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是孩玩城,比起二樓, 這裡真又歡快。
裴川低眸看, 在校服左邊口袋裡把一個“平安快樂”的紅包拿出來。貝瑤真誠極了:“謝謝你救了貝軍, 我媽說我們家沒有什麼謝你的,想來看看你, 可是你不住裴家了。”
他漆黑的眸落在紅包上。
臉頰的:“嗯……紅包裡不多,我家有些窮,你知道的。這是我爸媽的心意。”
裴川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給他送錢。
他知道自己在他們六中名聲可能不好, 然而還是給了。裴川低聲說:“不用, 我不缺錢。”
抬眸看他,眼神純淨:“好吧。”貝瑤把紅包放回了左邊口袋,然後從右邊口袋拿出一個東西。
他目凝在手上,片刻心跳加快。
語調糯糯的,詢問他的意見:“這個可以收下嗎?”
一支“京萬紅”燙傷藥膏,在這年隻賣幾塊錢。
“裴川,手還疼嗎?”的聲音又輕又,縷縷往人心裡鑽。
他知道自己不該接,原也不能接的, 就像那個毫無分量的紅包一樣拒絕。可他僵著,如鯁在, 心跳加速, 出了自己的右手。
裴川掌心的紋路是斷掌。
據說這樣的手掌打人很痛,可是能吃苦, 又勤勞。年練拳擊,骨節寬大分明,掌心還帶著沒消下去紅腫。
輕輕放在他掌心裡:“以後不可以用開水洗手知不知道?”
他聲音低不可聞:“嗯。”
昨夜替他捆氫氣球時發現的,一聯想他房間地板滴落還冒著熱氣的水漬就明白了。貝瑤一大早去學校先去了醫務室。這時候下午六點半了,貝瑤沒吃飯,也得在八點鐘之前趕回去上第一節晚自習。
裴川知道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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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那個藥膏的盒子,把它放進自己兜裡。
“裴川再見,我回去了。”
他注視著下樓,纖細單薄的背影逐漸走遠。
二樓雅間門開著,飯菜都涼了,裴川還沒回來。金子心大,壞笑著說:“我們找找去啊。”
他們上樓,裴川站在窗前,手進兜裡,安靜又無言。
這個如山一般沉默的年,一點也不像他們認識的川哥。
金子說:“川哥?還吃飯嗎?”
裴川搖搖頭:“不吃了。”
十月清秋國慶節,普天同慶的日子裡,學校也放了假。
電視裡在放閱兵儀式,祖國的發展繁榮昌盛。
十月二號晚上下起了雨,小雨淅淅瀝瀝,卻不能阻止窗外一片熱鬨歡慶。祖國越強大,人民的日子就越好過,裴川在房間換服,猝不及防一顆小小的紐扣掉了出來。
他神有片刻凝滯。
那個紐扣模樣的遙控,像是潘多拉魔盒,.著他去打開。
他沒有丟掉它,卻也一次都沒有按開過它。
裴川把它撿起來,放在書桌邊,轉去浴室洗澡。
他洗完了回來,目卻又膠在它上麵。
他抿,告訴自己,就聽這一次。
他按開了它,打開自己的藍牙耳機。紐扣上的小點在東南方跳,像他不規律的心跳,砸得口期待又發悶。夏令營以後,它依舊沒有損毀。
耳機裡短暫的電流聲以後,他聽見那頭也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隨後趙芝蘭說:“瑤瑤,收一下服。”
糯糯答道:“媽媽,收過了。”
趙芝蘭匆匆進屋,兒在房間寫作業,兒子貝軍在沙發上抱著小劍睡著了,貝軍蜷一團,臉蛋上帶著淚,上蓋著貝瑤搭上去的被子。
他被驚醒,睜眼就看到了趙芝蘭,然後“哇”的一聲大哭:“媽媽!”
趙芝蘭被他脆生生的嗓聲嚇到了:“怎麼了?”
“我把姐姐的娃娃丟進洗機了,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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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芝蘭眉頭一跳,衝到自家臺一看,果然收得乾乾淨淨,再一看他們家垃圾桶裡,一隻熊貓玩.偶了線,被洗褪了,棉絮已經外翻,奄奄一息。
趙芝蘭回頭,見兒貝瑤貝軍的頭,貝軍更傷心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小熊臟了。”
趙芝蘭簡直想把這個力旺盛又瞎好心的熊孩子打一頓。
趙芝蘭說:“這個娃娃陪了姐姐快十二年,你都得喊這熊貓一聲哥哥,你竟然給我丟洗機洗壞了!”
貝軍睫漉漉的,他長得和貝瑤三分像,像是漂亮的瓷娃娃,他悲從中來:“對不起,熊大哥,貝軍錯了。”
貝瑤沒忍住笑了:“好啦,姐姐沒怪你。”
趙芝蘭兇道:“你.媽我怪你,過來挨打!”
貝軍噎著過去了,趙芝蘭給了他的小屁.一掌。貝軍躲也不躲,挨了這一下說:“我有零花錢,給姐姐買一個一樣的。”
這孩子調皮的時候讓人頭疼,懂事的時候又讓人心疼。
趙芝蘭想說,十二年前並不獨特的玩,你小子去哪裡買?卻見貝瑤搖搖頭,心中雖然失落,卻知道貝軍並不是故意的,小孩子比還難過,拉著弟弟:“好啊,不要小熊貓,買隻小兔子好不好?”
