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誠再一次從醫院出來。
地下車庫, 男人點燃發機,手握著方向盤, 發機微微轟鳴, 卻始終不開。
耳邊回響著那個眉目慈祥的醫生對他說的話:“陸先生, 雖然我不知道您那位失憶的朋友是誰,但是幫助恢復記憶只是康復治療的一方面,您不能只寄希于患者恢復記憶主想起你們的關系,在此期間其實更應該嘗試的是再重新建立你們的關系,這個過程在某種意義上反而更有助于康復。”
重新建立關系。
陸林誠靜靜琢磨著這幾個字。
然后心里突然莫名一陣煩躁, 松開離合,打方向盤出了地下車庫。
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卓洋。
陸林誠戴上藍牙耳機, 接通。
卓洋:“林誠, 我最近看了兩個本子,你晚上回去看一看,我覺得制作班底什麼的都還不錯。”
陸林誠:“不用了。”
卓洋:“什麼?”
陸林誠把車開的很平穩, 一如他的聲線:“最近不想進組。”
卓洋那邊沉默了一陣, 然后問:“一直到什麼時候?”
陸林誠:“不知道。”
卓洋似乎有些氣了:“陸林誠,你最近是怎麼了?到底想干什麼?”
陸林誠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然后突然問:“你能告訴我二十三歲的人最喜歡什麼東西嗎?”
卓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
《仁心》開拍在即, 劇組通告本都已經出來了, 梁.導師.煙現在沒空管自己微博下面一水兒咨詢問題的留言和私信,正張地準備進組。
《仁心》的開機儀式辦得很熱鬧,演藝圈的人都比較注重儀式, 開機現場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梁煙手里舉著三香,跟著一眾主創拜天祈求順利上星收視長虹。
幾人拜完天,要把手里的線香都到香爐里面去。
佟雷和路丹是男一一,他們完香后才到梁煙和在劇里與梁煙番位對應的男二鐘澤,鐘澤在劇里扮演一個對梁煙飾演的實習醫生窮追猛打的富二代,兩人幾乎承包了劇里所有戲。
梁煙一邊往香爐里放香,一邊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鐘澤。
梁煙看愣了一下,發現還真是有點像。
娛樂圈有些藝人出道時,因為長相跟已經名的前輩相似,會被上“小xxx”的標簽,這種標簽有利也有弊,利在于一出道就可以很輕松地蹭前輩的名氣,弊在于容易被前輩嫌棄和對比,并且標簽易難撕,不容易形自我的風格特。
鐘澤據說就是因為長得有兩分像陸林誠,被星探在街上發現,然后頂著“小陸林誠”的名頭出道的,只不過行兩年作品都沒什麼水花,現在在公眾眼里唯一的記憶點還是那個“小陸林誠”的頭銜。
鐘澤察覺到梁煙在看他,點頭了聲:“煙姐好。”
頭一次被人姐的梁煙:“???”
無所適從.jpg
梁煙估著鐘澤還比大,干笑了兩聲:“那個,我名字就好了。”
鐘澤:“好的煙姐。”
梁煙:“………………”
梁煙在劇里的第一場戲就是跟鐘澤的對手戲。
戲里鐘澤扮演的富二代在躲避家里安排的相親途中不慎失足落水,然后被梁煙扮演的剛好路過的實習醫生救了上來,富二代救起來后吐出兩口水,開口就問小實習醫生要多錢,小實習醫生卻還趕著去上班,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拔就跑,富二代見慣了拜金,突然來了個不忽視他帥氣還忽視他金錢的人,一下子就起了興趣,一打聽之后發現是市醫院的實習醫生,于是便開始追,本來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魅力追著玩玩兒,結果每天被小醫生花式冷漠臉拒絕,富二代鍥而不舍,結果后來追著追著出了,真的喜歡上了梁煙飾演的實習醫生,每天花式接送上下班求表揚求虎,最后上刀山下火海就差徒手撈油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狼狗變狗男友力max,終于追到了淡定古板的小實習醫生。
《仁心》采取的是拍攝順序是順拍,所以梁煙進組后的第一場戲,還沒跟視帝視后說句話,就要下水勇救男二鐘澤。
拍攝片場,梁煙站到公園人工湖池邊,看著那潭碧綠清澈的池水,咽了口口水。
鐘澤抱著劇本湊過來:“煙姐,你會游泳嗎?”
