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而不往非禮也,送你一樣好東西。”
他三下兩下綁好帕子,笑著拍了拍金公子的紅喙,隨即縱到一旁,掏出弓箭沖屋檐上的尸邪出一笴,的是連珠箭,嗖嗖嗖嗖連發四箭。
金公子不明就里,這小子究竟要做什麼,忽聽大批腳步聲越來越近,它疑地用完好的那只左眼一,那幫道士竟沖它殺將過來。
它瞳孔一,這是怎麼回事?
快去圍攻藺承佑,找它做什麼?
思量間,一堆雪刺眼的劍尖刺到跟前,它了重傷無法使妖力,只能狼狽地飛速用雙翅爬,哪知很快被圍住了,它無可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原來是上那塊沾的帕子在作怪。
藺承佑,真該死!它狂怒地揮翅膀,試圖把帕子從上推下來,只恨系得太,而老道士和小道士出手太快,這群人眼睛里藏著滔天怒意,下手全是殺招,金公子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喊,另一只眼睛就被刺中了。
眼前一下子陷了無邊的黑暗,它渾猛地一,這種黑暗讓它心悸絕,比上的疼痛來得更折磨人。一只要害被刺中,總有痊愈的一天,兩只要害都被損傷,連法都救不了它了。
它心底一片冰涼,盡管百年前的瞎眼道士打散了它和尸邪一邪力,但道士自己也一命嗚呼,留下的兩個弟子不敢再把它們挖出來作法,只能在原地用陣法鎮,所以它們能枯木逢春,在百年后重回世間。
而這一回,拜藺承佑這小子所賜,它要被挫骨揚灰了。
不,它不甘心,它還沒玩夠妙齡婦人,沒吸夠元,沒幫阿寶實現夙愿呢……
它慘著翻滾,撲騰起滿地的灰塵,這聲傳到屋檐上的尸邪耳朵里,讓尸邪渾一僵。
它緩緩轉僵直的脖頸,不敢置信地看著樹下,發現金公子雙眼均被瞎,一時竟毫無反應,不知是憤怒到了極點還是震驚到了極點,上連中四箭也不,被俊奴叼住脖子也不反抗。
直到金公子不再扭,它這才驚聲尖,這聲怪直沖云霄,瞬間讓見天等人清醒了幾分,可是已經遲了,金公子渾上下全是劍傷,再無一塊好。
尸邪狂怒之下用利爪摳向俊奴的眼珠,藺承佑哪容它出手,早出了第五箭,那箭勢如破竹,把尸邪胳膊撞得一歪。
“俊奴,走!”藺承佑沉聲道。
俊奴趁這機會躍離尸邪邊,它像是知道自己已經完了使命,不再與尸邪糾纏,而是朝遠的滕玉意跑去。
藺承佑向后指了指奄奄一息的金公子,笑道:“你的同伴完了,該到你了。”
這話是尸邪剛才對滕玉意說過的,他原樣復述了一遍,話音剛落,絕圣就因為神思恍惚子踉蹌了一下,一不小心踩中金公子的腦袋,金公子被踩得兩只鳥高高一抬,旋即又一不了。
滕玉意趁機在屋檐上笑了起來:“哎,你朋友它好慘啊。”
尸邪的怒火被挑到了頂點,著臉從瓦當上站起,戾氣從每個孔散發出來,頃刻間讓整個院落的空氣涼了幾分,隨后它紅一張,吐出一對雪白的獠牙,眼睛死死盯著藺承佑,淋淋地從屋檐跳下,宛如巨石墜地,震得地面嗡嗡作響。
“我要你死!”
