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本就站在角落，縣主帶著人來勢洶洶，丫鬟侍從往左右一站，就將堵住了。

楚錦瑤前后掃了一眼，相比于害怕，更覺得好笑。這還是郡王府的縣主，一個可能要封太子妃的高門貴做出來的事呢，就和他們村口小孩子一樣稚。

楚錦瑤這樣想著，就說了出來：“縣主，這種小孩子一樣威脅人的把戲，你不覺得稚嗎？還有你口口聲聲說我對郡王府無禮，縣主你說這話前，好歹想想你們家都做了些什麼事。莫非只能你們家欺負人，而別人連說句不對都聽不得？”

楚錦瑤沒好氣地說完，沉著臉低喝：“讓開，我要出去了。”

縣主氣得不輕，眼睛瞪得老大，而楚錦瑤也不是一個會低頭說好話的人。場面僵持中，站在亭子外的一個子說：“都是出門來赴宴，高高興興出門，也該高高興興回去。大家有話就和和氣氣地說，沒話說就各干各的，這樣堵著什麼事。”

楚錦瑤很是意外，所有人都隔岸觀火，竟然還有人敢出來說話？楚錦瑤朝說話的人看去，發現是一個高挑的姑娘，臉部方正，眉宇英氣，雖然看著干，但放在長輩眼中，恐怕稍嫌氣，不夠和。

不過放在楚錦瑤眼中，這個姑娘敢在眾人前說一句公道話，實在是一個很仗義的人。有了這個子開口，東道主知府家的小姐也連忙過來，笑著說：“縣主，楚五姑娘，你們竟然都在這里，外面風大，我們不妨到里面說話吧。”

這話就是在解圍了。知府小姐作為主人家，在宴會上鬧出事只會讓沒臉，所以即使毫不關心楚錦瑤和縣主的事，但也不能什麼話都不說。

明明有人遞了臺階來，但縣主還是覺得不痛快，不肯順著臺階走。縣主不曉得什麼見好就收，楚錦瑤也不怕，就那樣平靜又坦然地和縣主對視。

四周一片難言的寂靜，圍觀的姑娘尷尬之余，還有些幸災樂禍。看熱鬧是人的天，們三三五五散在不遠，倒想看看這件事要如何收場。

小姐們正竊竊私語的時候，一個穿著紅服的侍從模樣的人走過去，笑瞇瞇地對著眾人拱手：“各位姑娘，打擾了。”

眾人驚訝地回頭，紛紛皺眉，讓丫鬟遮擋到自己前，著帕子說道：“是誰這樣失禮，怎麼讓小廝進院了？”

夫人小姐們宴客，放小廝護院這種外男進來是很失禮的事，難怪姑娘們各個出嫌棄的表。而一眾人中，縣主的表卻完全不同，驚訝地睜大眼睛，忍不住往下走了兩步：“林公公，你怎麼在？”

“公公！”這些姑娘們比方才還要驚訝。不只是驚訝，這更像是驚嚇。知府小姐更是驚呆了，他們家怎麼會有公公？什麼人邊能帶著公公！

小林子沒有理會這些子前后迥異的態度，他依舊笑瞇瞇地，眼神對上楚錦瑤，遠遠作了個揖：“五姑娘。縣主。”

楚錦瑤半疑半地給小林子回禮，而縣主要激的多，顧不得回禮，立刻跑出亭子，舉目朝四周去。

果然，隔著半片湖，一個年輕男子負手站在回廊下，正朝這個地方看來。雨中湖水漫起茫茫白霧，把對方的影遮掩的影影綽綽，但即使如此，隔著雨幕，也能察覺到對方那震懾全場的氣勢。

“太子殿下？”楚錦瑤輕輕喃呢，幾乎以為自己踩在夢境里。要不然，怎麼會在這里看到理應在邊關的皇太子？

隔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楚錦瑤約覺得太子和對視了一眼，然后就很快轉了過去，高貴又冷淡地側頭囑咐了什麼，然后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穿過回廊，影被青翠的綠樹擋住，掩掩映映，很快就看不到了。

要不是這麼多人都在倒冷氣，楚錦瑤一定會以為自己出了錯覺。

許多人手抖，心也在抖，們握住邊人的手，激地低語：“那便是太子？太子怎麼會在這里！天哪，太子竟然這樣年輕。”

對啊，太子怎麼會在這里呢？楚錦瑤的心不由地沉下去，是因為縣主嗎？看來，縣主的太子妃之事，當真了？

在場的閨秀很有傻子，楚錦瑤想到的，們自然也想到了。這回，眾人看縣主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同，其中有著狂熱。而縣主，早在看到太子的那一刻起，臉頰便紅的幾乎要滴出來。

縣主雀躍難安，圍住縣主的人越發多，小林子發現自從自家主子一面，他這個大公公就毫無存在了。小林子不得不咳嗽一聲，提醒激不已的各位閨秀，他還沒走呢。

小林子笑瞇瞇地問：“各位姑娘，方才太子爺看到你們圍在這里，這才打發我過來問一問。不知各位所為何事啊？”

