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瑯琊郡有名的士族高門,古氏族人眾多,名士輩出,朝野之中名極高。
這是外人眼中的古氏,古敏眼中的古氏卻是另一番模樣。
禮節繁瑣、氣氛沉悶,所有的一切都得人險些不過氣來。
古府眾人都知道大娘子前些日子落水得了一場風寒,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甦醒後居然大變。老爺夫人懷疑大娘子被什麼邪祟近了,暗中請了好幾位高僧來瞧,最後卻被告知大娘子自小丟掉的魂兒回來了。興許是因禍得福,如今的心智比同齡孩要的多呢。
是的,整個瑯琊郡的人都知道古氏嫡長生來就是個癡兒。
若非生在高門大族之家,怕是早早就被人丟棄了。
要是家中冇點兒閒財,誰養得起一個失魂癡呆的娃?
“大娘子,您可千萬彆再靠近水池子了,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奴要罰的。”
婢瞧見古敏又靠近水池,嚇得花容失,恨不得跪在古敏邊向哭求。
古敏訕訕收回了腳,帶著幾分青的稚小臉出些許不忍。
“罷了,你起來吧,我不靠近就是了。”
婢這才起,生怕古敏後悔,帶著遠離院中的水塘。
古敏一邊走一邊扭頭,瞧見池子旁邊有些工,聯想到早晨聽到的容,心下有些迷茫。
“阿奴,我方纔聽人說起……阿爹阿孃要派人將池子填了?”
填了池塘,就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了。
思及此,古敏眼底迷茫更濃。
幾日之前,半夜修仙到三點才睡,睏意漸濃,覺到腔傳來一陣絞痛。
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在大學寢室,反而來到了一間古古香的古代子閨房。
一群陌生人圍著,嘰嘰喳喳說著什麼,彷彿上萬隻鴨子!古敏覺古怪極了,一會兒冷得像是掉進冰窟窿,一會兒熱得像是被人擱在火架子上燒烤,冇多一會兒又昏了過去。
再度醒來,映眼簾的仍是那個陌生的房間。
驚愕發現自己變了五六歲的。
當開口說話,服侍的侍不僅冇有驚喜,反而驚起來,蹌踉跑去喊人。
後來才知道這個是個癡呆,不會說話不會認人,平日隻會流口水,屎尿都無法控製。
古敏很擔心自己會被人當妖孽燒死,值得慶幸的是,請上門的高僧都說是丟失的魂兒歸來了,不是妖孽附。的父母也接了高僧的說辭,欣喜之餘對古敏更加疼了。
為了小命著想,古敏也隻能嚥下解釋,安分了兩天。
等風寒痊癒,才被允許小範圍活。
的父母親人朋友都在三百多年後,古敏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就是一縷孤魂!
嘗試著尋找回去的辦法,時不時溜到落水的池塘瞧瞧。
侍發現的意圖,生怕再出什麼事,隻能時時刻刻盯著。
不過,古敏想要找機會,這些侍哪裡攔得住?
穿越第七天晚上,古敏跳進池塘,落水的靜惹來巡夜打更的仆從,又被人撈了出來。
“我的兒呦,你怎麼這麼狠心丟下爹孃不管?”
古敏呆呆看著陌生的人,驀地生出些許慚愧。
不論如何,占了人兒的,還用這做出跳水自殘的行為,的確是不對。
可是——
想回家,想爸爸媽媽爺爺外公外婆還有琛琛,想念大學想念寢室想念煩躁的課程。
古敏一貫是個樂觀的格,這會兒卻忍不住冒出了哭腔,豆大的淚水從眼眶滴答直下。
“我想回家,我想家了——”
古母也哭得不行。
“我兒啊,爹孃就在這裡,家就在這裡,你又要去哪兒?”
儘管這個兒是個癡呆,但古母從未嫌棄過,為耗費了力和心,疼骨。
好不容易失去的魂兒回來了,兒正常了,偏偏還想著要“回家”,要離開他們。
古敏聽了這話哭得更難過。
記得清楚,自己睡著的時候覺腔絞痛,渾無力,多半是熬夜猝死了。
這意味著就算找到回去的辦法,多半也是回不去了。
痛哭一個多時辰,古敏窩在古母懷中沉沉睡去,第二日醒來鼻子堵塞,嗓子喑啞。
儘管死心了,還是花了小半個月才接現實。
古敏小心翼翼試探服侍的侍,利用有限的曆史知識去推測自己所的朝代。
結果令人驚訝,穿越到了三百多年前,距離五國世還有三四十年。
“為什麼會是這個朝代——”
古敏小臉皺了一團。
哪怕再遲個三四十年也好啊。
要麼和宸帝同一時期,古敏還能平衡一些,要麼穿越到宸帝治下的朝代,偏偏是五國世之前——哪怕古敏的曆史績不算好,也知道這個時期對於人而言有多麼糟心。
人如同貨,哪怕社會地位再高,說白了也隻是更高級的貨。
習慣了現代社會的便捷,古敏對這個落後的時代各種不適應。
古母和古父也看出的不自在,儘可能滿足這個兒的需求,隻要彆再尋死,一切好說!
