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那話后,房里一時沉寂。
隨后長寧就笑了:“殿下, 你是回來報仇的。”抬起頭說, “只是朱明熾的能力遠非你能想象的, 你還是離開吧。若是兵變……您必有一死。”
朱明熙淡淡道:“他父皇改詔,毒殺我的母親, 我回來拿回自己的東西有什麼不對。你也不必為我擔憂, 我只問你可愿意跟隨我……”語氣驀地低沉下去,“長寧, 我了解你,你應該是可封侯拜相之人。”
他有自己的路子, 在回京城的路上他就知道朱明熾邊發生了什麼。
自小在宮廷里長大,宮里那些污穢骯臟的事, 他聽說的比民間的話本還要臟十倍。畢竟他可是曾親眼見到父皇趴在他親姨母上, 兩個人抱作一團。朱明熙自養了高貴雅致的格,但于泥潭,怎麼才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聽說趙長寧沒事的時候,他首先猜測趙長寧是背叛了他。但是后來周承禮來找他后,他就知道不是了。隨后他自然想到了趙長寧的臉,那曾經讓他都容過的臉。朱明熾也是男人,他就不心?
“你不必參與其中。”朱明熙的聲音一貫的和,“我手里有人, 不必你參與。但你我二人曾經是立下誓言的,我要你做我的臣子,更何況你自己也明白朱明熾不是個賢明的君主。他不是學圣賢書長大的, 行事作風頗為凌厲狠辣,長久以往,百姓肯定會其殆害。古往今來賢明的君主,無一不是知圣賢,明事理,有容人雅量之人。”
長寧這次久久沒有說話。
一方面,想到朱明熾曾對好的種種事,真的舍不得背叛他,說是婦人之仁也好,沒有狠毒到這個地步。而朱明熙突然來找的目的,恕直言,當真不信朱明熙不想利用。另一方面,知道朱明熙說的是對的。朱明熾的確行事狠辣,連帝位都是他篡位奪來的,這樣的人有什麼事做不來呢。
“殿下容我考慮吧。”趙長寧輕嘆,“只是無論我答應與否,都不會幫殿下做任何事,萬殿下理解。”
“你我二人何至于這樣生分。”朱明熙苦笑,溫和道,“長寧,便是我不防備你,才將這些都說給你聽。你若是轉頭將我賣了,我也只能葬送于你手。自然是要讓你考慮的,只是假如你不愿意,也不要跟朱明熾說就是了。”
趙長寧輕嘆:“殿下一向如此。”
說到這里喝了口茶,卻覺得茶味極怪,竟有種嘔的沖。立刻放下茶杯朝旁邊的凈房奔去,對著木桶干嘔了幾聲,卻又沒有東西吐出來。反而更加反胃了,又干嘔了好一會兒。心道古怪,難不是吃壞了肚子。
等到再回來的時候,朱明熙就低聲問:“你可是吃壞了東西?”
想到昨天炕床的確不暖和,長寧輕描淡寫地道:“……應該是昨夜了些涼的緣故。”
朱明熙就笑著說:“正好我隨行就帶了個大夫回來。我記得你原來還有疾,他治風是最好的。不如讓他給你瞧瞧吧。”
長寧搖頭拒絕,朱明熙卻非讓外頭的人去傳話請大夫過來。長寧立刻站了起來,有些大夫能靠脈搏辨認男,當然不愿意冒險了。“多謝殿下關切,只是實在沒有大礙,如果殿下無事,我就先走了。”
“你何必急著走。”朱明熙卻站起一步攔住,長寧反而后退了一步。屋的護衛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退了出去,朱明熙步步近,“你為何不愿意號脈?”
“殿下還是不要問了,我恐怕要告辭了。”長寧拱手準備離開,但門口護衛已經帶著大夫來了,朱明熙就握住他的手,“長寧,片刻就好,我的手便是他治好的。”
“我不愿意的事,殿下何必相。”被他一步步的近,長寧已經皺眉了。子的天讓覺得有些危險,而且不太舒服。
朱明熙眼神閃爍地盯著,半晌只得退開了。讓坐下來說話:“既然不舒服,就先不要走了。”
“殿下,我還有事要理。”長寧說,“今日恐怕不能奉陪了。”
朱明熙卻握著的手不放開。“這麼久不見,陪我喝杯酒吧。我倒還記得當年你我一起暢飲的場景。你路都走不了,還是我親自馬車送你回去的。”
長寧盯著他握自己的手片刻。不知道為何,總覺得朱明熙現在對的親近……和原來不太一樣,大概可能是有種強勢的意味在里面。
不曾說話,朱明熙就當默許了,讓外面的人拿酒壺進來。他親自給長寧斟酒。
長寧盯著澄澈見底的酒片刻,才一飲而盡。突然道:“當年與殿下私如摯友,故才勸說殿下不要與朱明熾作對,殿下要是想對付他,是沒有勝算的。”
朱明熙又給倒了一杯酒:“我自是有把握才會回來的。只是有些事不便講與你聽,不是不信你,而是說與你聽怕你不能接。”他見長寧又喝了杯酒,又給倒。長寧擺手示意不必了,喝多誤事,站起來是真的想走了,誰知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竟整個人不穩跌倒。
朱明熙立刻就要接,卻被在了羅漢床上。
他的頭撞到了床板,悶哼一聲。手卻下意識地摟住的腰。混之間,長寧本沒注意到朱明熙手到哪里,朱明熙卻眼神閃爍地盯著的側臉許久,手不覺地更加了。
“殿下沒大礙吧?”長寧想起來,卻覺得彈不得。
“無事,你沒傷著就好。”朱明熙輕輕說道,聲音卻比以往更低沉些。
長寧沒察覺他的異樣,站起來道:“今日當真要走了,若有什麼要告訴殿下的,我自會來找你的。”
朱明熙這次沒有攔,而是微微一笑:“好,我會來找你的。”
門口護衛要攔長寧,朱明熙招手示意放行。待長寧的影消失之后,他仍然看了許久。“殿下。”護衛跟在他后問,“您無事吧?”