這下誰還會說這些蒜皮的小事，眾人立刻七八舌地回話：“沒什麼大事，公公不用掛心。”

“沒什麼大事就好。”小林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眼角瞅到楚錦瑤轉走了，這才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晦地掃了一眼這里的眾人，微笑著離開了。

楚錦瑤趁著眾人和林公公套近乎，自己悄悄走開。等走出那片地方后，楚錦瑤長長嘆了口氣。

玲瓏只以為楚錦瑤是為了縣主和郡王府的事心煩，對于這種事，玲瓏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只好說：“姑娘，您不要灰心。日子都是人過的，就算們走的高，未必能如姑娘一樣把日子過好。您放心，總有良緣等著您呢。”

“這話啊，也只能是我們自己說出來自我安罷了。”楚錦瑤說完之后，看著檐下滴答的雨滴，不由有些悵然。

縣主和太子的事了，那這個膽敢拒絕懷陵郡王府，還當眾和未來太子妃抬杠的人，想必是得不了什麼好罷。

“玲瓏，我們到外邊走走吧。”

“是。”

楚錦瑤帶著玲瓏，順著游廊在花園里漫無目的地走。走過一個拐角，突然發現前面的花架子下，正站著一個人。

綠葉爬滿了整個木架，蒼綠中間落地點綴著紅花。雨水把紅花綠葉洗的格外干凈，紅的越紅，綠的越綠。細碎的雨滴穿過葉子隙，緩慢又規律地滴落到地面上。因為外面覆滿了葉子，架子里面的線略有些暗，人站在這里，簡直像在發一樣。

“世子？”

“我剛走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覺得你一定喜歡這里。”

楚錦瑤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林熙遠看到這一幕，低頭苦笑了一下：“你不喜歡嗎？或者，現在你連話都不想和我說了。”

“世子，男授不親，你我并不是真正的表兄妹，不好久待。雨大了，您自己保重，我先告退。”

“錦瑤表妹。”林熙遠突然出聲說道，“對不起。”

楚錦瑤不由停住了，這件事發生了這麼長時間，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和說，“對不起。”

“我原以為，這會是一門良緣，可是我沒想到，我的自以為是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一開始便是我錯了，我已經和父親請命，以后會去京城潛心讀書，娶妃納妾這些事，全部不必提了。我再過幾天就要走了，也就是說，我以后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世子潛心向學，令人佩服。”楚錦瑤說，“祝世子前程似錦，步步青云。”

林熙遠聽了這些話，低頭淡漠一笑。他當初留在王府里，為的是楚錦瑤，而現在離開家族，為的也是楚錦瑤。他多麼希能從自己妻子的口中聽到這些話，可惜，生生毀在他的至親手中。

林熙遠甚至都不知道該怨誰。

他聽到雨水打到葉子上的聲音，楚錦瑤今日穿著紅白，遠遠站在花叢外。周圍雨水滴滴答答，楚錦瑤靜靜站在那里，背后的花仿佛驟然失去，也仿佛變得愈加濃麗。林熙遠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見楚錦瑤的時候，一個眉眼漂亮的姑娘像是飛鳥一樣從樹上躍下，白紫的擺宛如孔雀開屏一般旋開，瞬間晃花了他的眼。

他當時還在想，誰家的小姑娘，竟然這樣活潑。

沒想到一眨眼，就變這般沉靜的模樣。當站在那里，不需要說話，便能讓人想起花團錦簇、繁花堆錦等詞語。

“錦瑤表妹，今日我本不該來，可是我還是想再見你一面，這是最后一次。我代我的家人向你道歉，我從沒有想過，他們竟然會做這種事。”

“世子，郡王妃和老祖宗都是為了你好，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終究是我們無緣，這些話，你不必再提了。”

“無緣……”林熙遠似乎被這句話深深傷到了，他伴著清冷的殘雨站在原地，眼神悠長悲傷。而楚錦瑤行了個萬福，轉朝后走去。

“錦瑤。”穿過越來越大的距離，林熙遠的聲音清晰地從后傳來，“從一開始，我就想以正妻之禮，風面地接你到我邊，除此之外，從沒有過其他想法。哪怕現在。”

玲瓏聽到這話，微有些焦慮不安，世子這話委實直白，幾乎是當面表白心跡了。楚錦瑤聽到后，狠了狠心，頭也不回地繼續朝前走去。

可是等楚錦瑤轉過拐角，登時愣了。

方才被那樹繁盛的花架吸引走全部視線，并不曾注意，照著回廊繼續走，轉過一個拐角后，另有天。

楚錦瑤和林熙遠都沒有發現，就在回廊的拐角后面，還站著一個人。

楚錦瑤見了來人，足足愣了好幾瞬，被玲瓏悄悄捅了一下后，才如夢初醒，連忙低頭行禮：“太子殿下。”

秦沂真是沒想到，楚錦瑤還沒見到，反而先聽到了這些。

后的小林子已經是一副恨不得剁掉自己耳朵的表了。

他已經站的夠遠了，他保證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小林子哭喪著臉，愈發覺得太子妃不一定有事，但是他怕是要涼了。