梁煙已經習慣“煙姐”兩個字了,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鐘澤頂著“小陸林誠”的稱號出道兩年,沒有什麼有水花的作品還能一直有戲拍,跟組里人才認識了沒多久就在組里一口一個“哥”“姐”地,聽起來簡直比親生的還親。
梁煙抬了抬眼皮,顯得很淡定:“不會,你呢?”
鐘澤笑嘻嘻:“我以前是游泳校隊的。”
梁煙:“………………好吧”
影視劇里有很多與水有關的戲,演員卻不都一定會水,并且要讓演員為了一場戲臨時去學游泳也不太現實,太危險的同時還兼顧不了戲,所以一般采用的方法除了后期就是吊威亞,用威把演員半吊在水里演戲。
梁煙在威亞師的輔助下穿好威亞,盡管事前就已經給自己打過預防針做過心理準備,但現在正式開拍,著那一池子水,終于還是了怯。
哭喪著臉看姜木:“怎麼辦?”
姜木給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你可以的。”
梁煙被一點一點威亞放進水里。
當池水沒過梁煙腳踝時,忍不住“嘶~”了一聲。
雖說現在已經是四月份,白天最高溫度有時都能達到三十度,但是春天的池水卻照樣冰涼,寒意像是游蛇,穿過服直直鉆進骨頭里。
梁煙半個子都浸在水里,忍不住打了個寒。
鐘澤本來還興致,但一下到水里到溫度之后整個人也瞬間萎了。
“我靠,煙姐,好冷。”
梁煙兩條手臂抱在一起,上下牙齒打著架:“知……知道就好,爭取一條……過。”
劇組工作人員也知道水冷演員辛苦,兩人都下水就位后立馬拿大喇叭宣布開拍。
梁煙事先跟鐘澤在岸上對過戲,拍攝時一手從他腋下抄過,另一手撥水,裝作游泳技很好的樣子。
但是事實證明水下跟岸上完全不同,梁煙在水沒過腰際時還有點信心,但是當威師把越放越往下,水沒過口,憋悶一下子就上來了。鐘澤一臉擔心地在旁邊,梁煙壯著膽子,一手抓住鐘澤,另一手戰戰兢兢地出去,剛要試著撥水,整個人就失去重心子往前陷阱水里。
冰冷的湖水沒過口鼻和頭頂,梁煙吸進水,本能地掙扎,幸好鐘澤反應夠快,救生員和游泳圈還沒過來,梁煙就被他眼疾手快地撈了起來。
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那種水流沒過頭頂的覺,對于不會水的人來說依舊就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梁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鐘澤胳膊,不停咳著水。
威亞師立馬把梁煙往上拉了點。
工作人員紛紛沖到岸邊:“梁煙沒事吧?”
梁煙緩過神來,開拍前還在跟鐘澤說爭取一條過,沒想到這還沒正式開始就掉了鏈子,梁煙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搖頭:“沒事。”
正片里也就幾秒鐘鏡頭的戲,兩人足足拍了一多小時。梁煙雖然還是怕水但是有威亞和鐘澤撐著,勉強能過,但是對于冰冷的池水,純粹只能扛著。
梁煙在被威亞吊上岸時覺得自己已經快被凍木了,手腳連知覺都沒有。姜木拿著大巾趕給披在上,趕去后面劇組跟組的車里換干服。
梁煙換服時突然小腹痛得厲害,換子時看了一眼,自己大姨媽剛剛來了,幸好上穿的是件黑子,沒有太尷尬。
——
第二天,《仁心》劇組,梁煙捂著墜墜發疼的小腹,蜷在自己的躺椅上。
今天早上化妝師突發奇想給化了個致的桃花妝,水紅的釉配珊瑚腮紅,愣是把慘白的臉和給藏了起來,乍一看氣真不錯。
梁煙鼻子發,只輕輕打了個噴嚏,下立馬一陣暖流奔涌。
梁煙到那陣暖流,艱難地換了個坐姿。
姜木今天有親戚來b市,請了一天假,梁煙也不好意思跟他說自己大姨媽來了,以至于現在連個給倒杯水的人都沒有。
今天跟扮演導師的佟雷有一場對手戲,圈里沒有前輩找后輩的的道理,于是梁煙撐著子站起來,主去找佟雷對戲。
佟雷在補妝,看了一眼拖著子過來,臉上氣卻還不錯的梁煙,皺起眉:“怎麼了?”
