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厲害的妖怪,雖不至于不死不滅,可能讓死的也沒幾個——人蛇差點將這話口而出,可轉念一想這狡猾的小狐貍肯定是瞞著他呢,便又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意思是,上回見還好端端的,這一眨眼怎麼就這樣了?”
宋立言別開眼道:“我來此只是為救人,你若愿讓路便好,若是不愿,那便請戰。”
讓路?人蛇回頭看向自己后的圣草,猛地反應了過來,擰眉道:“我上有傷,不是你的對手,戰自是不想戰的,但這圣草是蛇族福澤,于外族……于凡人也沒什麼作用,你怎的會想來尋它?”
按理說這世上已經沒幾個人知道他們蛇族尚存,更是不可能知曉圣草的所在,樓似玉雖是知但絕不可能讓他來這里,他那圖鑒又是從何得來?人蛇雖然脾氣暴躁,可也不傻啊,仔細一思量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你該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宋立言抱著樓似玉上前:“是不是被騙,一試便知。”
“哎等等!”人蛇慌忙攔住他,“你方才幫了我,我就算再恨你眼下也不會立刻對你手,但這草你不能,一整個蛇族都會察覺,到時候莫說是你,你懷里這人也必定一起葬此。”
腳下一頓,宋立言看了樓似玉一眼,微微有些惱:“裴大夫說了只有七日余,路上已經耽誤了四日。”
“裴大夫?”人蛇挑眉,吐著信子瞇起眼,“是裴獻賦吧?”
上清司之人的名字從妖怪里聽見很是別扭,宋立言嗯了一聲,看向的目里帶著審視。
“那就好說了,來,你且將放下。”人蛇拿尾拍拍地上朝他示意,“我蛇族善毒自然也善醫,你聽過他的診斷,再多聽聽我的也不虧。”
要是別的妖怪,宋立言肯定一劍就斬過去了,但眼前這個是樓似玉認識的,當初出現在城郊也就是為了救這個妖怪,兩人起碼是有些,就算治不了,定也不至于害。
俯將樓似玉平放在花叢里,宋立言讓開了些,手卻是放在肩上,狀似無意,實則戒備。
人蛇瞥他一眼,戲謔地道:“還護著。”
宋立言沒吭聲,一雙眼盯著樓似玉,后者安安靜靜地閉眼躺著,憔悴的臉蛋被旁邊的艷的花襯得更加慘白。
蛇族醫一層探,二層探魂,人蛇幾乎是一將蛇信放上脖子就知道這人魂魄俱在,只是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囚著,發幾聲魂音都得不到回應。
奇怪了,人蛇忍不住收回信子問:“你是不是給上放什麼法陣了?”
宋立言低聲道:“剛開始放過,后來都收掉了。”
“收干凈了嗎?”
“此話何意?”
“魂魄上還有東西著,力量很大,我解不開。并且,的三魂七魄了一魄,創傷不輕,導致自己也無法沖破這東西。”
宋立言搖頭:“我沒往上再放什麼,至于魂魄……之前魂魄散了,靠著裴大夫給的藥聚魂定魄,眼下許是還差最后一魄未定。”
“什麼藥?給我看看。”
宋立言拿出藥瓶,倒了一顆給。人蛇接過去聞了聞就氣笑了:“聚魂定魄?我看他是囚魂捆魄還差不多!樓似玉的魂魄沒散,一直在里,這藥有毒,阻人經脈噬人骨的,你不會當真給吃了?”
自然是吃了,并且頗有效。宋立言看著人蛇這激的反應,手將藥丸收了回來,沉聲道:“裴獻賦是我上清司的前輩。”
言下之意,上清司前輩的話和個妖怪的話,他肯定是更相信前者。
人蛇氣得翻白眼:“怪不得會變這樣,還得多虧你們上清司上下一心。”
“這藥至讓有所好轉。”宋立言抬眼,“你說是毒藥,那你可有救之法?”
“有,不用圣草,也不用這毒藥,你將剩下那一魄找回來,自己就能醒。”沒好氣地甩了甩尾,人蛇道,“尋魂求魄不是你們這些道人最擅長之事?”
宋立言覺得可笑:“你自己說魂魄一直在里,卻又說缺了一魄,不是自相矛盾?”
“我懶得跟你說,你自己施法就能有結果。”人蛇氣憤地盤去泉眼邊喝了兩口水,暗想也就是打不過他,不然肯定把他埋這兒,將土都踩個嚴實!
