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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邊人似玉》 第74章 醋味兒

悉宋立言如宋洵,一向知道自家大人嗜甜苦辣咸,但從不沾醋,面條里不能放醋,吃餃子也不能,所以他一度以為,此生都不會在大人邊見識到醋味兒。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二十多年欠著的醋味兒,今兒一朝全還回來了。

行在宋立言側,宋洵想寬他:“大人,掌柜的只是念霍捕頭恩,又不是別的,您氣什麼?”

上馬,宋立言著韁繩冷淡地道:“我沒生氣。”

有什麼好氣的,一個蠢一個瞎,真好齊齊進大牢,最好冤不得,一起把大牢給坐穿,人間也了兩個傻子不是?

宋洵不敢再多勸了,著頭皮岔開話:“那羅大人這事該如何是好?總由著他胡來也不像話,要不往京都遞個信?”

“遠水救不了近火,你且安心,霍良有辦法。”臉又沉兩分,宋立言甚是不痛快地揮了馬鞭絕塵而去,留宋洵一個人傻傻地想,霍良能有什麼辦法啊?

派了眾多上清司弟子四尋找丹的下落,羅安河站在衙門門口看著天,心里也是焦急得很。這時辰越過越快,若是他最后無法帶丹回京都,那可就麻煩了。

正想著,羅安河眼睛一瞥就瞧見裴獻賦朝他走過來了。

“羅大人。”裴獻賦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意,“怎麼在這兒站著?”

“前輩。”羅安河嘆了口氣,“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習道之人不能有雜念,否則便會催生出心魔。”裴獻賦意味深長地看向遠,“心魔可不是個好對付的東西。”

羅安河以為他只是隨口慨,便應:“無妨,我修為夠,心魔沒那麼容易出來。況且這也算不得雜念,貪嗔癡一個都沒沾邊——我就是想知道,怎麼找到那天結界里出現的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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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閃過一道暗,裴獻賦搖頭:“妖怪來去一瞬,已經得手逃遁,想再找又談何容易?與其停留在原地,不如往前看。”

“哦?”羅安河好奇,“怎麼個往前看法兒?”

丹是要給上清司的,代卻是大人您要給州府和朝廷的。既然上清司那邊不好有結果,那至朝廷這邊得代清楚。”

浮玉縣死那麼多人可不能白死,置得稍微不慎,就可能民怨沸騰。

羅安河想了想,猶豫地問:“前輩是想讓我升堂審樓掌柜?”

“大人是個聰明人。”裴獻賦負手微笑,“哪兒用我這一介平民指點?這千條人命無數冤魂,總要找個人擔著才行。”

有道理,羅安河贊同地拍手:“聽前輩的,關他們兩日就升堂——總也要讓宋立言難一番,我這心里才舒坦。”

裴獻賦笑而不語,手折了支出墻外來的桂花,輕輕吸一口香氣。

晚了,邸里各扇窗戶都被燭火映出了暖

宋立言半倚在榻邊拭獬豸劍,雪白的劍散發著愉悅的,似乎十分,嘚瑟地發出鋒利的劃空之聲。袖子里的滅靈鼎忍不了了,突然躥出來就往他掌心里鉆。

宋立言連忙接住它,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語道:“分明是上清司最厲害的法,也通靈,可怎麼就這麼黏我?我又不是你的主人。”

滅靈鼎抗議地嗡鳴兩下,然后繼續往他掌心里蹭,將獬豸劍活生生給到一邊,像個爭寵的小孩兒。

宋立言嘆息,拿拭劍帕也給它抹了抹,然后拎起它問:“你這麼厲害,為什麼怕樓似玉?”

愉悅的嗡鳴聲戛然而止,滅靈鼎老實地躺在他手里,不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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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很怕啊,聽個名字就嚇這樣,也太丟上清司的臉了。宋立言搖頭,繼續給它上的紋路:“那是個傻子,你是上清司的法,沒什麼好怕的。”

說到這里,他側頭看了一眼窗外。秋意濃了,外頭又下起了夜雨,晚上各都涼得很,牢里那種氣重的地方應該更甚。雖然獄卒肯定會看霍良的面子給加被褥,但那里頭畢竟不是什麼好地方。

踱了兩步,他瞥了一眼門的方向。

也就一眼,沒什麼心思,可桌上放著的滅靈鼎突然就跳了起來,抵著他的背將他往外推。

“你干什麼?”宋立言挪了兩步,哭笑不得,“我沒想出門,還下著雨。”

滅靈鼎沒聽,依舊沖撞著他的背,生生將他從屋子中間推去了房門口,還將門外放著的油紙傘給扛到了他面前。

“……”這畢竟是上清司的圣,它能有這麼強烈的意愿,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為上清司弟子,他哪能不遵從?