“昨天那場下水的戲聽說你跟鐘澤拍的辛苦?”佟雷不咸不淡地說,“不過干這一行都是看似鮮,其中的苦和累只有你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著,大家的本質都是商人,沒人會愿意將就別人。”
“我知道。”梁煙垂下眼,“佟雷老師,我來找您對下午的……”
梁煙話說一半,佟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對梁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先接電話。”
“喲,怎麼敢勞駕你來探班。”梁煙靜靜站在旁邊,不一會兒,聽見佟雷笑著說。
梁煙倒也沒怎麼在意。
《仁心》剛開機,拍攝地點在b市,像佟雷這種咖有沒事過來探班的朋友很正常。
……
下午,陸林誠帶著助理出現在《仁心》片場。
他來得低調,鴨舌帽加黑口罩,好些劇組里的工作人員也都不知道。
陸林誠來時片場正在拍戲,佟雷中氣十足的話劇腔遠遠就能耳。
導演:“卡。”
然后是一個不停道歉的聲:“對不起導演,對不起,佟哥,真的不好意思。”
“算了。”導演從監視后面站了起來,“你今天是怎麼了?昨天太累了嗎?狀態沒調整好?再去準備準備吧。”
“謝謝導演,真的不好意思。”
佟雷下了戲,一眼看到在他的位置等待的陸林誠。
在陸林誠剛踏影視圈的兩人就合作過,那時佟雷已經名,陸林誠當時還是個只有流量的豆,剛剛開始拍戲,佟雷本來對半路出家來演戲的陸林誠不怎麼看好,可是陸林誠無論是天賦還是勤程度都給人很大的驚喜,兩人合作后關系一直不錯,后來陸林誠越來越紅,三金影帝到手,但跟以前的朋友也一直好,佟雷有什麼戲上時陸林誠都會幫忙宣傳。
佟雷笑了一聲,走過去,第一句話就是:“要不是昨天那場戲下了水,今天這種表現早就不知道被罵多回了。”
陸林誠被中心事,微微別過眼。
他看到不遠,差點被罵的人一手捂著小腹,一手舉著劇本,皺著眉頭念詞。
男人的目落到小腹上。
梁煙正琢磨著戲,劇組突然熱鬧起來。
據說是佟雷的朋友剛剛來探班,給大家點了飲料過來。
每個人都被分到一杯。
眾人拿到手后高興地看包裝,結果在看到封條上時的“紅糖姜茶(熱)”傻了眼。
不是茶嗎?
有誰請人和飲料喝這個啊!
只有梁煙捧著一杯熱紅糖姜茶,心滿意足地喝著。
——
世界上只有三件事是藏不住的,冒、喜歡和窮。
梁煙還是沒扛住,冒了,雖然喝了暖暖的紅糖姜茶。
但冒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梁煙不想因為自己連累了《仁心》的拍攝,因此一直在帶病拍攝。
只是現在吹著冷風,覺得簡直是心涼,腦袋也暈暈的。
鐘澤和梁煙搭戲都發覺了的不對勁,擔心地問:“煙姐,你沒事吧?”
