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司直驚疑不定:“那……看來只有卷兒梨和抱珠嫌疑最小了。”
藺承佑卻又道:“不覺得卷兒梨癡呆得有些過分了麼?”
“你懷疑是裝的?”嚴司直目掠過逍遙散人的畫像,“也對,今晚抱珠的話也證明了卷兒梨一直在瞞重要線索,但一個胡人,怎會與越州的桃枝繡坊扯上關系?”
藺承佑來回思量一番,走到矮榻前仰天躺下,兩晚沒合眼了,他委實乏得慌:“先不想了,橫豎洪參軍還沒來,我先瞇一會兒。”
剛闔上眼,外面就有人敲門。
藺承佑沒睜眼:“何事?”
“有人求見藺評事,說有要事要稟告。”
藺承佑想起抱珠,心里一陣膩歪,要事?哪來那麼多要事。
“不見,讓滾。”
“那人說他姓王,看樣子急的。”
藺承佑翻下榻:“帶上來吧。”
衙役領命去了,過片刻又返回:“藺評事,人來了。”
藺承佑開門出去,果見滕玉意候在廊道里,上的襕袍是新換的,頭上還像模像樣戴著幞頭,額頭上滿是晶瑩的小汗珠,奇怪氣息卻很香潔。
他沒聞出那是什麼香味,乜斜一眼:“找我什麼事?”
滕玉意決定長話短說:“我覺得抱珠不太對勁。”
“哦?怎麼個不對勁法。”
“青芝出事那日,我曾和卷兒梨到我房里唱曲。我好奇青芝的死因,就向們打聽青芝的事。當時我房里放著一碟櫻桃脯,抱珠本來說得好好的,突然看見櫻桃脯,神一下子就變了。我問怎麼了,說看見櫻桃脯想起一件事。我問何事,說曾撞見青芝在櫻桃脯里藏首飾。
“這話合合理,我也就沒起疑心,抱珠走后,我和絕圣棄智去小佛堂找五道,趕上世子回來,五道便向你打聽案,我覺得抱珠說的話是個重要線索,就故意在你面前提了提,世子似乎毫不覺得驚訝,可見你早就知道此事了。敢問世子殿下,抱珠是什麼時候在你面前說起此事的?”
藺承佑約猜到滕玉意在疑什麼,那日他一發現青芝的尸首不對勁,就和嚴司職把樓里的人挨個去盤問,也就是那一次,他從抱珠口里聽到了櫻桃脯的事。
他說:“發現青芝尸首的那個早上告訴我的。”
滕玉意道:“我奇怪的就是這個,明明早上就與你說了這事,為何下午看到那盤櫻桃脯會那樣失態。”
有點意思。藺承佑琢磨了一下:“早上不但對我說了,還描述得得極為詳盡,論理再看到一盤櫻桃脯,不至于一驚一乍的,除非……”
“除非讓失態的是別的事。”滕玉意了然于,“故意用櫻桃脯和青芝做幌子,是為了掩飾自己失態的真正原因。”
藺承佑來了興趣:“所以抱珠當時在你房里做什麼?房中可還有別人在場?”
“除我之外,就是兩位小道長了。櫻桃脯呈上來時,話已經快說完了,我讓卷兒梨和抱珠給我奏一曲《采蓮曲》,但卷兒梨剛起了個頭,抱珠就像見了鬼似的,也就是被我一再追問,才有了后面那番話。說實話,這番話天無,要不是湊巧得知此前就詳說過青芝的事,我不會起疑心。”
《采蓮曲》……藺承佑沉,這曲子是滕玉意讓彈的,抱珠都開始彈奏了,失態應該不是為了這個。
“走廊外頭呢?”他又問,“有沒有人恰巧路過,或是高聲說話?”
滕玉意搖了搖頭:“記不太清了。當時兩位小道長也在,要不我回去再問問他們?
說完便不吭聲了。
藺承佑等了一陣,看滕玉意不往下說了,便道:“沒了?”
滕玉意笑道:“沒了。”
可沒有要走的意思,藺承佑心里暗笑,就知道滕玉意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佯裝不知,回要推門:“好了,這事我知道了,王公子請回吧。”
手剛挨到門框,就聽滕玉意笑道:“世子請留步。”
藺承佑故作驚訝回頭:“王公子還有什麼事?”
“世子也瞧見了。”滕玉意和悅,“我與樓中假母和伶打過不道,有些話們未必肯跟你說,卻會坦然告訴我。就拿卷兒梨和抱珠來說,我連們上有多傷痕都一清二楚。有時候們無心中的一句話,往往就是重要線索。”
藺承佑假裝聽得很認真:“接著說。”
“住了這些日,我也聽了不閑談,可不知怎麼了,有些話明明就在眼前,偏偏想不起來,論理我記不至于差這樣,想來想去,只能是喝了火玉靈湯的緣故,真氣在竄,腦子也哄哄的。”
“有點道理。”藺承佑一本正經地點頭,“那王公子打算怎麼做?”
