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音剛剛落下,遠的人影看見顧沉舟和賀海樓,已經遠遠跑過來。
顧沉舟懶得搭理賀海樓,朝最先跑過來的人問:“有沒有抓到人?”
這話一出,剛要張口的人瞬間卡殼:“這個……很抱歉,顧,我們……”他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連對方一個人都沒能留下——那些人發現他們過來后,全部都在第一時間果斷撤退,而他們要找顧沉舟,也沒有太多心思去追擊對方……
“算了。”顧沉舟神淡淡的,沒留下就沒留下,留下了萬一到時候咬口是什麼人做的,反而有些麻煩。
趕上來的領隊松了一口氣,連忙手想去扶搭在顧沉舟肩膀上的人:“顧,我來。”
“滾一邊去。”一直沒有出聲的賀海樓聽到這里,了眼皮慢吞吞吐出這一句。
領隊出來的手僵在半空。
顧沉舟皺一下眉:“沒事,我自己來就好了……這是賀,賀剛剛挨了一下,心不太好。”
“其實我現在心還不錯。”賀海樓糾正。
但兩個人誰都沒有理他。顧沉舟繼續扶著人向前走去,那個領隊則瞬間釋然了:賀海樓賀大公子嘛,喜怒無常是出了名了,跟他認真你就輸了!
這麼做了一下自我心里建設,領隊自覺被扣了三分之一的HP回滿,連忙朝前幾步為顧沉舟開路,同時放開嗓門招呼自己的同伴,讓他們到山腳和公路之間的那個大臺階,準備把人拉上去。
“撐不撐得住?”隨著離公路的距離越來越近,月和路燈都讓顧沉舟看清楚賀海樓的況:他腦袋上挨了一下,順著頭發流下來,糊了半邊臉,加上兩人一路從坡上滾下去,現在賀海樓臉上青的紅的、灰的黃的什麼都有,枯枝爛葉就更不用說了,都快了蛋糕上的水果,盡點綴在頭發里了。
顧沉舟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此刻大概和賀海樓一樣狼狽——證據是賀海樓側頭很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噗地笑了出來:“顧這麼狼狽的樣子,不多見啊!”一副又可樂又心滿意足的樣子。
顧沉舟心想還能說這種話——對了,還有前面那句——應該沒被敲壞腦袋吧。他接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賀海樓愣了一下,顯然也想起青鄉縣的人為泥石流:“還真不是,不過咱們可真有緣分,兩次都一起倒霉了。”
顧沉舟本來想吐槽兩次都是你追過來,不過想想這話可發揮的空間實在太大了,因此明智地保持沉默。
但如果有誰認為這樣就能阻止賀海樓,那就弱!!了!
只見賀海樓咧一笑,神曖昧:“說起來這兩次都是我主,下次顧也主一回,說不定我們可以野——”
走在前方的領隊聽得半懂不懂,暗想賀海樓居然對被人追砍這麼期待,這到底是什麼病?
“賀。”顧沉舟突然出聲打斷賀海樓的話,他用自己的名字打賭對方想說的就是野戰。
“嗯?”
“說兩句吧,如果你不想我把你摔下去。”他看著前方,覺自己的下限岌岌可危——他居然想把賀海樓丟下去再跟賀海樓吵——這個世界太人絕了,“我的年紀都快被你弄小十歲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倒霉的賀海樓笑到一半,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大笑變猛咳,咳完之后腦袋更痛了……
一段十五分鐘的路程因為賀海樓的緣故,兩個傷號慢吞吞地走了將近三十分鐘。十分鐘前就停在路邊的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看上去簡直比顧沉舟和賀海樓本人還捉急,早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妥當,就差沒從公路上跳下來把人扛上去了。
顧沉舟終于扶著賀海樓走到公路底下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兩個傷號反倒沒什麼表示,顧沉舟將賀海樓的手松開,給旁邊的人:“先扶賀上去。”
賀海樓這次沒說話,閉著眼任由幾個人托著他將他送上公路。
這些人還想用同樣的方法把顧沉舟也送上去,但顧沉舟擺了擺手,抓著從上面升下來的一只手,用力蹬了面前的土墻一下,自己爬上公路。
這一下,兩人終于徹底從昏黑的樹木雜草中擺出來,顧沉舟就著路燈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四十分。距離他們離開國天香還沒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前還冠楚楚地坐在高檔酒店談笑風生,四十分鐘后差點丟掉半條命……
“走吧。”賀海樓懶洋洋還帶著些含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并沖他出一只手。
算了。顧沉舟這回也沒力氣計較,繼續扶著對方上救護車后,自己也順勢上去。
很快,救護車車門關閉,始終沒有熄火的司機立刻踩下油門,同時拉響警報:“嗚——嗚——嘀嘟嘀嘟——”
時隔三個月,京城醫院的院長又一次在大廳接見了平常難得一見的重要人:顧組織部長和賀副總理!
