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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 第48章 鋼琴前的真假話

不可否認,顧沉舟的興致被這句話吊起來了。

“真心話大冒險?”顧沉舟問,“規則怎麼樣?——石頭剪刀布?”

“不,我們來另訂一個規則。”賀海樓說,“不用石頭剪刀,也不用非得說真話——”他看著顧沉舟的神,微微一笑,“一人一次,一次一個問題,對方需要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問問題的人,在下一次出問題時,同時要判斷對方的回答是真是假,時限十五秒——或者還可以另加一個規則,我們的問題只能圍繞七天前的襲擊來。”

顧沉舟有趣地笑了笑:“哦?那怎麼結束?”

“喊停結束。”賀海樓說。

“賭注?”

“如果是顧先喊停,”賀海樓正對著顧沉舟面孔的視線不自覺向下移,再向下移,再向下移……然后他在顧沉舟有所反應前適可而止了,“就陪我吃頓晚飯怎麼樣?由顧下廚。”

“如果賀先喊停呢?”

“這真是個問題,”賀海樓說,“我不介意陪睡一晚……”

正準備屋為棋盤話為子的顧沉舟當場就在心里臥槽了,差點沒端住表

“開玩笑的,”賀海樓很快笑起來,“如果我輸了,由我做一餐給顧吃怎麼樣?或者其他顧的賭注?”

由你給我做或者由我給你做,結果不都是我要留下來?顧沉舟心里這麼想到,但賀海樓的重點魚餌是在這場“真心話”上,他沉思一會,咬了對方的鉤:“一場游戲,不必太較真,賀說這樣就這樣吧。”

“第一個問題:汪榮澤上門找顧,是不是暗示過那場襲擊跟我有關?”

“是。”顧沉舟說,又問,“那場襲擊跟賀有沒有關系?”

“真。跟我沒關系。”賀海樓問,“你認為是汪系做的還是郁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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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郁系。”顧沉舟問,“郁系這麼做目的在哪里?”

“真。離間顧家和汪系的關系,”賀海樓問,“顧家真的打算靠向汪系?”

短短一分鐘之,兩人你來我往,已經問完五個問題。

賀海樓的第三個問題一出,顧沉舟第一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眉思索兩三秒,然后說:“假。顧家有這個打算。這次的主使者是郁系的哪一位?”

“假,主使者是……”賀海樓輕輕一停,并沒有按照最開頭的規則那樣正面回答,“誰,你覺得我真的會說出來嗎?”

賀海樓并沒有嚴格按照之前的規定正面回答。

顧沉舟一下笑起來。

這個笑容跟他在衛祥錦那里出的一樣明顯,但沒有那天晚上給人的單純親昵,而是混雜了諸如有趣、沉冷、興味,驚訝和更多的理所當然等等緒的笑容。

平心來說,顧沉舟長得并沒有太出眾。

但賀海樓看著看著,就覺得這張臉如同刻在心口般無法忘懷,稍一閉眼便能將所有細節描撰。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郁系的?”賀海樓目在顧沉舟臉上溜了一圈就克制地收回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暗自想著,頓了一頓,出一點難以捉的微笑,“繼續?”

“繼續。”因為賀海樓剛才是反問,所以顧沉舟沒有判斷真假,“從見到你開始。那天晚上,你是為了什麼過來的?”

“真。為了把你搞上手。”賀海樓一臉正直地說,“你這幾天跟我走得近是不是準備探我的底?”

‘把你搞上手’……顧沉舟心道這話不盡不實,半真半假啊:“假。是。”他又問,“賀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真。事就發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怎麼會不知道?”賀海樓略一揚眉,“雖然我知道,但其實我沒有參加這件事——這樣說顧相信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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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舟看了賀海樓一眼:“停。”

一個字音落下,房間里的快速對話立刻停止。

顧沉舟低頭沉思一會,問賀海樓:“為什麼要玩這一場游戲?”

“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了:因為我想要你留下來。”賀海樓笑瞇瞇說,“顧信嗎?”

顧沉舟也笑一笑:“賀都這樣說了,我當然信了。”

“難得顧認同了我對你的想法一次,”賀海樓說,“我去那里,喜歡顧,想要顧留下來,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啊。”

這時時間距離游戲開始,才剛過五分鐘,表白完的賀海樓心滿意足地說:“顧晚上決定煮什麼?”

“你這里有什麼?”顧沉舟問。

“泡面。”賀海樓回答。

顧沉舟:“……”

賀海樓:“你不會打算煮這個吧……?”