朱明熙搖了搖頭,角卻出了然的笑意:“原來如此。”
他就奇怪了,雖然貴族圈里的確有好男風的傳統,但是朱明熾這人從不近男,原來別人送他的孌,他也從不曾要過。別說不要了,他一直對這種風氣嗤之以鼻,覺得那些孌都是人玩的工而已。怎麼就獨獨對長寧這般。越想他越覺得可疑。
剛才想給診脈,甚至給灌酒,都是想試探是不是如此。都不配合,就更可疑了。
直到剛才,他終于確定了。
是的,正如他猜測的那般,在他摟住的那瞬間,探手了那,震驚中又有一了然,原來如此!
隨后他看著趙長寧,他心里只涌出了一個念頭。
這個人也應該是他的。
是他先發現的,他將捧到今天,他曾經手可得的東西。他心里涌起一貪。難怪朱明熾會放過呢,倘若換做是他,恐怕也是明里捧著,暗地里便要為自己的,日夜索求。
本就是子,便該是屬于男子的。
“殿下?”護衛又喊了他一聲,“可是趙大人有什麼異常?”
“異常……”朱明熙輕輕地說,“自然是異常,只可惜沒早些發現。”
護衛聽著有些疑,殿下這是什麼意思?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倘若殿下疑趙大人有二心,不如屬下立刻替殿下解決掉……”
朱明熙手攔他,笑了笑說:“不要打草驚蛇。”趙長寧不喜歡朱明熾,不正是因為朱明熾強取豪奪不遂意,如果知道自己也對是這個心思,必然也會反。不如等到他登基之后再告訴吧。
朱明熾從他這兒奪走的,他都要一一要回來,朱明熙眼神沉暗。
——
長寧回到府時仍然走神,直到燕云山端著的藥上來。
自陳蠻離開之后,他就頂替了陳蠻的位置,日漸了,干得也好的。長寧聽他說過他的世,本來是練武討生活,后來武館倒閉,他因為長得好看,竟然被賣了香翠齋。然后宋唐看中了,覺得長寧喜歡這樣漂亮健壯的年,買來給做男寵。
他發現大人真的對他沒有興趣后,倒也專心伺候他了。
長寧一邊喝藥一邊看案卷,燕云山不識字,站在一邊等了片刻,問道:“大人心神不定,可是想陳護衛?”
陳蠻?想他做什麼,他恢復了陳家嫡親二爺的份,還怕沒有個好前程嗎?昨天他還人傳了話,說他現在被陳昭扔去了京衛營,要過年才能回來見了。長寧知道陳蠻這次再從京衛營回來大概就能直升副指揮使了,只回信叮囑他一切小心即可。畢竟哥哥可是大名鼎鼎的錦衛指揮使,一路給他保駕護航不問題。
“沒有想他,這些東西你收下去吧。”長寧道。
燕云山就說:“大人若有什麼要陳護衛幫忙的,我也可以幫您。”見長寧對他還不錯,他就有了投桃報李的意思。
長寧竟難得地笑了笑,看他:“你以為陳蠻能幫我什麼?”
燕云山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年,被長寧一笑,竟然覺得心跳加速。心想外人皆道大人國天香,怕是有幾分道理的。幸好他是喜歡子的,大人再好看對他來說也是個男人罷了。便也只是笑笑:“屬下也不太懂的。”
長寧則不再理會他,招手他收東西。
今天朱明熙對說的那些話,不是沒有思考過。的確朱明熙說的才是想要的,但朱明熾呢……?挲著他送的玉佩,長寧就有些不忍。雖然朱明熾做過這麼多惡事,但卻越來越無法狠下心對他。
輕輕嘆氣,將玉佩放在一旁不予理會。
小廝挑簾,顧嬤嬤進來了,福放下一盅天麻杜仲鴿湯。長寧放下書準備喝湯,誰知道蓋子揭開,一腥味卻突然直沖鼻腔。
那犯嘔的覺又來了,長寧避開書案捂著嘔了幾下,又覺得可能真的要吐,便直沖凈房扶著木桶干嘔。自小不吐,嘔的覺簡直是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把剛才喝下去的藥全部嘔了出來。
顧嬤嬤聽到靜,立刻丫頭們準備熱帕。
幾步進來:“爺,您怎麼樣了?”