“世子如有克化的藥方,趕快告訴我吧。“
他不想告訴自己準備進宮弄玉丹,故意說:“藥方?什麼藥方?”
滕玉意奇道:“自然是克化火玉靈湯的藥方,目前嫌疑最大的這幾個人,我都與們都打過道。早些克化火玉靈湯的話,我也能早些想起重要線索。”
藺承佑低笑道:“滕玉意,真有你的,難為你繞這麼大彎子,原來還是為了這個。”
滕玉意笑得燦爛:“這對你我都好,兇手狡詐異常,伶們各懷鬼胎,世子查了不日子了,依舊毫無頭緒,這當口若有個局外人想起一些關鍵線索,沒準真相能浮出表面。我剛才想起抱珠不對勁一事,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藺承佑額角一跳。
查了不日子?依舊毫無頭緒?
滕玉意這話什麼意思,明晃晃把“藐視”寫在臉上麼。
笑話,憑什麼小瞧他,線索已經理得差不多了,真相近在遲尺,最遲明早他就會把兇手揪出來。
“我早就把克化的法子告訴你了。”他一哂,“信不信由你。滕娘子與其些歪腦筋,不如算算還剩多時辰吧,練不練功倒是無所謂,長熱瘡可就不妙了。”
說到此,他回推開門,又扭頭睨著道:“王公子還不走?”
滕玉意一陣牙酸,回咚咚咚下了樓梯。
這幾日大伙都急著找兇手,也參與其中,本來想之以曉之以理,哪知藺承佑冥頑不靈。
其實倒不是非要走捷徑,而是擔心二怪隨時會闖進來,老懷疑藺承佑有更好的克化法子藏著不說,故而有此一問。若真有藥湯,也就不必擔心練不通了。
這下徹底死心了,看來只能不眠不休苦練了。
在心里冷嗖嗖地笑:此仇不報非君子,藺承佑,我們走著瞧。
藺承佑一回屋就徑直走到書桌前,打開某份宗卷,刷刷刷地翻了起來。
嚴司直溫聲道:“承佑,你剛才不是說要歇一會麼?”
“不歇了。”藺承佑神專注,翻完一卷又拿起下一卷。
嚴司直有些疑,為何突然不肯歇了?
他好奇看了眼房門:“剛才王公子來找你所為何事?”
藺承佑若無其事要開腔,外頭衙役奔上來敲門:“藺評事,抓到那幾位販賣腐心草的胡商了。”
藺承佑一凜,扔下東西去開門:“人帶來了麼?”
“暫時都押在大理寺。”衙役了把汗,“這些人上還有別的案子,寺卿說怕路上會出子,不讓押到彩樓來,不過寺卿已代藺評事審問過幾位胡商了,就在半月前,彩樓的確有人向胡商買過腐心草,只不過當時胡商手里藥不足,最后未能。”
藺承佑一凜:“誰?”
衙役道:“葛巾娘子。”
嚴司直大吃一驚:“真是?”
“葛巾娘子當時已經毀了容,自己并未出面,只托平康坊一位拓拓兒的潑皮幫忙牽的線,拓拓兒沒買到藥,又托人給葛巾娘子傳話,葛巾娘子聽了只說知道了,沒說要再買。”
嚴司直愕然良久,緩緩點頭道:“好啊,我們統統被這個葛巾給耍了。承佑,就像你說的,沒人比葛巾更想殺姚黃姐妹,故意做出誤會魏紫的那場戲,就是為了當眾洗自己的嫌疑。如今既查到曾有意買腐心草,我們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藺承佑若有所思地踱了兩步,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憑兇手的城府,會大張旗鼓地買腐心草麼?而且,即便葛巾有殺害姚黃姐妹的機,田氏夫婦又是怎麼回事?
比起姚黃姐妹倆,田氏夫婦才是兇手作惡的開端,只有弄明白兇手與田氏夫婦的瓜葛,才能解釋那邪門至極的七芒引路印。
他下,思忖著要開口,樓下又上來一位衙役:“洪參軍來了。”
藺承佑眼睛一亮:“快請他上來。”
洪參軍是萬年縣負責鞫獄和審案的法曹參軍事(注),縣里的大小案件,首先需經他之手,凡有縣里斷不了的案子,再由他逐級往上報。雖說職不高,但在坊間頗有名。
洪參軍生得膀大腰圓,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臉上的虬髯如上翹的鐵鉤,一口牙卻雪白發亮。
他進屋后笑呵呵施禮:“田氏夫婦和容氏的案子都是卑職負責查辦的,這是當時的記錄,一份是容氏的,一份是田氏夫婦的,藺評事和嚴司直想先聽哪一樁?”