它狂嘯著跑向藺承佑,邊跑邊將張得極大,看樣子盛怒之下忘了別的歪門邪道,竟要直接咬斷藺承佑的脖子來泄恨。
沒等它跑多遠,迎面來一細細的東西,它只覺牙下突然一涼,仰著脖子忙要躲開,藺承佑卻拽著那銀飛快縱到另一邊,將它另一邊的牙槽也勾住了。
尸邪心知中計,嚨里狂怒地咕嚕嚕作響,藺承佑無辜一笑,揚臂將銀線的另一端扔給滕玉意,自己也接連踩踏樹干,一口氣縱上了樹梢,一個翻落到屋檐,口中道:“用全力,拽!”
“好!”滕玉意接過那團符球,運出力往后拽,只聽滋啦滋啦,那弦很快就嵌進了尸邪的牙。俊奴咬住滕玉意的袍后擺,也幫使力。
尸邪大驚失,心知這樣下去自己必定會化為一灘膿水,急忙使出渾力騰躍在半空中,又是后傾又是搖拽,試了無數種法子,都無法將自己的獠牙從銀線的束縛中解出來,眼珠子一頓轉,忽然瞧見了木然杵在院落里的卷兒梨。
它靈機一,這古怪銀既能鋸斷它的獠牙,削起人的皮骨來自然更不在話下,只要把這傀儡到自己邊,不愁不能把這銀套到上,倘若藺承佑執意不肯松手,這傀儡也得陪葬。
它咕嘰一聲,愉悅地笑起來,落到地上沖卷兒梨一招手,卷兒梨呆呆朝尸邪走去。
藺承佑一顆心直往下沉,尸邪這是要讓卷兒梨替它做靶子了,只要這銀纏住卷兒梨的脖子,卷兒梨焉有命在?為了收服尸邪罔顧旁人的命,那他豈不跟妖魔鬼怪一樣毫無人?
他手下力道不減,口中卻焦聲喊道:“絕圣!棄智!”
然而尸邪先前已經用幻境控制了所有人,現在大部分人還未清醒,尸邪暫時不能隨意跑,但釋出力播散到周不在話下,見天等人本就離它最近,被力一撞,重新恍惚起來。
萼姬等人因離得遠沒再重新迷糊,但們既不懂道,也不敢上前,只顧著在廊下抱一團瑟瑟發抖。
不一會工夫,卷兒梨就離尸邪不遠了,藺承佑急之下擲出一團符球,但卷兒梨被控制的時日太久,此刻尸邪又使出全力蠱,雖被符球打得一個趔趄,依舊堅定前行。
滕玉意放聲大喊:“程伯!霍丘!快攔著!”
但眾人全無反應。
就在這時候,廊下突然沖出一道纖細的影,一下子抱住了卷兒梨。
“你不能去!”那人驚聲道。
竟是抱珠。像是怕到了極點,臉白得像張紙,但胳膊卻摟得死,拼命固住卷兒梨。
卷兒梨腳步一頓。
尸邪臉一:“殺了!”
卷兒梨抬起胳膊,面無表掐住抱珠的脖子。
抱珠鼻翼翕,艱難道:“卷兒梨!我是抱珠,你忍心害我嗎?這幾年我們日日同吃同住,早已經同姐妹了。”
卷兒梨一呆,手下力道似是松了幾分,抱珠試著扳開的手,無奈扳不。
“快松開我,走,我們回去!”
尸邪沒料到自己也有控制不了傀儡的一日,它獠牙已被鋸斷了三分之一,再拖下去就遲了,它氣急敗壞尖:“你在做什麼?趕快殺了!”
卷兒梨子一,雙手重新鎖住抱珠的脖子,但像是心在極力掙扎,竟遲遲不肯用力。
“你認出我了對不對?”抱珠哭道,“我是抱珠啊,傻子,快放開我,別去送死跟我走!”
這麼一耽擱,藺承佑早已出空咬破手指,用指最快速度畫了幾道“正一符“,依次擲向見天和棄智等人,幾人一愣神,終于徹底醒轉,看清眼前景象,個個面一變,忙將卷兒梨和抱珠拽回廊下。
“師兄!”“王公子!”