為了安全起見,古母派人將那口池塘填平了,改了練武場。
對的,練武場。
古敏尋了藉口說要習武,強健之後多陪陪二老,一番撒賣萌終於勸得他們同意。
“不練武怎麼混啊——”
古敏跟著武師學武,表麵上學的是普通外家功夫,暗地裡卻是學習練之。
“宸帝大大見諒,為了求生,練之我就先練了,絕對不搶你的創造版權!”
練之起源於宸帝薑芃姬,據說是專為子創造的,修習之後益多多。
曆史也證明瞭這點。
子地位崛起,練之功不可冇。
從薑朝建立至現代,這一直是孩兒五六歲開始的必修課。
據科學家研究,練之不僅能改善子素質,增強質,還能改善傳基因,生下來的孩子聰慧健康,減先天畸形。古敏作為未來人,當然知道這個世道和平不了多久。
作為,有權勢有地位是不夠的,還需要絕對的武力保護自己。
不然的話,世一旦來臨,的境就很危險了。
思及電視劇對五國世的描述,古敏就忍不住打了冷。
人在薑朝之前的時代是個什麼地位,還是清楚的。
哪怕是士族貴,一旦麵對世洪流,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除非——
古敏心思一轉就決定了大致的計劃。
要好好學武,儘可能將命運掌控在自己手裡。
說不定以後還能跟著宸帝一塊兒當土匪打天下呢。
古敏出武學世家,家老媽年輕時候還蟬聯三屆全國武打冠軍。
老媽為了古敏繼承家學和武館,幾乎從古敏能走路開始就捶打、磨礪,讓苦練武藝。
練之作為一切武力的基礎,自然是重中之重,早就刻進的骨子裡。
這一世重拾基礎,又有上一世經驗打底,學得十分快。
學武的效果很顯著,原先瘦弱蒼白的在短短三個月變得白胖幾分,彆提多討喜了。
傳授武藝的武師也暗暗咋舌。
這位古氏貴小小年紀便有天生神力的跡象,真是一株學武的好苗子。
可惜了——
古敏是個兒,還是出朱門大戶的士族貴,練武也隻是為了強而不是像男人一樣衝鋒陷陣。這份天生神力的潛力怕是要浪費了。思及此,武師冇慨,多年之後還很憾。
當一切都朝著好方向發展的時候,古敏心中卻裝著一件心事兒,為此鬱結良久。
終於,古敏等到機會了。
趁著母親帶去河間郡探親的機會,暗中去了趟傳聞中靈驗無比的上佛寺,拜訪大師。
“好濃重的氣!你是何方妖孽?”
古敏裝著滿腹心事,對著上佛寺的佛像發呆,倏地聽到後傳來陌生人的聲音。
聞聲轉頭,卻見一名中年高僧披袈裟站在廊下,目灼灼帶著幾分仄駭人的。
“我、我是來拜訪大師的……有些事……”
莫名有幾分心虛,古敏不敢與這位高僧對視,總覺得對方的眼睛在發,刺得眼疼。
另外,這位大和尚一眼就看出上氣頗重,難不也知道是奪舍重生的?
思及此,古敏心中無比掙紮,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
“不知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鼓起勇氣直視對方的眼睛。
中年僧道,“施主喚貧僧了塵即可,算不上什麼大師,不過是在此地掛單的無名僧。”
“了塵大師。”古敏微微欠,目帶著幾分複雜,試探道,“大師可看出什麼端倪了?”
“貧僧算了算,施主該早夭之相,六月初夭折,如今卻還活著,倒是令人驚奇。”了塵實話實說道,“施主的魂魄十分奇異,時時有離之征兆,按理說應該活不久的,可你……”
話未儘,了塵納悶地搖了搖頭,似乎也冇見過這樣特殊的況。
起初還以為是惡鬼奪舍,但仔細再看,他發現古敏魂魄清澈純白,不像是大大惡之人。
“其實,大師說得也冇錯。”古敏心下泛苦,道,“小子今日過來是想給人立個牌位。”
“給誰?”
古敏想了想,說道,“此人閨名做‘古敏’。”
的名字和一模一樣。
捐了錢,了塵幫給“古敏”立了往生牌,寺廟香火供奉。
“大師可能看出我的來曆?”古敏試探了一句。
了塵道,“看得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施主不是此間中人,心地不壞,並非惡類。”
古敏彷彿找到了知音,積在心的鬱悶有了宣泄口。
不過,隻含糊說了一些容,涉及曆史的部分冇有隨便。
“施主打算如何?”
古敏揪著手指,苦悶蹙眉,神帶著幾分委屈和茫然。
“我想回家,我想我的父母親朋好友了。”
了塵溫和道,“雖說貧僧功力尚淺,但也看得出來施主前世怕是壽數儘了。”
古敏神愁苦,對這個回答冇什麼意外。
一直以為修仙飛昇離自己很遠,萬萬冇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飛昇了。
“施主日後有什麼打算?”
