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智?”
滕玉意驚訝往下,山丘下有一條進城的小路上,迎面行來一隊寶鈕犢車,單看輜重和仆從,便知來者份貴重。
某輛犢車上有位小公子正搴簾往外看,方才說話的就是這小公子:“阿爺,阿娘,你們瞧,山坡上是寬奴和俊奴。”
一之下,滕玉意便猜到這行人的份,果然聽到寬奴歡呼道:“王爺、王妃、二公子。”
絕圣和棄智也高興地往山下跑。
跑了一晌又轉回來:“滕娘子,那是師兄的爺娘。”
滕玉意只好帶著端福和俊奴下山,犢車前立著一匹千里馬,馬上端坐著一位著石青襕袍的男子,年約三十多,氣度出塵,儼若冰玉,那清如山泉的眉眼,讓滕玉意一下子想到了藺承佑。
藺承佑的貌,一半源自這男人。
寬奴早在一旁為主人做起了介紹。
聽了寬奴的回稟,王開始認真打量面前這孩子。
“你是滕娘子?”
滕玉意恭謹行禮。
“好孩子,不必多禮。”王面容沉靜,目卻很和暖,端詳滕玉意一晌,側過頭,溫聲對車里道,“瑤瑤,這孩子便是滕將軍的兒。”
滕玉意暗想,王的聲音低沉緩和,與阿爺一樣,一開腔便有著讓人心定的力量,那種巍峨如山的品格,并非天然就有,而是隨著閱歷和年歲的增加,慢慢沉淀到骨子里的,每一言每一行,無不讓人折服,仿佛這世間天大的事到了他們面前,也不足為懼。
犢車立刻有了靜,車簾一掀,先鉆出一位緋袍金冠的小公子,年約十三四歲,相貌跟藺承佑有點像,只是眉眼尚未長開,板也有點單薄。
但是那聰明絕倫的神態,倒是與藺承佑如出一轍,小公子一笑,讓人如沐春風,他友好地了滕玉意,又好奇地看了看滕玉意腳邊的俊奴,端端正正對滕玉意行了一禮,回掀開車簾。
很快,又有一位貌婦下車,便是王妃了。這位王妃全無架子,說下車就下車。
滕玉意莫名有些局促,以前也見過,可惜離得太遠,這回隔得近了,才發現王妃皮瑩凈如雪,一雙眸子更是清妙絕倫。滕玉意想起那些關于王夫婦的傳言,實在想象不出這位王妃親自手教訓兒子的場景。
王妃姿敏捷,下車立定了,見滕玉意,眼睛便是一亮,與丈夫含笑對視一眼,沖滕玉意招手:“你玉意對不對?我是藺承佑的阿娘。來,讓我好好瞧瞧你。”
滕玉意口一暖,王妃笑容誠摯,這一笑,仿佛能暖到人的心窩里。再看端坐于馬上的王藺效,雖然并未像妻子那樣笑容滿面,但目里的暖意也好似能融化初雪。
滕玉意倍親切,笑出兩個梨渦,上前斂衽行禮:“見過王妃。”
***
兩月后。
淮西戰況愈演愈烈。
彭家自盤踞淮西以來,不余力鼓麾下兵士與當地百姓締結姻親,一晃數年過去,軍中現有不將士在淮西道安家落戶,為了能在父兄長輩面前多盡孝道,部分將領甚至將遠在關隴的親眷接來一同生活。
彭震這一反,不論兵士們愿不愿意,都得跟著彭家賣命,因為親眷們的命都握在彭家手中,敢與彭家唱反調,一律會被屠滅三族。
而在籠絡軍心方面,彭家一向做得極面,自去歲開始頻頻犒賞士卒,往日也常在軍中論功行賞,是沖著這些厚重幣帛,也有不人死心塌地追隨彭震。
威加上利,戰鼓這一響,淮西道可謂上下一心。
除此之外,早在數年前,彭震就以“淮西兵力一繳,淄青、山南東道必危”為由,不斷游說臨近蕃道的節度使與其暗中互為奧援,幾年下來關中四鎮已有守相助之勢。
前腳,神策軍和鎮海軍擊潰盤踞在太倉的五萬彭軍,后腳淄青的劉正威和山南東道的王世彪便先后舉起反旗。
劉正威阻兵襄,王世彪遣兵幫助彭震扼守徐州渦口。