救護車已經在十分鐘前到達了,兩位傷的公子也安排妥當,找了醫院最好的專家會診治療,早早趕下來親自將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的院長塌著腰,十分恭敬地對兩位接連到達的大人說著似乎有點悉的話:“賀總理您好,顧部長您好!顧公子的傷勢主要是多組織傷,并沒有太大的問題;賀公子的額頭被鈍擊破,不過初步看來,賀公子神智清醒,可以排除一些比較嚴重的可能……”
“人在哪里?”接到消息就立刻趕來的賀南山拄著拐杖,直接問道。
“在綜合大樓三樓。”本來還有許多長篇大論的院長立刻拋棄那些沒用的話,直接說重點,“賀總理,顧部長,我帶您二位上去!”
說著一刻不停,轉就向前帶路。
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顧沉舟其實真的沒有到多大的傷害——甚至比之前衛祥錦的那場車禍還不如,那場車禍里,他好歹吊了半個多月的手臂,而這一次,只需要掉服把上那些因為撞到樹干和石頭的淤青散就可以了。
但與早就有所準備的車禍不同,這一次,顧沉舟是在全無預料之下遭到襲擊,從襲擊開始,神就一直繃著不放松,再加上上臉上全是泥土,因此就顯得特別狼狽疲乏,這也功地讓趕過來看自家兒子況的顧新軍臉上黑了一半。
“爸。”顧沉舟看見顧新軍從外面走進來,也沒管正在給自己肩膀的專家,手肘一撐椅背,就要站起來。
“坐著,”顧新軍擺了擺手,皺眉問正給自己兒子治療的專家,“醫生,我兒子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那位專家連忙說,“休息兩三天,淤青就全部褪下去了。”他說到這里又額外了一句,“顧公子是從樹林里的斜坡上滾下去的吧?運氣真不錯,基本沒什麼傷,有些不太幸運的,斷骨啊臟破裂啊都有可能。”
“那條坡比較平。”顧沉舟說了這一句就不再出聲。
穿白大褂的老專家也很有眼,不再說話,專心做完手中事,就給開了個方子,說里頭的藥酒要也可以,不也可以,只是好得快慢的區別。
顧沉舟拿著方子跟顧新軍走出會診室,顧新軍皺眉問:“怎麼回事?”
“不太清楚,”顧沉舟搖了搖頭,然后簡單地說了一下今晚的事,特別介紹了汪榮澤的況,對自己被襲擊的事反而沒有描述太多——這事說復雜也不復雜,統共就那麼兩系,不是你就是我;但是說不復雜又尤其復雜,恐怕今天的事就跟衛祥錦的車禍一樣,是查不出來的。
“汪榮澤旁有汪書記的人跟著,看上去是來看著他的。”
顧新軍思索片刻:“你覺得汪榮澤怎麼樣?”
“不夠大氣,”顧沉舟實話實話,“不過汪書記似乎也并不是對他很放縱的樣子,今天晚上的飯局,汪書記派來的人幾次擋了汪榮澤的作,著他坐下。”
顧新軍點點頭,沒說什麼。兩人來到電梯,顧沉舟手按了向上的電梯——賀海樓接治療的地方正在他樓上。
看著自己兒子的作,顧新軍突然問:“那賀家小子呢?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周圍并沒有人,但顧沉舟還是放輕了聲音,“那些人出來沒多久,賀海樓就開車出現了。”
電梯從樓下到達樓上,兩人走進去,顧新軍又問:“賀海樓傷得重不重?”
