后, 很久都在思考如何把趙長寧娶到手上。
他初見長寧的時候,以為是歌, 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如今才知道人家是朝廷命,而且還是大理寺的人。怕是本不愿意嫁給他, 但是他這心里, 總想著能不能哪天把堵在路上,干脆明搶了。
自然這是土匪的作風, 要不是萬不得已,還是不要這樣。
當初他初遇時還是跟如今的皇上同時遇到的。趙長寧既然仍然在做,怕是皇上不知道的底細。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能夠記趙長寧記兩年。這個他要好生藏著, 趙家是新興的世家,他若是與趙家好,只會對趙家有利,想來趙家欣喜都來不及, 也不會拒絕的。
魏頤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盤算著, 一邊吃著旁邊擺的葡萄串。這時候魏老夫人被眾仆婦簇擁著, 到了兒子這里。魏頤見老娘過來,忙讓人上茶,請母親上座。笑問:“娘今日怎麼親自過來?”
魏老夫人坐下來,什麼話也沒說,先喝茶, 然后挑起眼皮,重重地把茶杯砸到桌上。冷冷道:“娘如何會過來?可不是要被你氣死了!你看看你日常好的喬伯山, 妻子都娶了兩次了。可你呢?這偌大的家,靠娘一個人主持中饋,你是想活活累死為娘?”。
魏頤一聽就知道他娘的來意了,一邊給魏老夫人肩,一邊道:“娘,您前些日子說背疼,不都讓二嬸管府里的事了嗎?”
魏老夫人冷冷地看他,魏頤不好跟母親辯駁,繼續說:“我看二嬸管得也不錯啊。”
“你二嬸終究是外人,咱們大房是嫡系,你又世襲了家里的職位,左右家產都是你的。”魏老夫人嘆氣,“你上可有傳宗接代的擔子。前些日子跟你說的左家四小姐,人品樣貌哪個不是上層的?偏偏你又不喜歡。為娘這些年給你折騰了多人家?你流連花叢沒個正經,人家聽著你都怕了。”
魏老夫人為此都不知道愁白了多頭發,兒子的子,當面都應承得好好的,他私底下做什麼你可真是一點都不知道。魏老夫人對于兒媳婦的標準,已經從‘家世樣貌學識品行樣樣都得好’降到‘只要是個的就謝天謝地了’,偏偏魏頤就是不喜歡娶親,他寧愿眠花宿柳。
“娘現在都不求你娶個什麼顯貴了,但凡是清白人家的好子,你喜歡便娶回來。只消給你生了嫡子,咱魏家便能拿當個寶。”魏老夫人說,“你日覺得妻兒束縛你,但等你百年之后,誰來伺候你?世襲蔭職,你莫不要傳給你侄兒?”
魏頤聽到這里神變了,嘆道:“娘,實不相瞞,以前我還真覺得孑然一是最好的。現在我遇到了一個人,竟想將娶回來,好生地跟一起過日子,給我生兒子,最好能生上一堆。”魏頤想著把趙長寧娶回家的場景,紅蓋頭,冠霞帔,自此之后就是他一個人的了,可以隨時摟在懷里。他一點沒覺得不喜歡,反倒是滿心的激。
魏老夫人聽到這里大喜,臉也不繃了,問道:“當真?我兒心里竟然有喜歡的了,哪家子能你的眼,你告訴為娘的,為娘立刻找人上門去提親。”
魏頤也想,可是人家不同意啊。他幽幽嘆了口氣:“娘,此事說來復雜。等兒子將說服了,再回來告訴您。”
魏老夫人聽了更奇怪:“人家看不上你?你樣貌家世哪個不好,娶回來又是嫡長房,正三品的誥命。怎麼會看不上?”魏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人家是不是嫌棄你以前放浪形骸……行為不端正?”
“您說到哪兒去了!”魏頤又坐下來,“總之兒子心里有人,您別心。若實在是說不服,兒子便把搶回來就是了。”
魏老夫人怔怔地看著兒子。半晌道:“你……你這可不行,以為聘是正經。跟娘說說,娘找個大人去說項就是了,憑著咱家的條件,誰會不想嫁進來?”
魏頤怎麼跟說,難不說我看上了趙家那位大公子,中過探花那個。“您別再心了,太晚了,還是回去休息吧,兒子人送您。”魏頤人進來送母親回去,他這里自有辦法。
第二日下過雨,天氣涼快了許多。
乾清殿里,朱明熾把喬伯山了過來,問他神機營的事,喬伯山恭恭敬敬地回答。朱明熾問了會兒,笑道:“朕記得當時在邊關打仗,你可比現在英勇瀟灑多了。怎的娶了個會文的娘子,人也文縐縐的了?”
喬伯山倒是不忌諱章若瑾曾與還是二皇子的皇上議親過,皇上的子他還是知道的,既然人已經許配給他了,就說明本不在乎。于是笑道:“微臣倒真的喜歡我這娘子的,跟著就收斂了些子。”又拱手道,“要說驍勇善戰,英勇瀟灑,微臣怎及皇上!當年您帶兵退瓦刺的風采,多邊關將士都視如神祗。”
朱明熾微微擺手,他懶得聽這些馬屁。一抬眼皮,問道:“朕還聽說,你親那日,魏頤將你府附近的街都封了?”
