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襲來的食骨，如同地獄索命惡鬼的聲，清風門修覺得與攔在自己前的就是兩塊鮮，下一刻就會被這些食骨吃得連發都不剩。

回頭看了眼服已經被鮮浸的師兄，起鬢邊散的碎發，仰頭看著越來越近的食骨，握手中的寶劍。修行近兩百年，真沒想到死法竟是這樣的。

曾聽說過一個傳說，死后的尸骨離天越近，靈魂就會飛上天，到神仙庇佑。不知道這種死法，算不上離天空很近？瞇眼看向云層，食骨的雙翼結實有力，好像能飛很高？想到這里，為自己即將迎來的凄慘死法，有了些許聊勝于無的安。

箜篌顧不上去猜測修的想法，這是出來歷練以來，第一次與邪修手。在看到麻麻食骨襲來的那一刻，已經想到用什麼來對付它們。

音攻。

首釵取下發間，落到掌心那一刻，發出耀眼的赤金兩芒，華麗的首箜篌在芒中出現，首發出刺耳的鳴聲，俯沖到半空的食骨似乎十分懼怕這聲鳴，煩躁不安的在空中盤旋，不敢再繼續往下。

山羊須邪修才不管這些，他從袖子里取出一支黑哨子放到邊吹響，盤旋不停的食骨，嘶鳴著再度沖下來。

箜篌就等著這一刻，回頭對修道：“封印聽覺！”

靈力聚攏于右手五指，在手指到首弦那一刻，妙的聲音夾雜著攻擊力，就像是巨大的浪，朝四面八方飛去，沖在最前面的食骨瞬間四分五裂，的腥臭味在空中蔓延。

然而箜篌并沒有停下手，撥弄首弦的作越來越快，急促的樂聲無孔不，無可避。

清風門修怔怔看著浮在空中華麗的首箜篌，空中飄下許多黑的羽，像是一場華麗的大雨，然而知道這不是華麗的表演，而是生死一刻。

方才還囂張無比的食骨，此刻紛紛從空中跌落，一只不存。幸好擋在前搭起了結界，食骨的與尸才沒濺落到與師兄上。

山羊須嚇得面大變，他顧不上心疼那些好不容易馴來的食骨，轉就想逃。然而箜篌又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取下發間的祥云釵，發釵化作一把水藍的寶劍，帶著巨大的威力，劃過長空，穿山羊須的雙。

“大哥，救我！”山羊須在云頭晃了晃，眼見箜篌拿著小半臂長的首追來，忙大聲呼救。然而當他回過頭時，空中哪還有大哥的影，只有玉舟上傲然而立的白公子，還有舟尾把他大哥捆得嚴嚴實實的黑男人。

見到此景，他哪還不知道有高手出來壞事。手之前，他們早就打聽過三樹城人煙稀，百姓貧寒，并且沒有修真門派坐陣，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追殺這幾個正派修士，這幾個高手究竟是從哪里鉆出來的？

顧不上管被抓住的大哥，他掏出一件法就往外扔，反而這件法在水霜劍面前，就像白蘿卜一般，輕輕松松就被斬了兩段。

這把劍究竟是什麼東西，上品法連與之抗衡的能力都沒有？然而他已經沒有時間追究這個問題，因為水霜劍已經刺破了他的靈臺，他渾的靈氣就像是沒有油的燈，瞬間消息殆盡。雙已廢，又被毀了靈臺的邪修，從云端重重跌落。

沒了靈力的邪修，就是沒牙沒爪的老虎，與普通人無異。

“哎呀，好像歪了？”箜篌捂著小聲呢喃，本想給對方來個一劍穿心，但這是從未殺過人的，是第一次真正跟人手，上的靈力又幾乎用盡，所以手抖了。

扭頭看了眼玉舟上的桓宗，他應該沒有看到吧？

為云華門的親傳弟子，可不能在這種時候丟臉，云華門的尊嚴更不能丟。運了一口氣，召回水霜劍，上面干干凈凈，連一都沒有沾上。難怪師兄看到秋霜長老送了這把水霜劍會那麼羨慕，這把劍是真的厲害，竟然還自帶清潔功能。

這樣也好，至把它變祥云釵往頭發里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心理障礙。

“贏、贏了？”馮奇看著滿地的食骨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滿地食骨尸中的，用手帕了手中的祥云釵與首釵，又把它們回了發間。如不是親眼看見，誰會相信如此漂亮致的發釵，竟會是力量強大得恐怖的法？

他從震驚中回過神，朝桓宗與林斛行了一個大禮，跳下玉舟朝師兄師姐飛去。

“師姐！”地上的積雪已被食骨的染紅，他單膝跪在師兄師姐面前，手去探師兄脈搏，脈搏已十分微弱，幾乎察覺不到。口仍在流的傷口，讓他想起了那穿一劍。他抖著手取出凝氣丸，還沒喂到師兄口中，因為手抖得太厲害，就已經灑了一半。