“腦袋被敲破了。”顧沉舟回答。
“你覺得他怎麼樣?”顧新軍第二次問顧沉舟對他人的看法。
賀海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覺得他怎麼樣?顧沉舟也在問自己。
不缺手段、濫、神經病、狠、張狂恣意?
他搖搖頭:“我還不確定。”
事實證明,顧沉舟的運氣好,賀海樓的也不算太差——盡管被敲破了頭,但他的傷勢并沒有什麼大礙,清理了臉上的跡再上兩針就沒有問題了,至于之前眼睛有黑塊的況,會診的專家拽了一堆語,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一、沒有大礙。
二、可以吃一點補的食。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醫院方面還是建議賀海樓在醫院住一個晚上觀察觀察,以便隨時理突發況。
顧沉舟和顧新軍來到病房外時,賀海樓腦袋上已經纏好了白紗布,上的服也換了,正靠坐在床上顯得有些無所事事。在他床位旁邊,賀南山坐在椅子上,和顧沉舟上一次在醫院里看到時一模一樣,神冷淡嚴厲,并不說話。
“賀總理。”顧新軍先跟賀南山問好。顧沉舟跟著說,“賀伯伯,您好。”
賀南山微微點頭,拄著拐杖站起來:“你們兩個小孩子說說話,顧部長,我們先出去走走。”
“總理,您先請。”顧新軍禮貌說道,也沒管顧沉舟,跟著賀南山一起離開病房。
顧沉舟在賀南山之前的位置坐下:“覺怎麼樣?”
“有點暈,其他沒問題。”賀海樓回答,“找我有事?”
“你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那里?”顧沉舟直接問。
賀海樓一挑眉:“我就猜是這個問題——你真的要聽實話?”
如果換個人問,顧沉舟當然回答‘是’。但賀海樓……他還真的認真思索了一下。結果沒等他回答,賀海樓就愉快地公布答案:“我開車跟著你。”
這話……顧沉舟心想自己還是別深究下去比較好。
他換了個問題:“你有沒有什麼想法?對今天晚上的事。”
“那些人找你又不是找我,我能有什麼想法?”賀海樓反問。
顧沉舟一笑:“說得也是,他們找的是我。行了,”他站起,“你沒事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過來看你。”
“你覺得會是哪一系做的?”賀海樓神漫不經心,卻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話。
顧沉舟停下腳步:“你覺得呢?”
“二選一,”賀海樓牽起角,“總有一個是。”
“你這話……”顧沉舟說,“說得真不像是郁系這邊的。”
“難道我說是汪系你就會認為是汪系做的?”賀海樓反問。
本來要走的顧沉舟倒不急了,他又坐回椅子上,靠著椅背思索了一會:“理論上來說,汪系是沒有這麼做的道理……”
賀海樓笑地不接話,就看著坐在旁的顧沉舟,心道和顧沉舟在一起的最明顯的好大概是公私分明而且從不記仇吧,他有仇……賀海樓不覺手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顎骨,那一到現在還作痛。
——還真是當場就報了。
不過這也有一點不好,這樣我的存在和其他人又有什麼差別呢?賀海樓又有點苦惱,他了自己的下,暗自思忖:到底要出現怎麼樣的況,才能讓顧沉舟永遠都忘不了呢……
不說這邊的賀海樓努力想著要怎麼刷下限才能讓顧沉舟永遠忘不了自己,說顧沉舟一直在賀海樓病房里呆了兩個多小時,才從醫院回家。而回家睡了一個晚上,他剛剛全酸痛地從床上爬起來,就得到了這麼一個消息:“爸,你說汪榮澤在國天香里說出了這句話?”
“沒錯,”顧新軍微微頷首,“還是當著國天香的服務員說的。”
“這也太巧了。”顧沉舟說。
顧新軍不置可否:“你覺得他是被陷害的?”
顧沉舟沉片刻,還是搖搖頭:“不好說。”他覺得不論是汪榮澤還是賀海樓,都有嫌疑——或者說并不是他們兩個,而是他們兩個背后的勢力。
顧新軍看著自己的兒子,心思卻轉到幾個小時前在正德園跟自己父親的對話:“如果是被人陷害,汪書記的這個侄子不堪大用啊。”
“這是在我們顧家表態。”
“退的計劃不變,你要早點表態,但這件事也不能這麼就算了。先是祥錦然后是小舟,未免也太過張狂了!”