藺承佑請他就坐:“先從容氏開始吧。”
洪參軍袍坐下:“容氏是前年十月初二夜里死的,當晚無人報案,次日早上戚氏才派人通知里正。卑職早就聽聞戚氏經常打容氏,疑心容氏的死與有關,但查了一圈下來,伙計和鄰居都說事發當晚并未聽見容氏呼救,仵作驗尸后也發現,容氏的死因正是溺水。此外還有人作證,說容氏死前那段日子總是向隅獨泣,像是早就存了死志。
“卑職無法判斷容氏究竟是自盡還是被害,只得向董明府匯報此事,董明府說戚氏嫌疑不足,田允德也并無要追究的意思,加之容氏在越州已經沒有親眷了,再查并無意義。卑職只好就此結案。”
嚴司直訝然道:“田允德并未追究?小妾突然沒了,此人竟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嗎,容氏死的時候他在何?”
洪參軍說:“田允德去越州了,回來之后聽說容氏的死訊,當晚就病倒了,或許是病得太急,始終不曾追究容氏之死,后來還是戚氏拿了些銀錢,吩咐伙計把容氏的尸首領回來埋葬了。”
“越州——”藺承佑和嚴司直一驚。
洪參軍錯愕:“怎麼了?”
藺承佑屏息問:“田允德去越州做什麼?”
“去采買繚綾。聽說他早年家貧,靠販賣繒彩起家。雖說近年來生意越做越大了,但每年還是會親自去越州選布料。”
原來田允德一直與越州有往來!
“田允德本就有頭風,病倒之后醫工說是傷心過度所致,也有醫工說是嚇病的,總之一起病就來勢洶洶。”洪參軍慢慢回憶,“也不知田允德害怕什麼,日夜做噩夢,據店里伙計說,田允德有一回病糊涂了,突然睜開眼睛說有鬼影在院子里徘徊,眾人一聽,那不就是容氏麼,自此彩帛行鬧鬼的事就傳開了。”
藺承佑神微變:“等一等,鬧鬼的事是在田允德病倒之后傳出來的?”
“是啊,正因為田允德病中總說院子里有鬼,戚氏特地跑到井前罵了好幾回,說什麼‘生前狐害人,死后還敢興風作浪’,后來不知怎麼的,連戚氏也害怕起來了,某一日還跑到附近的慶國寺請了一道符在院子里。”
藺承佑像是魘住了似的,一不著桌上的案宗,本以為鬧鬼在先、田允德病倒在后,看來全弄反了。
既然鬧鬼的傳言是在田允德回來之后才傳開的,那麼一切就得從頭捋一捋了。
先是田允德去了趟越州,回來后就一病不起,恰好趕上小妾出事,人人都以為他過于傷心所致,但田允德病中無心追究容氏的死因,甚至連容氏下葬都未理會。
會不會他們都想錯了,田允德的重病本與容氏無關,而是與那趟越州之行有關。
“田允德在越州一共待了多日子才回來?”
洪參軍愣了下,似乎沒料到藺承佑有此一問。他忙用短的手指飛快翻閱記錄,還好曾經核實過田允德的行蹤。
“哦,他是八月二十七走的,十月初七回來的。”
藺承佑垂眸道:“才四十天。從長安到越州,路上說要二十日的工夫,田允德既然要采買繚綾,怎會剛到越州就返程?他往年去越州要花多時日,洪參軍可曾核查過?”
“這……”洪參軍方闊的臉龐上浮現一赧意,“卑職愚魯,沒查問田允德往年去越州的形。”
“不過……”他尋思了一番道,“在下去店里盤問時,聽到店里有位伙計說,‘容氏就這樣死在后院,真要嚇死人了,幸虧主家提前回來了,否則店里生意都不知怎麼做了。’由此可知,田允德比往年回來得要早。”
藺承佑漫不經心敲了敲桌,容氏是初二死的,田允德初七就回來了,死訊不可能這麼快傳到田允德耳中,他提前返程只能是為了別的緣故。
難道田允德在越州遇到了什麼事,又或是遇到了什麼人?這個意外不但讓他終止了采買布料的計劃,還讓他回長安后一病不起。
能讓一個壯年男子惶懼到這等地步,那件事/那個人一定非同小可。
洪參軍又道:“田允德病了兩個月就死了,死因是頭風加重,此前一直有兩個有名的醫工流給他診病,兩人均可作證。縣里仵作驗尸過后也說,田允德的死因并無可疑。”
“戚氏呢?”
“是在田允德死后第三天的夜里自縊的。”洪參軍神稍異,“自縊前還寫下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在何?”
洪參軍忙從底下出一張箋紙。
嚴司直移燭近前,只一眼就覺得頸后寒豎了起來,紙上麻麻全是字,每一行都是同樣的話:我本狗彘,不配茍活;我本狗彘,不配茍活……
藺承佑盯著信上的字:“核對過字跡麼?”
“核對過了,確是戚氏的字跡。”
藺承佑又翻過去看信的背面,以戚氏的為人,想幡然醒悟并寫下這樣一封信,怕是比登天還難。
但如果一個人會邪,那就另當別論了。
藺承佑一抬眼:“洪參軍將這封信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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