鄧襄這一線,上至鄧州下至渦口,橫貫中腹,扼守要沖。比之陳穎水路,地理位置更關鍵,一旦叛軍得逞,不但平叛之征大打擊,整個南北運路也陷困窘局面。
按照彭震這番的布局,原本該所向披靡,可惜他遇到的是他一直以來的勁敵——本朝第一戰神滕紹,不僅如此,還上了用兵如神,從不墨守規的年將軍藺承佑。
加之有人提前泄了天機,彭震事先埋下的幾步棋招都被一一窺破。
從占盡先機變為被防,往往只在一役之間,彭家接連失利,不到兩月,滕紹就功克下襄州和徐州,藺承佑所率神策軍也接連奪回埇橋、渦口。
彭震折戟沉沙,不得不率領殘部退據蔡州。劉正威和王世彪派出支援淮西道的本就是老弱病殘,吃了幾場敗仗后,再看到神策軍和鎮海軍的旌旗,無不風而潰,劉正威和王世彪為免殃及池魚,主向朝廷遞上“罪己狀”,說自己絕無反心,先前之所以借兵給淮西道,只因被彭震的謊話所蒙蔽。
七月中,踞守宋州的彭震副將劉云浩為營中軍士所殺,軍士們將其首級傳至京師,舉州向朝廷投降。
宋州一降,蔡州一郡七邑便悉數暴在鎮海軍和神策軍的馬蹄之下,只等克下蔡州,天下不日可平。
消息傳來,朝野外備鼓舞。
滕玉意每日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打聽淮西道的戰事,只要聽說戰事不利,便會心生忐忑,若是聽到捷報,又會高興一整天。
這兩月,未去香象書院上學,滕紹為著兒安危著想,早在出征前就向書院替兒請了假,滕玉意白日有大把工夫,時常同絕圣棄智出門除祟。
最近長安城外常會冒出些奇怪的邪祟,例如上回那種罕見的七天,又在南城外冒出來了,只不過這回盤踞陣中的并非蟒蛇,而是一只花妖,凡是路過那地方的商販,幾乎都著了道。
那日,王妃聽聞此事,就與清虛子道長前去收妖,巧滕玉意被阿芝邀請到王府玩耍,王妃順便也帶上了滕玉意和絕圣棄智。
滕玉意激地揣著小涯劍上了車。
可真到了殺妖那一刻,滕玉意遠不如在藺承佑面前自在,王妃再隨和,總歸是長輩,滕玉意再大方,在長輩面前也有種天然的拘束。
絕圣和棄智呼哧呼哧幫著收妖,回頭一大覺奇怪,滕娘子智勇雙全,砍殺邪時從來都是兇相畢,今日卻不同,斯斯文文的,看著像拿不劍似的。
“滕娘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滕娘子,你以前都是殺氣騰騰的,今日怎麼這般秀氣?”
滕玉意額角一跳,從前總看藺承佑罵師弟,今日算是明白原因了。當著王妃和清虛子道長的面,好意思“齜牙咧”殺妖麼。
王妃一句話未說,走近握住滕玉意的劍柄,幫用力往前一送。
噗地一聲,出招干脆利落,面前那只吃了好多人的蜘蛛,登時化作一灘膿水。
滕玉意頓覺自己的“扭作態”有點多余。
“絕圣棄智都告訴我了,你不但曾經親手斫下樹妖的一只爪,還幫佑兒鋸過尸邪的獠牙?”王妃含笑注視著面前的孩子。
滕玉意訕訕說是。
“很好。”王妃欣地拍了拍滕玉意的肩膀,無論語氣還是作,都充滿了鼓勵的意味,就差當面說“我很欣賞你了”,做完這一切,王妃利落回到清虛子道長邊。
絕圣和棄智捂樂,滕玉意笑瞪他們一眼,鬧了這一出,也不好意思再假裝斯文,手起劍落,一口氣清了不小煞。
這波怪一除,長安城表面上消停不,那之后阿芝常邀請滕玉意到王府玩耍,滕玉意也常約阿芝來滕府來用膳。
閑暇時,滕玉意會挖空心思做些致的點心,除了例行給姨母和姐姐品嘗,還不忘給青云觀和王府做上幾份,然后將其盛錦盒中,細致地裝裱一番,或是托阿芝帶回府中,或是作為回禮親自送到王府和青云觀,幾次下來,連清虛子道長都對滕玉意的手藝贊不絕口。