喬伯山瞿然一驚,封鎖街道?他怎麼不知道!
當今皇上雖是篡位上位,但錦衛本就是其心腹,耳目喬伯山仍然笑估計遍布他們這些簪纓世家,這樣的異自然會傳到他的耳中。喬伯山道:“這微臣倒是不清楚,許是當時有事吧,微臣也沒聽他說起。”
朱明熾只是笑,手指輕輕撣過袖上的一點灰塵:“朕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行了,你退下吧。”
喬伯山退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悉的人站在外面,仔細一看,那人不是趙長寧是誰!見他手里拿著卷宗,應該是來跟皇上匯報的。他有瞬間覺得很奇怪,他沒有記錯的話,匯報這事應該是大理寺卿做的,怎麼是趙長寧?他似乎只是個大理寺丞吧。
倒是有些奇怪。
喬伯山想起上次把人家當敵,差點肩骨都碎的事。還有昨日帶魏頤上門,魏頤那武蠻子竟大庭廣眾地抓著人家不放,心里頗有些愧疚,拱手道:“趙大人!”
趙長寧見是喬伯山,也笑著頷首:“侯爺安好。”
喬伯山走過來,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樣子倒是熱的:“昨日之事,我還得代魏頤跟你抱歉,他這人做事太莽撞了。”
“侯爺言重了。”趙長寧淡笑道。堂堂侯爺的道歉,如何得起。不過侯爺這個總喜歡搭人肩膀的壞病要是能改改就好了,上次差點骨頭沒給碎。
兩人正在外頭說話,里頭劉胡卻突然出來了,行禮道:“趙大人,皇上宣您進去。”
趙長寧才跟喬伯山道別,了乾清殿。
進去之后就下意識地往后退一步,因為朱明熾就站在門后,正看著缸里養的淡黃睡蓮。
這時候荷花早就開過了,但上林苑培植的睡蓮開得極好,婉的淡黃倒映在水面上。朱明熾背手站在缸前,垂頭看著睡蓮,一邊問:“跟喬伯山在外面說話呢。”長寧應喏。
朱明熾看一眼:“聽他說什麼魏頤莽撞,他要代他向你道歉。怎麼了?”
“也沒什麼。”長寧低垂眼睫,“昨日微臣的妹妹出嫁,魏大人來觀禮,有些失禮之罷了。”
朱明熾走到面前,一向對著他很淡然,緒都是讓他出來的。方才對著喬伯山倒是微笑的,現在對著他就不笑了。他堅冷地說:“憑喬伯山的份,就算是失禮,他也不用代魏頤向你賠禮。你當朕好騙嗎?”
此人雖然是行軍作戰出,這心智當真出眾。果然糊弄不得。趙長寧道:“皇上若是不信,何必問微臣。”
朱明熾看了許久,久到長寧都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朱明熾才說:“下次不許讓朕看到你與他搭肩。”
趙長寧覺得他這話莫名其妙的,就說:“憑侯爺的份,他想與微臣搭肩,微臣如何拒絕?倒不如皇上下個旨意,止喬侯爺搭微臣的肩。或者您直接遮眼不看,不就看不到了嗎。您覺得如何?”
朱明熾聽到巧舌如簧暗含嘲諷之意,他的角卻浮出一笑容。簡直越來越放肆了,以前哪里敢這麼說話,在他面前乖得跟什麼似的。便是縱得!還敢來編排他的話了。他道:“好啊,朕給他下旨,不過你不準反悔。”說著告訴劉胡,“伺候筆墨,朕手諭。”
趙長寧才抬頭看他,隨便一說,他當真要下旨嗎?
這樣荒唐的旨意怎麼下出去,那也不用在場上混了。到時候必定流言四起,載野史永垂不朽。
趙長寧幾步上前,一看朱筆下真的寫到‘奉天承運皇上,諭曰’,他的字倒是遒勁有力,十足工整。趙長寧眼皮一跳微笑道:“皇上,微臣剛才不過是玩笑話。皇上大可不必與微臣計較。”
“天子一言九鼎,趙大人可以是玩笑話。朕可沒有玩笑話。”朱明熾似乎不為所。
趙長寧牙齒微咬。這對朱明熾來說毫無影響,別人再怎麼揣測,難不還敢在他面前來說。但就不一樣了,到時候上班路人,人人側目,大理寺里,人人側目。只有致仕回家種田這一條出路。
“皇上,剛才是微臣的錯,說話不謹慎。”趙長寧決定認錯。
“哦?趙卿何罪之有,朕覺得卿說的很有些道理啊。”朱明熾語氣玩味,手下筆不停,巍然不。趙長寧真怕他寫完,以對他的了解,他是真的會傳旨下去的,怪不該圖一時快。長寧心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他寫。“皇上,這道旨意下不得!微臣倒是無妨,怕是毀了皇上的一世英名啊!”
