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孩兒……我……父皇您不要說話，您就安安靜靜躺在躺椅上再等一會兒，艦船馬上靠岸，咱們馬上回家……”

韓躍強制不讓自己眼淚流下來，但是不知為何總覺得鼻子間很是酸楚，他手握住李世民的手掌，浩大無匹的力不斷傳輸過去，李世民的神微微一振，終于睜開眼睛看向了眾人。

此時天上白云悠悠，甲板海風有些咸，韓躍一家子悄無聲息圍一圈，用自己的遮擋海面吹來的風。

李世民忽然呵呵一笑，吃力舉手向著眾人擺了一擺，道：“都讓開吧，別擋著朕看風景……”

“父皇！”韓躍張了張口，但卻不知道怎麼勸，他明明有口若懸河之能，這一刻卻不知如何開口。

最終還是田豆豆溫婉說了一句，輕聲勸說道：“公公，今天海風有些烈，我們很怕吹壞了您的子骨，父皇您就這樣躺著，想看風景您就抬頭看，今日天極好，您看那白云多？”

李世民口中“荷荷”一聲，似乎嗓子里有口痰吐不出來，他略顯迷茫看了田豆豆一眼，似乎在吃力分辨這個說話的子是誰。

這幅形越發讓韓躍眼角酸楚，他恍惚明白過來，李世民連親人都認不清了，這怕是人之將去前的征兆。

周圍幾個媳婦已經眼圈通紅，其中唐瑤和韓笑已經在悄悄泣出聲。

韓躍不敢留下眼淚，生怕惹得其他妻子跟著哭，他甚至惡狠狠瞪了一眼唐瑤和韓笑，滿腹怒氣呵斥道：“走遠一點，不要在這里煩……”

兩知他心抑，不發一言默默走開。

韓躍雙手繼續握著李世民，力如長江大河一般輸送過去，旁邊又有王玲雪高高舉著一瓶玻璃藥，任靜則小心翼翼在給李世民扎針輸。

眾人多方努力之下，李世民的神又稍微振，但他睜眼之時還是有些吃力，而且神狀態也顯得渾噩不明。

“你們都讓開，你們都讓開，不要擋住朕看風景，朕要好好看看這天地間的風景……”

說著不斷拉著手掙扎，似乎要把擋在前的兒媳婦全推開。

眾手足無措，明知李世民的不能吹海風，但卻不知道如何去勸阻，這時忽然一群小孩子跑過來，然后呼啦啦圍在了李世民的面前。

其中有一十四五歲年，面相依稀帶著田豆豆的影子，他小心翼翼站在李世民旁邊，輕聲安道：“皇爺爺要看風景麼？那讓孫兒們用幫您遮擋一下海風。”

李世民還是有些糊糊涂涂，口中不斷在那絮叨道：“不要擋著朕，不要擋著朕，你們擋得太嚴實了，朕看不到周圍的景象也！”

“皇爺爺，皇爺爺……”

那年再次輕喚幾聲，繼續安又道：“皇爺爺您曾教育過孫兒，說是普通風景無有吸引之力，堂堂大好男兒，要看便看天和地……”

李世民神為之一清，忍不住接口道：“唯有去看天和地，才能配得上李家。”

他神更加清明，似乎連渾濁的目都變得清澈。

他突然竟有力氣從躺椅上做起來，著眼前一群孩子哈哈大笑，道：“朕認出來了，朕認出來了，你是朕的大孫子，你是朕的大孫子，啊哈哈哈，朕的大孫子李石頭，快點過來讓皇爺爺抱一抱！”

眾人見李世民神狀態變好，臉上皆都顯出如釋重負之，唯獨韓躍卻和田豆豆對視一眼，兩人悄無聲息后撤幾步。

田豆豆陡然手握住韓躍，低聲音強行憋住哭意，幽幽道：“父皇這況怕是回返照，石頭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可是父皇還以為石頭能像小時候那樣可以抱，父皇他……父皇他怕是……”

韓躍軀微不覺察一晃，覺自己頭目一陣暈眩，他連忙深吸一口氣，強行制住心中的慌。

這時李石頭帶著幾個年圍住李世民，口中不斷輕勸道：“皇爺爺，我們用把周圍堵起來了哦，您抬頭看看天空怎麼樣？男人看天看地，這才配得上您……”

然后又聽到李世民哈哈大笑的聲音，似乎心舒暢到了極點。

咸海風襲來，韓躍一行熱淚終于洶涌而下。

他終于不住心中怒火，轉頭對著艦船上首怒吼道：“人都死了嗎？加速，加速，一時三刻之間，艦船必須靠岸！”