顧沉舟還真不會,游戲游戲,如果只敢玩輸不起,未免也太沒有意思了:“我去超市買菜和米,你晚上想吃什麼?”

賀海樓心滿意足地笑起來:“顧看著弄吧,顧會弄什麼?”

“家常菜。”顧沉舟肯定回答對方,“茄子,豆腐,草湯,再加一盤清蒸魚?”

“行。”賀海樓爽快地點點頭,“一起走?”

“你這里有什麼?”顧沉舟沒有回答,而是先提了一個問題。

賀海樓認真想想:“只有鍋,當初買這套時裝修配的。”

“……把鍋拿出來,散散氣味洗一遍吧。”顧沉舟說這句話的同時也提醒自己別忘了買油鹽醬醋,“碗筷有嗎?”

“這個怎麼可能沒有!”賀海樓義正詞嚴,但跑廚房一看,瞬間抓瞎:“呃,還真沒有……”

就你平常這樣泡面加外賣的況,沒有不奇怪,有才奇怪呢。顧沉舟心里這樣想,隨口應了一聲,也就出了門。

有事干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小時候還在青鄉縣的那幾年,上山爬樹,下河撈魚,摘果子追野兔,洗碗服,很有事是賀海樓沒有做過的。現在雖然隔了十數年,但除了手生外,時間的流逝顯然沒有讓他忘記以前就會的技能。

賀海樓都忘了自己這十數年來什麼時候這麼勤勞過了:他不止把蒸鍋和炒鍋翻出來洗干凈,還從柜子里翻出不知什麼時候塞在里頭的一件圍穿上,又找了塊抹布開始流理臺和柜子里的灰塵——每周一次的家政人員永遠不會照顧到這些不在明面上的灰塵。

這一通忙下來,賀海樓都有點忘記時間了,直到進窗戶的線變暗,客廳響起門鈴聲,他才拿著抹布穿著圍去開門:“顧——”

他想顧沉舟,但站在門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

賀海樓眉頭稍稍一皺,神又變平常那種帶著濃重漫不經心的玩世不恭,但這種表跟他穿圍拿抹布的形象實在太過不搭,導致站在門口的中年人一時之間也卡了卡殼,神微有奇異。

“是方大啊!”賀海樓口吻淡淡的。

“賀,”方大是賀南山旁的第一書,賀南山有什麼重要的難辦的事,一般會讓這位深得他信任的書去辦——其中有關于賀海樓的一切事,都包含在賀南山的重要難辦事范圍表里,“賀總理讓我轉告你,晚上回家吃個飯……”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賀海樓的目已經從他臉上移到他后了。他順著賀海樓的視線側頭一看,正看見顧沉舟提著一大袋東西,從電梯里走出來。

賀海樓上前一步,從顧沉舟手里擰過袋子:“回來了?”

顧沉舟嗯了一聲,看幾眼站在旁的中年男人,很快就認出了對方:“方大書,你好。”

方大呵呵一笑:“顧,你好。”

顧沉舟點點頭,看著賀海樓提著袋子站在他面前,又把那個差不多有十斤重的袋子接回來:“我去廚房弄吃的——你晚上有事嗎?”

“沒有,方大就是剛好到了這里,順路上來一下。”賀海樓輕描淡寫地說。

被順路的方大不變,同樣笑道:“正好路過這里,記得有一件關于賀的事要通知賀,就順便上來了。”他頓一頓,又說,“賀,那我就先走了,您忙。”說著禮貌地對顧沉舟點點頭,才回走進電梯,離開這里。

如果說顧沉舟顧大的社能力是S+,政治能力是B+,各種高子弟必備技能平均A-的話,那被排除于高子弟必備技能的廚藝,無疑只有D+或C-,堪堪夠家常級別的及格分而已。

不過同樣味道的菜,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做出,給人的覺總是不盡相同的。

賀海樓覺十分高興,這份高興不止讓他站在廚房里給顧沉舟打下手試吃贊,還讓他在飯菜都弄好了上桌之后,非常有興致地走到擺在客廳的鋼琴前,掀起琴蓋,坐下來彈了一曲《夢中的婚禮》。

窗戶敞開著,夜風吹起潔白的輕紗。

和的燈將黑暗擋在室外,熱氣騰騰的飯菜和坐在鋼琴前的男人并不是那樣協調。

但輕快優的樂符,噙著微笑的側臉,在黑白琴鍵間跳躍的手指。

顧沉舟的神從漫不經心到專注。他放下翹起的一只,坐直,靜靜聆聽。

這樣的氣氛或許真的太過好。只短短的一剎,賀海樓五指一,曲子已經結束,耳畔的歡笑漸漸遠去,那最后的聲音,便了一縷淺淡的嘆息。

賀海樓站起走到飯桌前,他去看顧沉舟,卻微微怔了一下:對方的臉上并沒有帶著之前最常見的平靜或者淡笑,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想開口說話,但顧沉舟先出聲:“賀為什麼選這首曲子?”