長寧擺擺手,想說沒關系,但又是一犯嘔的覺涌上來。
顧嬤嬤看得變了臉,突然是想起了什麼,長寧的月信一向不準,三四個月沒有都是常有的事。這麼算算……上次似乎還是,兩個月前了。打量了一下長寧方才吐出來的穢,就問:“我記得您這兩日沒吃過什麼別的東西吧?”
長寧細想了一下,這兩日的確沒吃過別的。就搖了搖頭,接過丫頭遞過的熱帕子手和:“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聞著那湯便犯惡心。”
顧嬤嬤這次神更怪異,立刻讓丫頭們全部退下,又親自關了隔扇。凝視著問:“您告訴我,您兩個月前,可是與皇上同房過……”
這麼一說,長寧立刻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一愣,低聲道:“不是每次都喝了湯藥的嗎……”由于記得自己每次都是按時服了的,長寧甚至沒有往懷孕想過。
“湯藥也未必真的管用,總有意外的。”顧嬤嬤說起此事有些心虛,是自作主張減了藥量的,本來以為無事的。
長寧聽到這里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的確是有這個可能的,最近升任大理寺卿,都忘了月信這回事了。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如何能不擔憂,輕聲說:“您立刻小廝套馬……去請柳大夫過來。”
長寧靜靜地坐在書案前,外面雪夜寒惻,黑夜里大雪覆蓋著庭院。住的地方離前院近,馬車車軸的聲音傳來。套馬,開門,朦朧的線進來。顧嬤嬤領著一把白胡子,年已半百的柳大夫走進了書房來。此人是竇氏的遠親,醫神妙,自小就給長寧看病。
顧嬤嬤立刻散了丫頭,并關上了書房的門。
“趙大人。”柳大夫要行禮。
長寧立刻半扶起他,“您請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您給我行禮的。”
柳大夫已經很老了,溫和地笑著說:“大人為為民,得老朽這一拜。”
長寧頓了頓,將手出去給他。輕聲道:“閑話不提,還請您給我試試脈,我近日有嘔吐之癥,且沒有什麼食。想問問你,是不是……”
柳大夫聽到這里眉梢一挑,沒有多問,將手放在長寧的脈門上。試了一會兒,然后又想了會兒。
長寧看他猶豫,臉已然凝重。
柳大夫輕嘆道:“如果方才老朽沒有誤解大人的意思,大人應該指的是孕育吧。”看了看長寧的神,他斟酌著道,“老朽為醫三十余年,孕初兩月是把不準的,但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大人您恐怕是真的……”
長寧沉默了很久,才說:“我知道了。”
顧嬤嬤走上前,微笑著說:“多謝柳大夫,您跟奴婢這邊來吧。”又從袖中拿了一小袋銀子遞給柳大夫。
等顧嬤嬤回來的時候,只見長寧坐在書案前,無意識地把玩著玉佩。屋亮著一盞蠟燭,照得的側臉泛亮。
顧嬤嬤走過去,看著長寧:“寧哥兒……”
長寧側頭看一會兒,輕輕說:“嬤嬤,您說……我該怎麼辦?”
顧嬤嬤遲疑了一下,手輕輕著長寧的袖,輕地道:“您的質不易有孕,但若有孕,這孩子可是您的親骨啊!”
對啊,這是的孩子啊。雖然從不曾為母,卻也知道為母最大的道理。
“可我若是留下他,如何瞞得住旁人。”長寧聲音微冷,別看了視線看著跳的燭火。
它來的這麼突然,甚至沒有準備過,也從來沒想象過對一個生命負責。上要背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趙家的前程,竇氏的期待,現在又要來一個孩子嗎?
顧嬤嬤握住了的袖,看著纖瘦的影就心疼,的命途為何就這麼坎坷,本來已經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卻又有了孕。說:“孩子的父親……您問問他吧!他畢竟是九五至尊,這是他的孩子,難不……他不想要嗎?”
朱明熾不想要?他大概是快想要瘋了。假如告訴了他,他肯定會欣喜若狂,不許這孩子有半點損失,甚至會損失到的利益。
也是,每次留宿他都那般對,怎麼會沒有孕。長寧突然想起他在自己的耳邊說:“別讓我發現你在背后做手腳,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他這樣霸道強勢的人,肯讓來選嗎?
“我要想想。”長寧輕輕出了口氣,“您告訴柳大夫,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絕對不能。”
他朱明熾的耳目遍布天下,想知道什麼還不簡單嗎?
“一向都是如此的,您放心。”顧嬤嬤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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