這日,滕玉意和杜庭蘭邀去王府參加詩會。
打從上回尸邪闖王府,阿芝郡主的詩會就中輟了,休整了幾月,阿芝又興起了作詩的念頭,趕上爺娘和二哥哥也在家,此次詩會空前熱鬧,除了詩會里的員,還邀請了香象書院的眾學生,連國子監太學的幾位番邦王子也在應邀之列。
詩會進行到一半時,南詔國太子顧憲突然離席而去,滕玉意手中的酒盞停在邊,對涼亭外的端福使了個眼,端福會意,不聲不響退了下去。
***
半夜,一座格局巧的宅邸。
屋角點著一盞藕燈,旖旎芒幽幽照亮房中的布置,窗扉閉,金螭香爐幽香裊裊,屋無人說話,床上卻不時發出曖昧又急促的聲響,許久過后,屏風后雨歇風停。
安靜了沒多久,有個男子低著說了幾句話,換來子一聲惱的驚呼。
有人跌跌撞撞從屏風后出來了,赫然正是顧憲。
他眸散,臉上似有些醉意,上蟒袍大開,里頭襌也半敞著。
他奔到桌邊一邊穿靴,一邊愧悔地思索著什麼,穿戴好后并未離去,而是怔立在桌邊,等回過神來,再次繞過屏風,半跪著對床上的子低聲說了句什麼。
床架輕輕響了一下,子似是懶地翻了個。
稍頃,子斷斷續續開了腔。
“你走吧。”子的聲音比還要,說話時仍有些意,“你來探我,我原本很高興,要不是為了款待你,我也不會多喝這幾杯,怎知你——今晚我只當你酒后失態,往后別再來找我了。”
說到最后開始低低啜泣。
顧憲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輕聲細語說了幾句話,忽聽門外婢怯怯說:“太子殿下,阿赤塞有急事找。”
屋里一默,顧憲歉疚地對床上子說:“你別怕,一切有我。明早我來看你。”
說罷從屏風后繞出來,走到門口,留地回頭了眼,掉頭匆匆離去。
顧憲離去后,子并未立即下床,而是聲喚婢送水,婢紅著臉送了盥盆和巾櫛進屋,子不假人手,吩咐婢們將東西擱到一旁,便讓們統統退下。
子自行拾掇好后,款款從屏風后出來,燈如水,照亮慵懶的影,但見發髻散,眼紅,前雪白滿的曲線若若現,惹人無限遐思。
眼角明明含著眼淚,角卻微微翹著,仿佛完了一樁心事,又像是狩獵者終于捕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獵。
喝了半盞茶,子彎腰吹滅桌上的藕燈,待要回床歇息,后的燈突然又亮了。
子驟然見投到簾幔上的亮,不由大吃一驚,回頭去,就見屋里多了一位。
端坐在桌邊,正似笑非笑著,那盞已經熄滅的燈,不知何時又亮了。
子剛要驚聲嚷,一個高大的黑影如鬼魅般欺近前,一下子封住了的道,隨后,一把寒凜凜的匕首格在的嚨上。
“別來無恙,鄔瑩瑩。”和悅同打招呼。
鄔瑩瑩驚疑不定盯著。
好心提醒:“別喊,喊的話,這把匕首會立即要你的命。”
鄔瑩瑩很識趣,忙息著點頭。
滕玉意示意端福替鄔瑩瑩解。
鄔瑩瑩低著說:“你是——滕將軍的兒?”
滕玉意笑道:“記不錯。本想過來探故人,沒想到撞到這般香艷的一幕。“
鄔瑩瑩臉上紅一陣青一陣,一邊張屋一邊道:“不對,你分明早就藏在屋中了。”
換言之,今晚與顧憲的種種,全都被滕娘子瞧見了。
惱恨不已:“你到底想做什麼?”
滕玉意聳聳肩:“我來瞧瞧我們家當年這位老朋友近日在忙些什麼,不枉我令人暗中盯梢了快兩月,一來就我瞧見了不得了的東西。如果我沒記錯,新昌王是顧憲的小叔叔,也就是說,你是顧憲的嬸嬸?”
鄔瑩瑩原本惱到極點,不知想到什麼,忽而又一笑:“這與你有什麼相干?”