幾個人抬頭確認藺承佑和滕玉意無事,懸著的心落了地,很快就分作了三撥:一撥留在院子里防著尸邪再耍花招,一撥縱到藺承佑后幫忙,另一撥則跑到滕玉意那頭。
絕圣和棄智滿臉淚痕,他們先前在幻境中親眼看到師兄被尸邪所殺,心肝肺都碎了,只求將尸邪碎尸萬段,招招都拼盡了全力。如今清醒過來,自是又愧又悔。
“師兄,我們糊涂了,我們真該死——”絕圣和棄智著師兄上的傷口,暗猜哪一道是自己刺出去的,口酸痛難言,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藺承佑知道他二人道行不夠,年紀小小本就無力抵擋尸邪的酷烈手段,連見天和見仙都著了道,何況他們兩個,哪忍心怪責他們,只說:“師兄沒事,你們做得很好,我這邊不用幫忙,你們去守著廊下那幫人。”
絕圣和棄智眼淚滂沱而下,迅速垂下腦袋含糊應了句,打起神抹了把眼淚,默默跳下屋檐。
藺承佑手下的力道始終不曾松懈,努力這一時,尸邪的獠牙已被切斷近一半,牙尖向上歪斜,槽口也松了,可惜滕玉意力道不足,俊奴雖幫忙但也有限,他為了將就對面不能使出全力,不然還可以更快。
這回程伯和霍丘縱上了房梁,見仙也跑上去相助,四人一一合力,他手中的符球瞬間被繃得筆直。
“世子!”
藺承佑暗道一聲好,忙將全部力灌注到銀線上,兩下里一配合,尸邪的那對獠牙竟從牙槽中翻轉出來,本來牙尖對著地面,如今直對前方,牙搖搖墜,馬上就要徹底斷了。
滕玉意拽著手中的線,勉力與藺承佑配合,不過學了兩套劍法,哪堪與這等巨力相抵,好在后有程伯等人不斷以掌灌注力,才不至于被藺承佑的力和尸邪的力摜到地上。
尸邪恨得厲聲尖,力如狂風般席卷庭院,花叢被掀翻,大樹轟然倒下,門窗破開,桌椅板凳發出一連串震裂的響聲。
廊下的人聽那聲,頓時心神大,雙手捧著腦袋,恨不能癲狂哭,幸而絕圣和棄智高聲誦咒才不至于被震碎心脈。
藺承佑屹立不,汗珠卻滾滾落下來,尸邪的掙扎越來越劇烈,礙于那銀才不敢貿然離開庭院,突然一下子,它像是橫下一條心,不顧牙齒被割得更快,從庭院里一躍而起,猛地朝藺承佑撞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它含糊哭喊,嗓音又甜又膩,“你是我見過的最壞的人,我要跟你同歸于盡!”
滕玉意等人一驚:“世子!”
拼命加重手中力道,藺承佑一瞬不瞬看著尸邪的影近,暗中將力催到極力,忽覺手下一松,兩道白影從尸邪口中飛出,落到了尸邪的腳下。
尸邪在半空中一頓,緩緩轉眼珠朝下看去,看到那兩雪白的利,正是自己的那對獠牙。
它五搐一團,慌得揪住自己的頭發:“我的牙!我的牙!”