貝軍眼睛:“姐姐喜歡小兔子嗎?”
“對呀。”
“那我給姐姐買小兔子,我們兒園旁邊就有賣!”
“謝謝小貝軍哦。”
小孩子破涕為笑。
那頭雨聲淅淅瀝瀝,人聲卻逐漸遠去了。裴川回神,把紐扣丟進垃圾桶,閉上眼睛。
半晌他又重新穿服起床,秋夜有些涼。他開著車,循著玩店一家家找。
他的車改裝過,外人卻不能明顯看出是適應殘疾人使用的。畢竟是好車,他也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申領的駕駛執照是“那些人”幫他搞定的。他們不會在乎他年齡,隻要他手段和能力出眾,就什麼都可以辦到。
手機裡照片像素並不好,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舊書包洗的發白,回頭,大眼睛彎彎,裝上整個星空的彩。畫麵有些褪,那個一上課就喜歡無意識揪耳朵的小熊貓憨態可。
他指給店主看。
店主搖頭:“哪來這種東西啊?我們店裡有更好看的,要不要?”
他開車穿過大街,胎濺出水花。穿行在城市的夜裡。
天空漸漸明朗,朝升起來。裴川才明白,有些東西存在於歲月,十多年過去,整座城市再也尋不到第二個。
裴川靠在車裡了一支煙來醒醒混沌的頭腦,金子這時候打電話過來:“傾世呢,來不來?”
他啞著嗓音:“來啊。”
他都不知道這一.夜在乾什麼,敲了多次門,又在瘋魔什麼。
調轉方向盤,去了傾世。
金子懶撒打了個嗬欠說:“今天約了很多人過來玩,我昨晚就在傾世睡的。川哥你怎麼也起這麼早,咦?服還了?”
這貨探頭往外一看:“沒下雨了啊。”
裴川沒理他。
他靠在沙發上,殘肢作痛。事實上那車經過改裝,也不是讓他這麼糟踐自己的。
裴川了一杯酒。@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烈酒,他輕嗤了一聲,笑自己昨晚蠢。竊.聽這事,用在他親爸親媽上,不是讓他的心更冷了嗎?用在上,昨晚又在發什麼瘋?
他不會再去的,他又沒瘋!
金子說:“這裡啥時候安了個這玩意兒啊?哈哈哈娃娃機,夾得起來麼?”
他投了個幣,還沒夾呢,就見川哥大步過來,看了一會兒出奇沉默。
“找人把這個打開!”
金子:“哦哦……啊?”不是吧!
金子去前臺問,前臺說:“鑰匙沒在我這裡,還早呢,昨天裝那個的師傅沒來。那個東西才安的,給孩子們夾著玩的。”
金子把前臺的話如實轉告了一遍。
裴川死抿著。
然後他兌換了一百個幣,一個個往裡扔。
金子目瞪口呆:“……”
裴川並不會這個,要麼娃娃都沒到,要麼夾不出來,金子都看不下去了:“算了吧要不,你喜歡買一個安家裡玩啊。”
第七十三個幣,他夾起來一隻豬。
金子激慘了:“厲害厲害!”
卻見裴川又兌換了一百個,接著夾。
紫猴子、藍靈、小蜂、長耳兔……
一個又一個被夾出來。
金子從圍觀到了絕,乾嘛啊這是,要夾空嗎?川哥什麼鬼好?
鄭航來了也愣了一下:“川哥這是?”他和金子邊堆了一地七八糟的娃娃。
“走火魔呢。都五百多次了吧。”
手不嫌疼嗎?機都要給玩壞了。
一個黑白分明,憨態可掬的小熊貓最後掉落出來。裴川撿起它,往外走。
金子懷疑自己沒睡醒:“FUCK?站了一早上,為了看川哥夾一個沒老子掌大的熊貓?”
十月三號的清晨,空氣分外清爽,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空氣裡都沾了淺淺的氣。
家裡貝軍起得最早,窗簾被刮得一一,他眼,看見了一個遙控飛機。
“哇!”好酷啊。
貝軍子都沒穿,跑過去拉開窗簾,好在窗戶沒關,否則他一個小團,是推不窗戶的。
遙控飛機仿佛明白他的心意,最後飛進來,落在他手裡。
沉甸甸的,上麵係著一隻呆萌的小熊貓。
貝軍並不知道它意味著什麼。
對於孩子來說,這就像是超級英雄一樣給力,他歡呼著跑出門,又因為沒穿子挨了趙芝蘭一頓揍。
他滿不在乎,舉高手中的小熊:“姐姐的小熊回來了!是薩斯神帶來的!”
趙芝蘭給他套上子,一看不得了,還真就是一樣的。
貝軍去敲姐姐的門,小音使勁喚,興極了。
貝瑤打開門,長發披在肩上,蹲下來,拿下弟弟手中的小熊貓。
貝軍問:“是薩斯神送回來的嗎?”他畫片看多了,薩斯神是一部畫片裡英武無所不能的男神明。
貝瑤溫帶笑的眉眼沐浴在晨裡,偏偏頭,指尖上小熊貓,它還帶著清晨的意。
輕輕告訴弟弟:“是呀。”
拿著小熊貓走到窗前,薔薇花纏繞枝頭,垂眸看下去,小區門口隻有一片蔥蘢綠意,仿佛那個人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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