“沒用的。”師姐聲音嘶啞，看著馮奇往師兄里塞藥，眼里再次掉下淚來，“師兄他……”

“你再塞藥，他不是傷重而死，而是被藥噎死。”桓宗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渾干凈無塵的他，站在滿是鮮的雪地里，讓人覺得這片骯臟的雪地辱沒了他。

他臉上的表冷淡，語氣里聽不出對垂死者半分憐憫。馮奇雙手無力垂下，跪在師兄面前嚎啕大哭起來，渾狼狽的清風門修，也捂住臉痛哭失聲。

“林斛。”桓宗微微側首，“看看還能不能救。”

他轉看向遠正在用繩子綁山羊須邪修的箜篌，冷漠的臉上總算有半分暖意。怎麼也算是箜篌拼勁全力救下來的人，能活著比死了好。

箜篌把山羊須五花大綁以后，用繩子拖著他過來，山羊須的尖猴腮臉在滿是積雪尸骨鮮的地上，不知是因為被人拖著走的姿勢太過屈辱還是傷勢太重，連連吐著，連開口辱罵的力氣都沒有。

把繩子往樹上一捆，箜篌用帕子了手心，上面沾了山羊須的，不喜歡鮮的味道。回到修邊，見林斛正在為倒在地上的男人療傷，箜篌便沒有出聲。倒是桓宗見箜篌過來，取出一瓶靈藥遞給：“可有傷？”

因為使用靈氣過度，箜篌面有些白，接過藥瓶，剛想倒出來吃一粒，想起剛才綁山羊須時，手上沾了對方的還沒洗手，頓時有些犯惡心：“桓宗，你喂我吧。”

這話一出口，看到桓宗眼珠左看右瞟，就是不看，白皙的臉頰也染上了緋紅，才恍然驚覺自己這話太有歧義，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我手上沾了，只是了還沒來得及洗，所以要麻煩你幫我一下。”

桓宗默默拿過藥瓶，倒了兩粒，小心的喂到箜篌邊，箜篌低頭吃掉：“謝謝啊，桓宗。”

“不客氣。”桓宗把手背在后，指尖有些發燙。

“命已經救回來了。”林斛收回自己輸男修的靈氣，在他傷的地方倒了整整一瓶藥，“不過需要休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不能用劍，也要慎用靈氣。”

“多謝前輩！”修喜出外，激得向林斛磕頭，林斛側避過，保持著他百年不變的板磚臉道，“我只是聽我家公子命令，這些藥都是公子所有。”

“多謝姑娘與公子的救命之恩。”修并沒有因為箜篌骨齡比小，就覺得向行禮不好意思。跪在兩人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箜篌往旁邊蹭了兩步，躲在了桓宗后。這麼漂亮的姑娘向磕頭，有些過意不去：“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們只是恰巧路過，遇到不平事，又怎能坐視不理。像這種作惡的邪修，人人得而誅之。”

“對姑娘與公子而言，或許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對于在下而言，卻是再造之恩。”修又伏地磕了一個頭，“在下是清風門掌門的弟子葉緋，昏迷的是我大師兄胡一安，今日之恩，葉緋沒齒難忘。”

常有人了恩，口口聲聲說要報恩，卻不說自己是誰，住在哪兒，這是真想報恩，還是害怕別人挾恩圖報？像葉緋這樣，把自己份門派和盤托出還不問對方份的人，才是真正抱著日后報恩的心思。

眼看葉緋還要繼續磕下去，箜篌站不住了，走到葉緋面前手去扶：“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令兄的傷勢要。”

讓上被了一個的重傷患讓躺在雪地上，也不太合適。

桓宗揮袖讓飄在空中的玉舟落下：“把人抬上去。”

“多謝前輩。”葉緋與馮奇也知道此刻不該再麻煩恩人，但是現在師兄重傷未醒，他們實在不敢拿師兄命開玩笑，只能厚著臉皮繼續欠人。幸而這位公子雖然面冷，卻是好心人，不然他們今天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等葉緋與馮奇把渾是的胡一安抬上玉舟，桓宗手指微勾，被箜篌綁在樹上的山羊須邪修便像麻袋一般飛了過來，掛在了玉舟上。

桓宗沒有跳進玉舟，他從收納戒中取出一片羽，羽飛到空中瞬間變得巨大無比，他轉頭對箜篌道：“走吧，我們不要打擾傷者休息。”

箜篌見桓宗跳上了羽，也跟著他跳了上去。見葉緋與馮奇所有心思都在胡一安上，不會注意到。渾的氣勢一泄，白著臉癱坐在羽上。剛才打的那一架，早就用了的力氣，若不是靠著法取勝，哪還能好好坐在這里。