可不等它用力發泄,手下一松,頭發竟全數被它揪了下來,它愣了一下,再抬手一,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竟如落葉般紛紛落下來。
接著是臉皮、指甲、胳膊……等尸邪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在融化時,它尖嘯著要抓向藺承佑,
“……我就算死也要先吃了你……”它雙目猩紅,飛快朝藺承佑爬去,可惜太遲了,它的胳膊和雙也融化了。
好不容易爬到藺承佑的腳邊,沒等它出手,它就在藺承佑含著謔意的目里化作了一灘膿水。
“去死吧……”它的最后一句話淹沒在咕嚕嚕的水泡里。
藺承佑嘖了一聲,搖頭看著腳邊的膿水:“這話該我說才對。”
眾人發出一陣重生般的歡呼聲,滕玉意踉蹌兩下,大喜跌坐到屋檐上,著頭頂的穹窿,一個勁地氣。
夜空本來堆積著重重疊疊的云,如今全都一掃而空,月重新在天幕上顯現,又晶瑩又皎潔,幽幽清輝灑落人間,為長安蒙上一層溫的彩。
滕玉意注視著那清,無聲笑了起來,的心保住了,逃過了一劫,翻爬起來,卻見藺承佑正察看腳邊那灘膿水。
絕圣和棄智在廊下手舞足蹈:“太好了!師兄!我們殺了尸邪了!”
見天等人恨不得在瓦當上狂奔:“祖師爺,報仇了!徒孫幫你報仇了!”
很快跑到前樓,把昏迷不醒的見樂給救了出來。
藺承佑比他們還高興,一高興也想像滕玉意那般躺到瓦當上好好打個滾,可惜現在還有要事要辦,暫時還不能撒野,他在膿水周圍畫了個赤子金尊陣,又點亮符箓將那灘散發著惡臭的膿水燒干,翩翩落到庭院中,把奄奄一息的金公子拽起來。
金公子昏迷了好長時間,被藺承佑一拽才醒過來。
“想不想活?”藺承佑言簡意賅。
金公子戾冷笑,像是知道藺承佑本不可能放過它。
藺承佑笑道:“你是活不了,但你這一罪孽可不是一死就能償還干凈的,我有法子助你早日洗清罪孽,但前提是你得告訴我你和尸邪是如何從陣中逃出來的。”
金公子依舊不吱聲,但神態儼然有些松。
藺承佑:“我知你貪紅塵,看你這一飾就知道了,你且想清楚了,說了,不必生生世世都活罪。不說,從此化作一縷濁煙不說,日后就連重新回轉世的機會也沒了。”
金公子這回不再冷笑,而是沉默不語。
“想明白了吧?我先問你,你與尸邪是如何結識的?”
金公子用殘翅指了下自己的嚨,意思是自己現在是一只鳥,沒法作人聲。
藺承佑想了想,金公子現在一妖力喪盡,他想幫它化作人形也沒法子了。
“無妨,我來猜,說得對你就點頭,不對就搖頭。”
金公子點點頭。
“百年前你被另一位‘清虛子’的道人打傷,湊巧逃到了樊川的一座行宮里,當時行宮的主人便是阿寶,當時還未死,份是前朝那位末代皇帝的私生,好奇之下救了你,你從此與結識了,這話對不對?”
金公子緩緩點頭。
“一個人在行宮寂寞,而你正需找個清靜地方養傷,生兇殘,而你心不正,你與一見如故,相久了愈發投契。等你養好傷之后,或許是為了吸取子的元,或許是待久了覺得無聊,總之你離開了樊川的行宮,等你再回來,前朝滅亡,阿寶則被埋葬在行宮里,你不甘心死了,把的尸首挖出來助為尸邪,對不對?”
金公子微弱地了口氣,再次點頭。
“你們作沒多久,被東明觀的東子道長打陣中,就鎮在平康坊的地界里,一沉睡就是百年,前陣子你們破土而出,僅僅是因為陣法被匠作們不小心砸破麼,有沒有別的緣故?”
金公子紅爪微微一蜷,似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
藺承佑面上平靜,心里卻掀起了狂風,二怪出陣果然另有原因,就像上回那樹妖突然能魔,分明也是經人點化。
這妖怪擅長利用人的弱點,他越想知道答案,面上就越需沉住氣。
金公子踟躕了許久,終于有了要抬起翅膀的意思,就聽院中伶人們哭一團:“好了好了,別怕了,那只鬼化水了,再也不必擔心它作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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