接過傘撐開一片雨幕,宋立言將滅靈鼎揣回了袖子里,一臉正氣地想,就當去巡邏了。

然而,潛大牢之后,他半點聲響也沒敢出,跟做賊似的一路黑去找樓似玉的牢房。外頭的獄卒睡得香甜,無人發現,他松口氣,抓著柵欄就往里頭看。

一雙明的眼睛盛著窗外的月,溫地從柵欄里看著他。

嚇得一個趔趄,好懸沒坐去地上,宋立言微怒,咬牙道:“你嚇唬人干什麼?”

“奴家哪有嚇唬人?”樓似玉抬袖掩,“奴家可是一直在這兒的,不速之客是大人您。”

沒好氣地將牢房打開,宋立言站直進去,掃了一眼不遠的牢房里睡著的霍良,悶聲道:“你竟然沒逃獄。”

“反正也回不去掌燈客棧,住哪兒不是住啊?”樓似玉笑嘻嘻地在石床上坐下,仰頭看他,“不過大人能在這時候來看奴家,奴家是當真高興。”

“為何?”他別開眼,“白日里不是也來了?”

“白日里來的是縣令宋大人,現在來的是了凡心的宋立言,這哪兒一樣呀?”樓似玉狡黠地晃著腳尖,“原還在猜大人心里有沒有奴家,眼下來看是不用了,奴家在大人心里寶貝得那。”

“……你胡說些什麼?”黑暗里看不太清臉,但語氣聽起來是咬牙切齒的,“誰心里有你。”

樓似玉挑眉:“沒奴家大人還半夜不睡覺專門跑來看?”

“睡不著,隨便走走。”

故作明白地“哦~”了一聲,樓似玉突然起,一個飛撲就將他撲到后頭的墻上,雙手并排放平在他口,饒有興味地抬頭睨他:“隨便走走也能走到奴家跟前,就為著這與大人的不凡緣分,奴家也得好生謝。”

冷哼一聲,宋立言翻就將反按去墻上,沉聲道:“別把你對付別人的把戲用在我上。”

樓似玉眨眼:“沒有呀,這是新的把戲,奴家只對大人用過。”

牙槽,宋立言收回手站直子,覺得自個兒簡直是半夜送上門來給人戲弄的,不值當。他轉要走,手心卻是一

樓似玉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見他回頭,又出個甜甜的笑來,抓著他輕輕晃了晃:“外頭還下著雨那,大人好不容易來,不妨多留會兒?”

最后一個字帶著點糯的鼻音,聽得人心也忍不住跟著。宋立言心知肚明自己留下來就是意志不堅,但他掙扎了幾瞬,還是停下步子,板著臉問:“留下來做什麼?”

“數星星?”樓似玉向窗外,然后發現外頭正下著雨,立馬改口,“數雨滴也。”

“……”宋立言覺得是真的腦子不太好使。

“哎哎哎,大人別走,您有什麼想問的現在都可以問奴家。”樓似玉拼命拽住他,腳都蹬到石床邊去借力了,“您沒有想知道的了嗎?”

這個倒是不錯,宋立言當真往回走了兩步,思忖片刻之后盯著開口問:“宋清玄為什麼會和你走到一起?”

微微一頓,樓似玉垮了肩膀。就知道他會問這方面的問題,不過現在聽著這個名字,倒是沒有以往那麼難了。

想了想,摘下頭上的朱釵,遞到他跟前:“這是他送我的,說是聘禮,可到底也沒能娶我過門。我是妖怪,他是上清司的人,但我與他做的是同樣的事,他與我走到一起沒什麼想不通的,就是因為我麗溫善良大方懂事……”

“打住。”宋立言瞇眼,“你這幾句話里有半句真話嗎?宋清玄既然是上清司的人,怎麼可能與你做同樣的事?”

至于后頭那幾句,就虛假得更加明顯了。

正經起來,樓似玉盯著他的眼睛道:“奴家現在做的,才是大人應該做的事。這麼多年以來上清司尋找妖王丹從來不是為了擺上法陣鎮妖王,而是為了毀滅丹,讓妖王再無出世的可能,您被人騙了。”

“奴家雖不知是誰在后頭攪弄風云,但此人顛倒黑白,其心可誅,大人萬不可信。”

宋立言恍然點頭,然后問:“那你為什麼沒有毀掉丹,反而是還給我了?”

“奴家……”張口才發現這事解釋不通,樓似玉有那麼一瞬間的傻眼。

是不是又跳了裴獻賦的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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