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與沐川等人喝過酒的第三天，沐家長子引咎辭，據說是底下的人鬧出了一樁命案，他治下無方，無高居位，懇請陛下準奏。

上燕準了。

此外，南方發生了水災，沐家捐贈了五百萬兩白銀，用以賑濟災民。

這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沐家手頭是沒那麼多現銀的，只能拿田莊、店鋪以及家族的各大產業去抵。

捐贈是名聲上好聽，實則與抄家沒什麼兩樣。

沐川坐在自己房中，侍衛們來來去去搬著屋子里的貴重品。

“哎！這個不能！”他的小廝攔住一名侍衛，看了看他手中的掐琺瑯花瓶，說，“是爺的生辰禮！爺最喜歡用它來養小魚了！”

那是兒時的記憶了。

沐川調皮，在家里閑不住，不是打翻這個花瓶，就是弄壞那個瓷，后來沐家老爺子不知打哪兒弄來了一個昂貴的掐死琺瑯花瓶。

本是要花的，沐川靈機一，抓了兩條小魚兒養進去了。

“讓他們拿走吧。”沐川淡淡地說。

“可是爺……”小廝于心不忍地說道，“他們把屋子搬空了，好歹給你留個花瓶做念想吧……”

沐川低聲說道：“不用，我不要念想，就這樣，好的。”

侍衛將花瓶拿走了，柜里沐川的鑲金玉帶也收走了，留下的全是些不值錢的。

“爺……”小廝哽咽地看向沐川。

沐川原本是最沉不住氣的子，可當真出了這樣的事，他又比家里任何一個人都來得平靜。

他緩緩站起，面無表地走出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屋子。

過門檻時，他回過頭，最后看了一眼，做了無聲的道別。

……

沐家當年對軒轅家所做的事并不比韓家與南宮家輕上多，只不過是沒在戰場上暗算他們，可給軒轅家落井下石、栽贓陷害時，沐家可沒心慈手。

上燕對沐家也不會手。

沐家舉家坐在了破破爛爛的馬車，在一個天還沒亮的早晨，默默地離開了城。

家里的奴仆被遣散，只留了幾個實在不愿意走的老奴與家生子。

上上下下三十余口人搬去了外城的一舊宅，這是記沐老夫人當年的嫁妝，是唯一沒被“上”的資產。

習慣了錦玉食，一朝淪為平民，家眷們哭得很厲害。

沐老夫人在一個風雨飄搖的夜晚病倒了，沐川冒著大雨，四求醫。

然而一聽是給沐家人治病，沒有一個大夫敢上門。

誰都清楚沐家當年是如何“揭發”軒轅家的，如今軒轅家沉冤得雪，帝登基，沐家大勢已去，誰若是敢幫扶沐家，那便是與陛下、與軒轅家過不去。

大雨滂沱的夜，沐川終于到了抄家滅族的絕。

他拖著疲憊的子，行尸走一般跌跌撞撞地回了那座舊宅。

剛到門口，就聽見后傳來一聲悉的呼喚。

“沐川。”

他回頭，大雨淋了他的雙眼，模糊了他的視線。

可他還是分明看見了一襲青長的顧撐著油紙傘、拎著小藥箱，緩緩朝走來。

大雨是涼的，落進他眼眸，再流出來時卻變得滾燙無比。

他頭都脹痛了起來。

顧為沐老夫人治了病，留下足夠的藥，并叮囑沐老夫人好生歇息，近期不要勞。

走了，沐老夫人才將一個錦盒給沐川：“是二皇子妃讓我轉給你的。”

沐川一怔：“……把份告訴您了？”

沐老夫人虛弱地笑了笑：“是啊，真沒想到，居然就是那位驍勇善戰的黑風營小統帥，巾幗不讓須眉啊。”

沐老夫人是個聰明人，地說道，“既是皇子妃，又是黑風騎的將領，明正大地來咱們家，就是在告訴天下人，陛下與軒轅家沒對咱們沐家趕盡殺絕。以后，那些人想再給咱們臉瞧，也得掂量掂量了。”

沐川點點頭，抖著雙手打開了錦盒。

里頭是一疊銀票、一封來自國師殿的科考舉薦文書以及一張顧留下的字條。

“沐川，不要放棄。”