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朱明熾今天穿的是一件玄的常服,映出長寧的手指玉一般的。朱明熾看了一眼,的手指揪得裳發皺。
角又出現一極淡的笑,很快去了。但手還是維持著落筆的姿勢,讓一直抓著自己。
“魏頤究竟是什麼事。”朱明熾繼續道,“朕記得以前他看到過你的裝,一直念念不忘,當年還同朕比武,想知道你的下落。喬伯山既然說他失禮,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趙長寧一抿:“是魏大人喝了些酒,所以錯認了而已。”魏頤的事趙長寧不想跟朱明熾說,任何這些事都不想跟朱明熾提起。
朱明熾哼了一聲:“要是讓朕發現你說謊,必你好看!”說罷放了筆,“過來服侍朕吃飯。”
進膳在養心殿,角門出去有個回廊,綠意盎然。朱明熾一般在此進膳,他一邊吃飯一邊看趙長寧。有點心神不定,要讓夾一道杏仁豆腐,倒好,夾的是豆腐上的一筷子香菜末放到他碗里。
朱明熾角微,放下了碗。“趙長寧!”
趙長寧立刻回神,看到自己所夾之菜,半跪到了地上:“微臣失職!皇上若是覺得微臣伺候得不好,倒不如換劉公公來伺候。”
哼,換人,求之不得吧!朱明熾淡淡道:“給朕坐下,一起吃!”
宮人又拿了碗筷來,趙長寧以前跟朱明熾吃過一次飯,很不習慣。朱明熾見不夾菜,親自筷子,一樣一樣地夾到碗里。香煎小羊排,炙蟹,金壇鵝,他老人家找到了樂趣,把趙長寧的碗堆得高高的,吃的速度本趕不上他夾菜的速度。雪白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濃香多的烤羊排,嚼得很艱難。趙長寧覺得這是朱明熾另類的懲罰,全是,不喜歡吃。
“多吃些,瞧你細胳膊細的,不多吃點怎麼長得胖。”朱明熾覺得吃得香,他也停下筷子,長一疊,悠然自得地看著。心道瞧那胳膊,他單手都能控制兩只手,還是在他這里吃飯好,長得壯就不會總生病了。
趙長寧覺得陛下找到了某種喂食小的樂趣。據說親手喂小能夠解。
朱明熾見角有些,從金漆方盤里拿起一張方巾,將角的拭去了。溫熱的帕、他的手指過角,趙長寧抬頭看到他的深眸。朱明熾的手帕收回去:“給朕繼續吃。”
趙長寧吃得打了一聲輕嗝,撐的,看來帝王喂得很得勁,也很久沒吃得這麼飽了,祖父講究養生,通常讓他們這些孫輩也只吃個七八分的飽,其實飽的確也有種幸福。朱明熾看著許久,突然輕聲問了句:“晚上可要留下與朕議政?”
長寧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
朱明熾也察覺到了,他放下帕子道:“朕不會強迫于你。”
長寧沉默,是當真覺得朱明熾那方面還是……可怕的,每次從他的床上下來,總要腰膝酸幾天。要不愿意他就不強迫,那太好了,以后就能半步不進養心殿。“若是如此,微臣謝過。只愿陛下信守諾言。”
見這個樣子,朱明熾角微微一掀,他希把這個人牢牢控制在手中,狠狠地占有。但又有幾分憐惜,不愿不高興,只是他也絕不會放棄這件事。于是淡淡道:“你別犯到朕手上來,別惹怒朕。便是信守諾言。”
朱明熾看著遠水池上浮的蓮花,突然問:“趙長寧,朕倒是一直沒問過你,你究竟想要什麼?”
其實這是朱明熾第一次問這種問題,趙長寧放下了筷子,也看著水池的碧波漾。很久后說:“陛下,微臣小的時候家里窘迫,這些年靠著微臣讀書才到如今的地步。如果您要問我我想要什麼,自然是能握在手里,能讓我安穩的東西。”
趙長寧緩而輕地吐出兩個字,“權勢。”
趙長寧匯報完走了,朱明熾呆在養心殿里,靜了會兒,覺得養心殿里冷冷清清的。
劉胡見朱明熾沉思,輕聲問:“陛下想得出神,可是有什麼事?”
“朕想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偏不愿意。”朱明熾淡淡一笑。“對這麼好,竟是視而不見的。”
劉胡眼皮一跳,他是老的,念頭百轉千回,笑道:“要是奴婢說,這天下都是您的,要什麼沒有。奴婢瞧著貴妃娘娘就很好。”
朱明熾看劉胡一眼,手轉珠沉思。想要權勢?這天下,沒什麼是他給不起的!只看他愿不愿意給而已。
他頓時一笑,手珠放在案桌。隨手拿起一般折子,道:“給朕端杯苦茶來。”
劉胡心里發苦,苦茶醒神,恐怕他是又要熬夜看折子了,這傳詔后妃自然不能。他了后宮不的好,當然苦連天。但主子畢竟是主子,他敢冒犯朱明熾,除非是不想活了。劉胡應喏出去泡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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