梁煙搖了搖頭:“沒事,好的。”
但下一個鏡頭,該說臺詞了。
一句話還沒說出,梁煙就先一聲“啊切”打了個噴嚏。
還是沒能掩飾住自己冒的事。
鐘澤擰著眉,對導演說:“導演,煙姐冒了,讓去休息會吧。”
梁煙本來想擺擺手說自己沒事的,但那只手就跟斷了經似的,怎麼都拿不起來。
放棄了,認命地聽著導演讓醫生來幫量溫。
一般的劇組為了防止意外,都配有跟組醫生。
梁煙坐在一旁休息,認真看著佟雷和王一莉拍戲。
兩個大咖對戲時,目中都有著火花。
鐘澤跟在旁,念叨著:“煙姐啊,你可不能為了工作不管自己的啊,你看我們圈子里的老一輩的藝家,好多老了都有各種問題。”
“鐘澤。”梁煙認真地看著他,說道,“知道得太多會被滅口的。”
鐘澤:“……”
醫生很快來了,先讓梁煙量夾上溫計。
幾分鐘后,梁煙把溫計遞給醫生。
醫生是個年輕的男子,接過溫計一看,皺著眉道:“都燒到39度了。”
恰好佟雷一場戲結束,聽到醫生的話,詫異地看了一眼梁煙。
梁煙了自己的腦袋,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嗯。”
鐘澤嚇了一跳:“我天你燒這樣。”
導演也沒想到梁煙在發燒,明明看著氣還好的。。
好在梁煙的戲都差不多了,便放了假讓梁煙回去休息。
梁煙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
佟雷看著梁煙快走不穩的步伐,又看看臉上的表,臉十分復雜。
這種心就好像,你本來以為是一只狼,結果只是一只變異的羊,沒啥殺傷力,還有點剛。
佟雷還是給陸林誠打了電話,雖說來探了一趟班連面都不見,但就臨走前個送全劇組紅糖姜茶的作,就怎麼看怎麼口是心非。
“喂,你前妻發燒了,39度。”
“我只是跟你說一聲,沒別的意思。”
——
梁煙這次發燒是真的厲害的,一個人回了家,躺在床上。
一進被窩,就覺得腦袋暈沉沉的,眼皮子也直打架。
梁煙睡了一覺,然后被門鈴聲吵醒。
梁煙不想起床去開門,翻了個繼續睡,然后把被子蒙過頭頂,然而門鈴始終鍥而不舍地響著,梁煙睡不著,沒辦法,只好起去開門。
“誰?”有些生氣地拉開門。
……
梁煙繼續去睡了。
陸林誠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打量著梁煙公寓的裝飾,然后起,去到臥室。
梁煙睡著了,微,似乎在說著什麼話。
陸林誠下意識彎下腰。
“好累……太重了……”
陸林誠沒怎麼聽明白。
“什麼好累太重了?”他輕聲詢問。
面對一副病容躺在這的人,他嗓音不由自主地放。
“杠鈴太重了。”梁煙突然嗚咽了兩聲,“我舉不起來。好重。”
陸林誠意識到梁煙是夢到小時候,在校練舉重的時候。
他以前從來沒聽梁煙談過的小時候,他以為應該是個普通家庭,直到那次在熱搜,看到梁煙的舉重年照。
發黃的背心,兩團高原紅的小胖臉,還有舉起杠鈴時堅的眼神。
還有陳雪云。
那時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陳雪云出現過,找過。
為什麼不說呢。他現在很想問,可惜卻失憶了,甚至連他都記不起來。
陸林誠默了默,目落到梁煙高燒干裂的上。
陸林誠去倒了杯水,回來時手心里幾顆白的藥片。
他沒照顧過人,因此接水給梁煙喝的時候。一不小心倒快了,便有一些水從梁煙下頜流了領里。
皮很白,鎖骨明顯,是很漂亮的形狀。
他跟梁煙結婚兩年多。
陸林誠結微,心是想忍一忍的,但跟會認人似的,他有點尷尬。
陸林誠拋開雜念,把退燒藥放到梁煙眼前:“梁煙,吃藥。”
可能是因為水流進了服里,梁煙有些不舒服,閉著眼拉著他的手,聲音有些含糊:“不吃。”
陸林誠把藥片遞在邊:“梁煙,吃完藥再睡。”
梁煙不理。
陸林誠有些生氣,把梁煙子往上提了提:“梁煙,快點吃藥。”
梁煙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眼前的人容貌很悉,像前夫。
前夫怎麼可能知道生病。不是他。
梁煙排除了前夫,于是以為這人是頂著“小陸林誠”名頭的鐘澤。
嘖~這小子,在片場還煙姐長煙姐短的。
梁煙出手——
“啪”的一聲,高燒時發燙的掌心,像無地拍死一只蚊子,敲上“鐘澤”的腦門。
“你怎麼不我煙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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