“爸,”顧新軍正想著事,就聽顧沉舟出聲。他抬頭一看,自家兒子正拿著手機說,“祥錦打電話過來了。”
“去吧。”他擺擺手,讓人離開。
顧沉舟點點頭,拿著手機走到外頭去。
冬日的白天較短,上午八點的時間,剛剛好。
顧沉舟向后了一下背脊,似乎聽見骨頭舒服的呼吸聲,他接起電話說:“你聽說昨晚的事了?”
“我爸氣得摔了他最的窯瓷,就是那個畫魚的破碗。”衛祥錦在電話那頭說,“我接電話時聽到這個聲音都不敢吱聲了,他的聲音從頭到尾都是抖的,一開始是被氣的,后來估計就是心疼的了。”
顧沉舟瞬間笑出來:“畫魚的破碗……宋代的窯白釉錦鯉戲荷葉碗?那個值好十幾萬吧?”
“誰知道?這個真是行才懂的東西,我媽每次都憂愁地說那碗擺著看丑裝菜嫌臟。”衛祥錦吐槽了一句又把話題拽回來,“昨天晚上的事我聽我爸說了個大概,到底是怎麼了?你出去參加個飯局就被襲擊了?”
顧沉舟言簡意賅地說了說況。
“!”衛祥錦在電話那頭說,“真想扛槍出去一個個崩了他們。你沒事吧?”
“有事還能跟你聊電話?”顧沉舟笑道,“就是撞青了兩塊,連醫院都不用住。”
一聽連醫院都不用住,衛祥錦立刻放下心來:“那是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了,我這兩天申請了外出任務,到時候回去看你!”
“行,等你回來……不過你這樣三個月翹隊一次真的沒問題?”顧沉舟問。
衛祥錦說:“……自從你回來之后,我就一直有問題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是賀海樓跟你在一起?快九點了,你待會要不要去醫院?”
“會去。”顧沉舟說,他的時間表很規律,也習慣了提前做計劃,“怎麼了?”
“沒什麼,等我回去了再自己跟他打個招呼吧。”衛祥錦說,“行了,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顧沉舟答應一聲就掛了電話,時間確實差不多了,他還得去醫院看看賀海樓,不知道待會對方會說什麼,希不是太奇怪的……
賀海樓的要求確實不太奇怪——他只是準備出院,并邀顧沉舟一起去他家里。
滿是道的房間,紅的大床,明的浴室。
顧沉舟的腦海在賀海樓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勾勒出最直觀的三維圖,他真的覺得自己每次跟賀海樓在一起,年齡就開始直線下跌——他又想手了……
“不是那一套。”賀海樓特別淡定,“那一套是專門找人來玩用的,平常怎麼住人?會神經衰弱的。”
“……走吧。”顧沉舟跳過這個話題,跟賀海樓一起上車去他平時住的那套房子。
那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三十層商業樓,同樣是電梯戶型。賀海樓剛一打開門,一道黑影就吱吱地撲向賀海樓,但剛跑到一半,就被脖子上的鏈子拴住,前進不了。
顧沉舟定睛一看:“這猴子你還留著?”
“它非常——”賀海樓想了想,“有生命力。”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顧沉舟又看了看那猴子,突然發現賀海樓為什麼會這麼說了:一兩個月不見,這猴子除了沒之外,都快瘦猴干了——連腔的骨頭都能看見了!
“你多久喂它一次?”顧沉舟隨口問著,同時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那只猴子。
但猴子十分憤怒地亮出利爪想要抓顧沉舟。
顧沉舟直接換手,抓著猴子的脖子又把猴子放到地下了。
“我平均三天回來一次。”賀海樓已經走進了廚房,他對顧沉舟說,“你上午吃了沒有?”
“吃了。”顧沉舟回答,同時走進去,“你想弄什麼?”
賀海樓站在打開的冰箱前,朝里頭指了指。
顧沉舟上前一看:三廂的冰箱里,放水果的和速凍的那一欄都空的。而保鮮的那一欄里頭,從上到下,分別是:酒、酒、酒、酒and酒。
顧沉舟:“你喝酒管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