信還是不信?宋立言沉默良久,還是抬手聚氣,生于掌,緩緩落于額間。
“上招九重霄,下追黃泉搖。天地清門開,千里魂歸來——”
這是上清司的招魂咒,若真有魂魄要招,此咒語落音,他眼前就該是景飛逝,直到尋到魂魄才化出其周圍景象。然而,宋立言等了片刻,發現眼前之景并無毫變化。
果然是妖怪在騙人。
冷笑一聲,他轉頭就想找那蛇妖算賬,卻不想腳剛一抬,整個子就是一僵,接著眼前一白,半晌都看不清東西。好不容易影漸暗,他皺眉睜眼,卻發現自己上冒出了白。
這是怎麼回事?宋立言下意識地手,卻發現手里招魂咒仍在,白盈盈,與自己上的相互呼應,像是想拉扯什麼,卻拉扯不。
茫然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在招樓似玉丟失的一魄。
心里一沉,他合攏掌心,自己上的也隨之消失,再張開手,上的又隨之出現。
樓似玉那一魄……在他上?
倒吸一口氣,宋立言又怒又疑,眼神凌厲地看向地上躺著的那人。
“唉,癡人。”人蛇嘖嘖兩聲,“竟將一魄喂給了你。”
宋立言心神不穩,看向的眼神也恐怖得很。
“怎麼是這個反應,都不一下?”了子,人蛇撇,“又不是什麼壞事。”
“想干什麼?”宋立言想不明白,“放一魄在我這里,于有損,于我無利。”
“還能干什麼。”人蛇嫵趴在水邊,指尖點著那清澈的泉水,“是想與你同生共死吶。”
渾一震,宋立言想起之前看見的幻象,再看看地上那人事不省的人,氣極反笑:“我并非等的那個人,將如此深寄予,我承不起,也得不到想要的。”
說罷,催招魂咒,生生將自己的魂魄撕開,把附著的那一魄給扯出來,強行打回的。他作很暴,像是在生什麼氣,下手干凈利落,傷著自己都沒顧。
白一閃,樓似玉連半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三魂七魄就歸了位,流緩慢的脈瞬間暢通,阻塞的妖氣也一時暴漲,在魂魄上的桎梏外沖擊,“呯”地碎齏,順著嚨里涌上來的一道,被吐了出去。
“哎,這不就醒了麼?”人蛇欣喜地拍手,“恭喜啊。”
睜開眼,樓似玉臉上半分笑意也沒有,抬頭看向,眼里滿是惱怒。
“……怎麼還恨上我了?”人蛇不悅,“要不是我,你還得被著醒不過來呢。”
“多謝姐姐。”踉蹌著坐起來,樓似玉不敢回頭去看后的人,輕著子道,“只是下回,您別多話就算是幫了忙了。”
好不容易才在他沒戒備的時候給喂下去的魄,眼下被他扔回來,往后再想騙他吃都難了。也不想做什麼,不過是盼著這一回別被他扔下,怎麼就這麼難?
“我又沒說錯什麼。”被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虛,人蛇撇,越說聲音越小,最后厲荏地道,“你既然醒了,就趕帶著他走,再晚我可幫不了你們了。”
還虛,眼前也是一片模糊,樓似玉著頭皮朝后道:“大人先走吧。”
“樓掌柜真是厲害。”宋立言負手站著,語氣如寒冬深山的溪水,冷得人骨頭疼,“打算一個人留在這里對付蛇族?還是說寧可死在這里,也不想面對本?”
說實話,兩個想法都有,畢竟應付蛇族可比應付他輕松多了。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生氣,更別說是生的氣。想捧一顆心去哄,又知道定是要被他毫不憐惜地扔回來,便連哄也不敢。
“大人安危要,其余的事,什麼時候不能說呢?”僵地笑,“您先走,等回到浮玉縣,奴家必定是負荊請罪,知無不言,言無不……”
話沒說完,子就被人抱了起來。樓似玉一驚,下意識地回摟住他的脖子。
宋立言臉很難看,不知是子不舒服還是被給氣的,冷聲道:“本既帶你來,就一定會帶你走,其余花言巧語,就不必多說了。”
語氣冰冷,懷抱卻是暖的,樓似玉怔愣片刻,將腦袋慢慢靠在他的肩上,嘆了口氣道:“你別生我氣,我不會害你。”
的確是不會害他,只不過把他當個別人的影子罷了。
宋立言冷笑,也不知是出于什麼緒,譏諷道:“害我也無妨,只消記得讓我同宋清玄一樣魂飛魄散,便不得回,找不得你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