這種事就不能讓葉緋他們知道了，還想在他們面前維持施恩不圖報的高大形象呢。幸好桓宗重新拿了飛行法出來，不然恐怕要強撐到客棧。

“手出來。”桓宗見坐在羽上，臉上表不變，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個葫蘆瓶，打開了木塞。

箜篌疑不解地出手，總不能是看表現得一般，要打手心？他們可是朋友，桓宗應該做不出這種事吧？

白纖細的手指忐忑不安著，清明帶著淡淡清香的水倒在手心，掩蓋了上面淡淡的腥味。箜篌回頭看蹲在邊的桓宗，睜大了眼。

“別看我，手。”見呆愣愣的模樣，桓宗指了指的手，“不是想洗手？”

箜篌回過神，把手洗得干干凈凈，聞著指尖淡淡的清香味，笑彎了眼：“謝謝你，桓宗。”

“你不怪我讓你去殺敵，而我在一邊冷眼旁觀就好。”桓宗收起葫蘆，學著箜篌的樣子坐下來。只是他第一次坐在飛行法上，腳卻懸在外面，姿勢有些僵，背得直直的，不像是在放松，更像是正襟危坐。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與同門練手的時候，師兄師姐們都很有分寸，本舍不得讓傷。然而外面的敵人卻不同，他們不會留，更不會講什麼分寸，他們唯一想做的，就是殺了。

習慣了與師兄師姐們斗法，剛開始與山羊須手時，箜篌看似不落下風，實際上不過是仗著上有很多長輩贈予的護符篆與法而已，對戰手段卻缺章法，心態也磨煉得不夠。

“我第一次手斬殺邪修的時候，比你現在的年齡要大，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喜歡聞到腥味。”桓宗在收納袋掏了掏，找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鏤空香薰金銅球，放到箜篌手中，板著臉道，“這很正常，以后多遇到幾次邪修，就正常了。”

香丸在鏤空金銅球里滾來滾去，發出好聽的聲音，沁人心脾的清香讓箜篌渾都舒適起來。把小球系在腰間，笑著哼道，“桓宗，你真是一點都不擅長安人。”

桓宗從袖中拋出一盞琉璃燈，琉璃燈發出金芒，食骨的尸首在琉璃燈的照耀下，眨眼間化為灰燼，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這里發生過一場惡斗。

收回琉璃燈，桓宗轉頭看箜篌：“現在有沒有好些？”

箜篌看著他手里漂亮的琉璃燈，點了點頭。

“喜歡？”桓宗把燈遞到面前。

箜篌知道這是件厲害的法，搖頭道：“你別給我，我就是看它漂亮，才多看幾眼。這跟看花看月看星星，路過法鏡會忍不住照照自己時一樣，屬于自然反應。”

桓宗沉默片刻，搖頭：“不明白。”

“不明白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我并不想要這盞燈就對了。”箜篌看了眼空曠的四周，“林斛前輩這會兒……應該帶著清風門的人到客棧了吧？”

傷患躺在客棧里，他們兩個還在這里閑聊燒食骨尸，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妥。

“林斛做事很穩妥。”桓宗見箜篌頭頂上有一層白茫茫積雪，覺得靠箜篌最近的左手有些沖，想拂去那些雪。不過他還記得男之別，把左手放到膝蓋上，用右手握住了。

“林斛前輩是個男人，葉緋道友是位子，有些事可能會不太方便。”想到人有可能委屈，箜篌就坐不住。

“那我們回去。”桓宗站起，羽便往前飛起來。箜篌看著他袍角在空中飛舞，把鬢邊垂落的碎發開，單手捧著臉笑了。

攤開另一只白皙干凈的手掌，箜篌垂下捧臉的手，彎著角了腰間的鏤空小香球。

到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回到客棧，葉緋等人已經安頓下來，還多了幾個同是清風門的人，這些渾狼狽的人見到箜篌與桓宗進門，就滿臉激地朝他們道謝。桓宗看著他們腰間珠寶氣的佩劍，一臉冷漠。

箜篌累得口舌發干，總算把這些立誓要給做牛做馬的清風門人勸去照顧傷患，轉頭見桓宗坐在旁邊悠閑喝茶，忽然領悟到沉默寡言的好。

察覺到箜篌看著自己，桓宗放下杯子：“今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這邊還有我跟林斛在。”

“好。”箜篌確實也心疲倦，讓客棧給送來熱水沐浴后，便沉沉睡去。這一晚上，聞著香熏球的味道，睡得很安穩，連一個夢都沒有做。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已亮，從窗里溜進來，在屋子里留下點點斑。

推開窗，外面的雪已停，屋檐下的冰凌在下，反出漂亮的芒。打個哈欠，洗漱穿戴好，開門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桓宗。

“桓宗？”箜篌走到桓宗邊，看到樓下大廳里清風門幾個弟子坐在桌邊用早餐，換上干凈服，梳好頭發的他們，看起來比昨天有神。

“昨晚睡得怎麼樣？”桓宗遞給一顆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