當然是因為這首曲子的名字。賀海樓心里這麼想著,但也不準備真正破壞這個難得的晚餐,只笑道;“我很小的時候,經常聽見這個調子,后來了鋼琴就自然而然先練這個了。”

“是在青鄉縣的時候?”顧沉舟問。

賀海樓只頓了一下:“是。”

顧沉舟淡淡一笑:“彈得很好。”

咦?沒有炸?賀海樓注意看了顧沉舟一眼,意識到這句話多半是出自對方真心——坐在他對面的人臉上還帶著那種若有所思的神,目也并不是直直看著他的,而是過他投到他后的那架鋼琴上。

顧沉舟并沒有太過遮掩。

因此賀海樓這回很輕易地發現,對方在回憶什麼,或者緬懷什麼。

那些他不知道的過去,不存在他的過去,他不到的過去……

也許讓對方的今后,只有一個賀海樓,是很好的主意。

賀海樓暗自想道。

不過這需要好好規劃,首先的問題,還是顧家……

很多時候,回憶并不太妙,但彌足珍貴。

顧沉舟從賀海樓房間里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近九點了。

他坐上車子搖下車窗,讓夜晚的涼風徐徐灌

今天晚上,賀海樓的鋼琴曲勾起了他很早以前的記憶,同樣的曲子同樣的時間,他坐在飯桌前,鋼琴凳上的纖細影被高大材所遮擋,男人替換了人,他低下頭,離地高高的雙穩穩踩在瓷磚上;他抬起頭,怎麼也夠不到鋼琴手可及……

那麼久了。

顧沉舟想道。

也許只有今天,他無法討厭賀海樓。

嘩啦啦的水聲充斥斗室,賀海樓將腦袋埋在蓬頭灑下的冷水里,足足站了好一會,才關上旋鈕,扯了一件浴袍,走出浴室。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剛剛一直在震,響得連在浴室里頭洗澡的他都聽得見。

他拿起手機按下數字鍵,屏幕上已經有了好幾個未接電話。他統統忽視,只挑了賀南山的倒撥回去:“賀總理……”電話那邊說了什麼,賀海樓忽的一笑,漫不經心地說,“當然,線索全都給顧沉舟了。他去不去查,我就不知道了。”

“你也玩夠了,不要再壞事了。”電話那頭傳來賀南山聲音:平靜而帶有一些緩慢,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清楚。他從不特意提高聲音做強調,但現在已經很人能夠忽略他的話語了。

賀海樓笑道:“怎麼說玩呢?總理,我們的目的差不多啊——都是讓顧家投到汪系那邊去。”

賀南山評價:“太莽撞了。”

“這世上就一個顧沉舟,我能不去嗎?”賀海樓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他看著頭頂上花白的天花板,慢吞吞分析,“顧家一直站中立想著要退,力量大又不足夠大,還不夠決斷,引得兩邊都想吞了它……他現在只有顧沉舟這一個優秀又夠年紀的大兒子,五十八歲的老干部了,還能再等幾年?了顧沉舟,顧部長的心就了。他是現任提起來的,從立場上講,不好倒郁系,還不好倒汪系嗎?顧部長到此為止還能夠冷靜謹慎地分析,但等顧沉舟順著線索用顧家的力量查出什麼來……他就算是泥的,也要做出一點反應——拖過這一段時間,他想退也退不了了。”賀海樓慢條斯理地說,“剛好,那個人最近不是不太聽您的話嗎?”

電話那頭半晌沒有聲音傳來,又過一會, 電話被掛斷了。

賀海樓聽著耳邊的嘟嘟聲,將電話從耳邊拿開,隨手丟到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邊。

三十層的高度讓地上的一切車輛行人,看上去都如同玩一樣迷你。

他雙手撐在窗沿,過面前一重重建筑往天瑞園的方向看去。

顧沉舟,這一次,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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