沐川的淚水奪眶而出——

……

顧在盛都的這段日子也去了一趟棋社，令人憾的是六國棋圣孟老先生自打上次回趙國勸和之后，便一直留在了家鄉，至今沒來燕國。

顧猜老爺子可能又裝乞丐去各國搜羅圍棋人才了，老爺子開心就好，不必非得按照世俗印象待在家里頤養天年。

八月初，顧與蕭珩出前往暗夜島，龍胎留在皇宮，小凈空也留在了盛都，軒轅麒很希能多與他相。

暗夜島鮮與外界來往，顧不便帶太多人隨行，只帶上了了塵與幾個暗影部的高手。

“這點人手怎麼夠？”上燕說，“我再給你派一隊兵力吧。”

派了風家家主風無修。

皇宮外，風無修抱著一包炸果子，吭哧吭哧地啃了一個，將剩下的往顧面前一遞：“要吃嗎？”

顧：“ ……”

弟弟要去暗夜島，不放心弟弟安危的清風道長只得暗中跟隨。

本以為去暗夜島就能躲避某人追殺的了塵再一次悲劇了。

……

這一次不是行軍打仗，用不著日夜兼程地趕路，一行人花了一個半月的功夫抵達城。

在城安頓兩晚，與常威將軍敘了舊，將黑風王暫時由常威將軍照看，第三日的清晨再次從城出發。

三日后，他們出了燕國最北邊境，踏上了前往暗夜島的冰原。

“常璟是說冰原狼留在哪里來著？”顧在荷包里翻找地圖，“地圖弄丟了。”

“沒關系，我知道在哪里。”蕭珩說。

“你怎麼知道？”顧問。

“我看過地圖。”蕭珩說。

顧點點頭：“哦，那你帶路，清風道長，你也一起過來吧。”

三人去附近找暗夜島的雪車與冰原狼，風無修裹著厚厚的皮子，蹲在一個冰窟窿前，著下面潺潺流的冰水一個勁兒地咽口水。

了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什麼呢？”

風無修饞地說道：“下面好多魚啊，不知道好不好吃。”

……

暗夜島的冰原狼是散養在冰原上的，由于過訓，除了獵食，一般不會跑太遠，它們只要聽見悉的哨音便會迅速地趕過來。

顧拿出常璟送給的哨子，吹了吹。

眨眨眼：“咦？沒反應。”

這種哨音的分貝超過了人耳能夠聽到的極限，只有狼可以聽見。

萬一哨子壞了，作為人類的他們也是無從察覺的。

顧又吹了吹。

這一次，四周仍舊是毫無反應。

“我試試。”蕭珩說。

顧將哨子遞給他，蕭珩有節奏的吹了幾下，不多時，一匹冰原狼出現了。

接著，兩匹、三匹……越來越的冰原狼朝蕭珩的方向奔了過來。

冷風呼嘯，他立在茫茫冰原之上，似與冰原融為一，眼神冰冷，整個人有了一個陌生而強大的氣息。

顧歪頭看著他。

唔，相公真帥。

今天又是被相公帥到的一天呢。

一共二十一匹冰原狼，其中有一個小狼王。

小狼王是很兇的，尤其對著一群上并沒有暗夜島氣息的陌生人。

它呲牙咧，開始展出自己的攻擊。

蕭珩并沒有表出任何的害怕，他大膽走上前，單膝點地蹲下來，抬起修長如玉的手，輕輕地了小狼王的頭。

奇跡發生了，小狼王的兇瞬間收斂了起來。

顧驚訝：“你還會馴狼啊？”

蕭珩說道：“常璟教過。”

小狼王帶頭去刨坑，刨開了一個掩，它帶著冰原狼沖進去，將里頭的雪車拖了出來。

顧的眸子一下子亮了：“這不就是雪橇嗎？一定是教父教暗夜島的人做的！”

聽到教父，蕭珩的臉唰的黑了。

又是那個男人！

三人乘坐雪橇回到原地時，了塵與風無修正盤坐在雪地里烤魚。

風無修抓起一條用子串起來的魚，吹了吹上面的熱氣，張咬了一口：“哎呀，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