了塵毫不懼古敏是奪舍重生的人,反而溫和詢問的打算。
古敏道,“我能有什麼打算?”
了塵道,“施主周氣濃鬱,若不想方設法除去,怕是壽數不長久。”
“我若不想死的話……我還能活著麼?”
好死不如賴活著,雖說這個時代蛋疼,但熬個二三十年就能看到宸帝了,倒也不枉此生。
古敏心裡很矛盾,一麵想要活著,一麵又極其不適應這個時代。
“自然能,待貧僧做一場法事就好。”
古敏老氣橫秋地歎了一聲,“多謝大師。”
了塵道,“你我緣分如此,施主不必言謝。奪舍雖是損之事,但施主也有一段福緣。”
他親自為古敏做了一場法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法事結束後,覺暖洋洋的,好似寒冬臘月窩在暖氣房。
離開上佛寺,古敏依靠在黑漆木憑幾上閉目養神。
“大娘子若是倦了,何不歇一歇?”跪坐在一側的侍溫聲建議。
古敏嘟囔道,“車馬顛簸這樣,骨頭架子都要散了,如何歇得下?”
這個時代的馬車還冇有有效的減震手段,哪怕馬伕已經夠小心翼翼,仍是顛簸得讓人噁心。
古敏原本是不暈車的,不過多坐幾回古代馬車,也染上暈車的病了。
“差點兒冇把人苦膽都震出來——”
古敏低聲抱怨,話音剛落,馬車倏地停了下來,讓子不由得向前一傾,險些載倒。
“發生什麼事?不知這樣容易傷到大娘子?”
侍見古敏麵蒼白,對著馬伕喝一聲,馬伕連連告罪。
他道,“非是小人有意而為,實在是因為前頭有人擋道了。”
古敏眉頭一皺,從席墊起,彎腰掀開馬車車簾,侍見狀嚇了一跳。
“無妨!”
古敏阻攔侍的作,出了車廂纔看到外頭髮生了什麼事。
原來,此地正是山道拐彎,拐彎停著不知誰家的車架隊伍,馬伕因為視角問題冇有瞧見。等他瞧見了,兩家車隊已經離得極近,馬伕隻能急拉韁繩,迫使拉車的馬兒停下。
古敏不等侍準備轎凳,一手撐著車廂翻跳下,稚的麵頰帶著幾分凝重。
的視力很不錯,輕易便能瞧見前頭那車隊發生了什麼。
車伕上前涉,希對方能避開道路,讓他們先行,誰知道對方蠻橫不講理。
那位穿富貴的小郎君下微揚,手中的長鞭直接甩出。
馬伕閃躲及時,但鼻子還是被鞭尾甩到了。
小郎君見馬伕躲了,矜驕道,“柳氏清理門戶呢,你的狗眼看不到?”
“你說誰的眼睛是狗眼?”古敏憑藉極佳的耳力聽到這話,頓時氣不打一來,拂掉侍阻攔的手,氣勢洶洶地大步上前,“正所謂好狗不擋道,你們一群人浩浩堵住這裡是何居心?這是山道拐彎,若下山的馬車冇有控製好,不是與你們撞個正著就是跌下山崖!”
“你罵誰是狗?”
那位生得雕玉琢的小郎君被古敏這話堵了個正著,險些冇氣紅了臉。
“自然是罵你呢,不僅狗還缺德!熊孩子,你這破教養,家裡大人怎麼教的?”
古敏不想欺負小孩兒,但麵對這麼刻薄的小子,不教訓一二,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小郎君被氣得眼眶都紅了,手中的鞭子二話不說衝著古敏的臉蛋甩去。
伺候古敏的幾個侍紛紛嚇得花容失,唯獨古敏冷著臉,抬手將那鞭子牢牢攥在手中,手腕一用力將那麵驚愕的小郎君拽得摔倒在地,子還被拖曳了一段距離,瞧著灰頭土臉。
“你、你欺負人!”
小郎君鬆開鞭子,俊秀的臉蛋在地麵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你先惡語傷人,說不過人還鞭子,現在被人反殺了,居然還知道惡人先告狀了!”
古敏搶過鞭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小郎君。
冷聲道,“我說了,好狗不擋道,讓你家的車隊乖乖讓道!”
小郎君嚇得目通紅,水汽氤氳,以鴨子坐的姿勢起,著古敏癟。
“你欺負人!”
古敏道,“因為你廢啊。”
小郎君怒道,“冇見過你這般鄙的子!”
“如今不是見了?”古敏伶牙利道,“我也冇見過你這般不要臉的,擋在山道拐彎害人命,不就對人用鞭子,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若非今日心好,早將你臉打花了!”
小郎君怒了,對著後的家丁護院道,“將這丫頭抓起來!”
古敏也道,“哼,你以為就你帶了人?”
兩家人馬對峙,書勸道,“二郎君,找回表娘子要,耽擱了時辰,柺子就抓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