滕玉意自顧自打量屋子里的件,鸕鶿杯、舞鸞青鏡、瑞簾……這都是價值不菲的罕,新昌王后留下再多財產,恐怕也經不起鄔瑩瑩這樣揮霍。
聽說南詔國每年分給皇室眷的例錢是有限的,鄔瑩瑩并無子,丈夫一死,往后在南詔國的待遇只會每況愈下。
若是鄔瑩瑩過慣了先前那樣奢僭的生活,是得為自己的日后好好謀劃謀劃。
滕玉意將視線挪回鄔瑩瑩的臉上,不得不承認,鄔瑩瑩的容貌勝過世間大多子,許是并未生育的緣故,依舊如般吹彈可破,形也比尋常子更人。
記得那回鄔瑩瑩在西市的蝶樓買香料,顧憲專程跑來接鄔瑩瑩,當時就有些奇怪,縱算禮數再周全,一個做侄兒的,也鮮會在自己嬸嬸面前如此殷勤。
早該猜到顧憲慕鄔瑩瑩。
算起來鄔瑩瑩今年二十多歲,沒比顧憲大多。
“這兩月顧憲一共來找過你七次,每回都只前來,連扈從都不帶。到了今晚,更是足足逗留了一個多時辰才走。”滕玉意笑道,“之前我就猜這一切是你默許的,今晚果然親眼看到你在他面前半推半就,顧憲是南詔國國王唯一的兒子,日后會繼承他父親的皇位,他今年剛二十,卻慕你多時,你和他有了這層關系,日后他當上國王,也會在暗中關照你。你想要的榮華富貴,會一直有人替你維系。”
鄔瑩瑩盯著滕玉意,事到如今早已看出對方是有備而來,一味否認只會對方甩出更多證據,要想知道對方的目的,不如坦承認,于是干脆淺淺一笑:“既然今晚你早來了,該知道從頭到尾都是顧憲向我求歡,男人麼,無論老,都是如此。這世道對子太不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子死了丈夫就不許再嫁人,我還這麼年輕,憑什麼像木頭似的活著?男歡,你我愿,便是不圖榮華富貴,我也愿意有個替我暖床的郎君,他自己送上門來,我可沒主過。”
這些話聽得人臉紅,滕玉意忍不住清清嗓子。雖憎惡鄔瑩瑩,但這話還有道理的。
鄔瑩瑩不聲瞟了眼窗外。
“我呢,對你們這些事毫不興趣。”滕玉意諷笑道,“不過我得提醒你,現在這座宅子外全是我的人馬,來之前我就已在信上告訴了阿爺此事,若是你們敢耍花樣,明日就會有人把你們的事傳到南詔國去。這段時日盯梢你的不只我們滕家,證人要多有多。當然,只要你乖乖配合我,這件事到我這兒就打止了。”
鄔瑩瑩面變幻莫測,顯然在權衡利弊,思來想去,奈何被對方掐住了要害,瞟了眼滕玉意,笑嘆道:“小小年紀這般有手腕,我算是怕了你了。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滕玉意面一沉:“那日我阿爺過來找你何事?”
鄔瑩瑩輕咬,似在猶豫要如何說。
“為了南之戰的事?”
鄔瑩瑩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你知道南之戰?”
忽覺皮一涼,鄔瑩瑩才意識到脖頸上還架著一把匕首,只要再前進半寸,利刃就會劃破的頸子。
“玉兒,說起來我也是你的長輩。”鄔瑩瑩勉強笑了笑,“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兵戎相見,快、快這位壯士把匕首拿開。”
“你是我哪門子的長輩?”滕玉意冷冷笑道,“今晚便是殺了你,也沒人能查到我們頭上,要是不想死,你最好痛痛快快說出來,說,我阿爺前來找你求證何事?”
鄔瑩瑩沉默良久,幽幽嘆息道:“我不是不想說,只是這件事太過殘忍,你是滕老將軍的后代,聽了未必好——”
匕首又近一分,鄔瑩瑩花容失:“我說,我說。你阿爺問我,當年我有沒有把南之戰的真相告訴你阿娘。”
***
滕玉意從宅中出來時,整個人得像剛從煉獄中爬上來。
鄔瑩瑩的話語,一字一句鑿在心坎上。
“我沒到你家之前,你阿娘就病了好些日子了。聽說夜間睡不好,總是做些駭人的怪夢。”
“怎會沒想法子?滕將軍請遍
“王爺!王妃把皇後打了!”男人冷眼微瞇,危險釋放,“都是死人?王妃的手不疼?”家丁傻眼,啥……意思,讓他打?“王爺,王妃把宮牆城門砸了!”某男批閱摺子動作不停,“由她去,保護好王妃。”“王爺,王妃被抓了!”“好大的狗膽!”屋內冷風四起,再睜眼,某王爺已消失在原地。自那之後,某妃心痛反省,看著某男因自己重傷,她淚眼婆娑保證,“夫君我錯了,下次絕對不會這樣。”然——好景不長。“王爺,本宮又闖禍了!”毒後重生:邪王,本宮又闖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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