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說:“怎麼可能,這又不是演電視劇,村子就在山底下,還有人特地跑到山里頭搭屋子?”
帶路的司機是村子里的人,他聽見幾個人的談,不用走到崖邊看就笑道:“十幾年前是有人住,不過那里的住戶沒住幾年就自己吊死了。”
這話……
考察團的人面面相覷,上道的遞了顆煙給司機:“師傅說說?”
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司機想了想:“大概是二十年左右吧,那時候我還呆在這里。這里除了附近幾個小村子的,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個生面孔。所以那天晚上,底下的住戶——一個大肚子的人——來的時候,全村人都被驚了。”
“大肚子的人?”這個被形容詞修飾的名詞詞組勾住了周圍四分之三的注意力。
“有六七個月了,那天還下著雨,全都淋了,看上去忒可憐了……”顯然這個人給司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到現在他還能把一些細節記清楚。“然后呢?”有人問。
“還有什麼然后?”司機說,“頂這個大肚子也走不到哪里去,又不肯和村子里的人住在一起,我們也沒辦法,只能給在那地方安了個屋子,時不時幫上一把,不過不見人,幾乎不到村子里去,大家慢慢地也就不大到那兒去了。”
“好了好了,”董工見針,打斷司機的故事,“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往上爬爬,就下山了!”
眾人紛紛站起來,跟著司機繼續上山,顧沉舟落在最后,繼續向下看了好一會,才在李有才的招呼聲中跟上隊伍。
山林里的天暗得早,又走了一段,帶路的司機看著天不行,立刻招呼眾人下山:“我們這里下雨天是不爬山的,很容易發生危險,你們也要注意一下,看天氣不好別管其他,馬上下山再說。”
半個下午的山路,一些基本況眾人心中已經有數。
李有才湊到顧沉舟旁嘀咕:“你說這座山哪里有考察的價值?就這個地質,”他用力跺了跺腳,“怎麼可能用機械工?在山下村子搞點小工程解決灌溉用水什麼的還靠譜點。”
顧沉舟有點心不在焉,山下的車還是山上司機里的故事串聯起來,就是一段賀家小心收起來的私。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知道這一段,他特地把這個地方圈出來跑過來不是因為賀海樓……但到了這里,他卻找到了賀海樓的一段過去。
是巧合嗎?
——或者在他夢境里關于青鄉縣的這一段事,就是由賀海樓起的頭?
從半山腰回到山腳,山巒剛剛好掩去天邊的最后一縷斜暉。
眾人吃過晚飯不久,天上就下起了小雨,這下幾個在外頭散步的考團員也不得不回到屋子里呆坐了,鄉下地方,沒網沒電視,李有才隨帶著的撲克牌到了極大的歡迎,大家圍坐在一起打牌聊天,一時間也不算無聊。
顧沉舟沒有湊上去,他坐在角落,看完了昨天那本經濟類書籍的最后一頁,就收進自己的背包里,又出把傘,站起來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有人問他去做什麼,他隨便應付了兩聲,就撐開雨傘,走進深黑的雨霧之中。
被雨水滋潤了的黃土地泥濘又黏稠,除了兩側零散分布的小樓中出的一點燈能將房子照出一個模糊的廓之外,前方的道路連同整個村子,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顧沉舟打著手電向前走去。上午來到這里時,他已經看過周圍了,賀海樓母親的那棟小屋離村子并不遠,只要經過一段小路。那段小路并不好走,還有一條分叉是上山的路……
顧沉舟忽地停下腳步,手腕抬高,將照向地面的手電筒朝前照去。
黑暗中的人影笑出聲來:“真是有緣啊顧。”
顧沉舟也笑了,就是簡單地勾一勾角,他說:“昨晚上看到賀的車,我就在想什麼時候能見到賀。”
“顧見到我覺得意外嗎?”賀海樓問,沒等顧沉舟回答,又冷冷地說,“我倒是非常意外——居然會在這里見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