李世民是陸地上的巨龍，就算歸天也應該踏足陸地才可以，大海雖然浩瀚無盡，但是海水卻飄搖沒有歸屬，所以人不能在海上離世，否則魂魄會像沒有親人的孤寡一樣漂泊。

韓躍骨子里并不迷信，但他想讓李世民拖到艦船靠岸。

此時整個鐵甲艦抑無比，無論文臣還是武將沒一個敢走過來說話，只聽艦船上首不斷發出汽笛鳴，螺旋槳劃破海水的聲音幾乎震徹天地。

近了，更近了！

前方已經可以看到海岸！

巨大的碼頭上已經有黑百姓在迎接！

韓躍陡然又沖回李世民旁，握住李世民一只手掌輸送力，旁邊有一頭白發的游游同樣上前，然后悄無聲息握住了李世民的另一只手。

夫妻兩人攜手同力，幾乎已經是當世最為強悍的兩個大高手，他倆不斷將力輸給李世民，再加上任靜和王玲雪不斷給李世民輸，眾人這時不盼著能拖多久，只盼著李世民能拖到艦船靠岸的那一刻。

終于，腳下甲板微微一晃，然后只聽船長室方向有人聲喊了一句，帶著如釋重負意味小心回稟道：“陛下，靠岸了……”

韓躍心中一喜，隨即又是大悲。

他慢慢俯下子，幾乎將臉龐和李世民相接，輕聲道：“父皇，到家了，您不是要回家麼，孩兒帶您回家了！”

“回家？到家了嗎？”

李世民吃力囈語一聲，不知為何神陡然變得十分清明。

他竟然有力氣推開韓躍和游游的手，然后自己扶著躺椅巍巍站了起來，周圍眾人全都吃了一驚，李石頭和李天鷹連忙手想要去扶皇爺爺。

“不要……”韓躍陡然輕喝一聲，沖著幾個兒子悄悄擺了擺手。

李世民卻似乎沒有留意到這一切，他只是滿臉紅漸漸站起，他腳下開始抬，竟能緩緩走到船邊，他雙目似乎又變得像年輕時那般銳，然后雙手扶著船舷目灼灼向著遠眺。

韓躍和游游悄無聲息走到他后，默不作聲守護在旁邊。

……

……

“這片天地，何其浩大……”

李世民突然開口，聲音竟然顯得中氣十足，他恍如剛從戰場上得勝而歸，揮手沖著天地不斷舞。

突然口中大笑三聲，猛地轉頭看向韓躍。

韓躍連忙神一肅，急急道：“父皇有話請直說，孩兒一直在聽著！”

這時候的李世民明顯是回返照，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會變言，所以韓躍不會做出任何反駁，無論李世民想站起來還是想走路全都由他去。

一陣海風襲來，吹起李世民蒼蒼白發，此時已經能聽到碼頭上百姓的歡呼聲，李世民口中也發出洪亮的笑。

他手遞向韓躍，另一只手似乎想遞向游游或者田豆豆，但是想了一想最終沒有過去，只是溫和輕笑一聲道：“好孩子，要守好這片土地啊……”

韓躍微微一怔，游游卻連忙幫韓躍點頭答應下來。

李世民陡然又是大笑三聲，聲音洪亮的不像一個老人，他目宛如一條巨龍，灼灼眺天地，突然仰天高喝道：“會當擊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朕來過，朕去也……”

說到一半忽然不說，轉而看向韓躍點了點頭，微笑又道：“孩子，抱為父下船吧，記住朕曾經說過的話，我走之時不準你們哭，我只愿所有孩子開心的笑。這是朕的言，爾等必須遵從！”

說完這話，氣息猛變萎靡，韓躍心中一，卻見李世民的靠向他，息明顯虛弱，但似乎又在堅持。

而李世民的雙目，已經有閉上的跡象。

韓躍熱淚止不住洶涌，但他不敢有毫耽擱，他雙手力抱起李世民，然后直接從艦船俯沖飛上碼頭。

轟隆——

落地一震，罡風鼓，碼頭上的百姓被沖的東倒西歪，李世民在韓躍懷里吃力睜了睜眼。

他慢慢出右手，似乎想要對百姓揮舞一下，然而到一半忽然力氣衰竭，就那麼無力的垂了下去。

“父皇……”

韓躍心中一晃，忍不住輕喚出聲。

然而李世民已經沒有回答，似乎永遠也不會再回答。

韓躍雙手抱著這個老人，抱著這個在自己年時給他遮風擋雨的老人，他力號稱天下第一，然而這一刻卻覺得手足都很無力。

但是不管再怎麼無力，他一定要抱著李世民向前走，碼頭雖然是陸地，可惜這里還不是家……

周圍的百姓慢慢閃開一條路，整個碼頭上突然變得靜悄悄，天地之間同樣寂靜無聲，仿佛連輕風都默默停止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