楚錦瑤被一個外男聽到這些，還是一個份了不得的外男，尷尬的臉都紅了。林熙遠發現不對，走過來看到秦沂，也吃了一驚。

林熙遠不著聲地手，想送楚錦瑤離開，秦沂的目幾乎是立刻釘到林熙遠手上：“你做什麼？”

楚錦瑤發覺后，趕往旁邊挪了兩步。

林熙遠不以為意地收回手，說道：“參見太子殿下。殿下怎麼會在這里？”

“你還敢問我。”秦沂看不出緒地冷笑了一下，他對楚錦瑤微微撇了撇下，示意道，“你先走，我有話和他說。”

這個語氣究竟是怎麼回事……楚錦瑤聽著渾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一刻也不想多待，立刻行了禮，自己走了。

走出那片地方后，玲瓏也長長呼了口氣，心有余悸地說：“姑娘，世子就不說了，我怎麼覺得太子很是奇怪？”

楚錦瑤嘆了口氣：“我也覺得。”

想著臨走時太子的口吻，宛如在囑咐妻子一般……楚錦瑤立刻打斷自己膽大妄為的幻想，對玲瓏說道：“算了，這不是我們能管的事，我們先走吧。一會出去了，不要和別人提這些。”

“我自然知道。”

然而楚錦瑤兩人剛走了沒兩步路，背后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五姑娘留步。”

小林子從后面追上來，和氣地給楚錦瑤作了個揖，從袖子里拿出一樣東西，說道：“五姑娘，上次您的玉佩掉在懷陵郡王府，太子爺找到后覺得玉佩價值連城，只是絡不好。太子爺回去后就立馬吩咐人另做了一個，這次剛好找到機會遞給姑娘。”

楚錦瑤忍不住“啊”了一聲：“原來我上次的金絡子找不到，不是丟了，而是被太子殿下……”

小林子笑容不變，仿佛一點都覺不到自己在說什麼：“殿下覺得不好，就扣下了。這是新的絡，太子爺命我送給姑娘，以后姑娘就可以換新的了。”

敢這個絡子還必須戴上？楚錦瑤和玲瓏悄悄對視一眼，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太子非但自作主張扣下了的玉佩絡，還讓換上自己指定的？

即便是再尊貴的人，也沒有這種不講道理的做法吧？

可是他是太子，他能。

玲瓏明明覺得這都什麼事，簡直不合規矩至極，可是到最后還是得好聲好氣收下，一點不滿都不敢有。太子賜下的東西，誰敢推辭？

小林子看玲瓏收下后，雙手疊著放到前，微微彎著腰，到楚錦瑤笑道：“五姑娘，您這兩天可曾收到京城的信兒？”

“京城？”楚錦瑤不明所以，疑地看著小林子。

小林子了然，太子爺打點完京城的事后，非要“順路”來太原一趟。只是沒想到，他們比傳旨公公晚兩天出發，他們都到了，圣旨卻還在路上。

小林子不多說，主子的事他摻和做什麼，于是道：“既然還沒有，那姑娘就再等兩天吧。這兩天，姑娘盡可以在外面好好玩。”等接到賜婚圣旨后，皇家規矩大，恐怕就不好出門了。

小林子拋下一堆奇奇怪怪的話，然后對們笑笑，就轉回去了。玲瓏看了半晌，實在忍不住了：“姑娘，你說太子是不是……”

“玲瓏。”楚錦瑤的聲音見地嚴厲起來，厲聲喝道，“不許瞎說。”

但饒是如此，楚錦瑤也不住心底越來越明顯的揣測，到心驚。縣主即將要為太子妃，而太子邊的公公卻對這樣囑咐……楚錦瑤真是心都涼了。心神不寧地走出花園，打算回宴客的地方坐著。可是們剛出來，迎面就遇上一個丫鬟。

丫鬟看著焦灼不堪，等看到楚錦瑤后，明顯松了口氣：“五姑娘，你去哪兒了，倒讓我們好找。你快隨我來，夫人和四姑娘們已經收拾好了，只等你回去就能出發了。”

“出發？”

“對，老夫人派人傳過信來，說家里有大事，讓所有人立刻回去。”

來傳信的丫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到楚錦瑤后，耐不住子直接上手拽著走。楚錦瑤皺了皺眉，忍住沒說，問道：“祖母說是什麼事了嗎？在別人家做客，這樣不和主人打招呼就走，未免有些失禮。”

“沒說，老夫人只吩咐是京城的事，讓夫人姑娘沒不拘做什麼，即可收拾東西回去。”

京城的事……楚錦瑤和玲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驚詫。就在剛剛，林公公才問，京城有沒有信兒來。

楚錦瑤急匆匆被人拉到二門，門外馬車已經停好了，果然如丫鬟所說，除了楚錦瑤，其他人都已經收拾好上車了。趙氏看著楚錦瑤，眉宇間有些不悅，可是到底沒在外人家門口說，只是淡淡道：“就等你了，快上車，我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