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笑道:“我就是看它像畫冊才拿的。”
汪思涵拿起那本攤開來放在玻璃桌面上的畫冊,隨手翻了一會,又翻回顧沉舟剛剛攤開的那一頁:課作業紙那樣大的紙張中央,畫了一個人的頭像,頭發是盤起來的,但有點斜;眼睛一大一小,耳朵大大地平左右,像一對招風耳,鼻梁和的位置也有問題……紙張的右下角,還有幾道小小的黑手印,可以想象當初的小人是怎麼樣拿著筆、趴在桌子上,生地畫出這一張畫的。
汪思涵的臉上也有些懷念,十幾年過去了,鉛筆畫上的線條,有些地方模糊了,有些地方變淡了,了一下紙張,一邊回憶一邊說:“這是我小學一年級……還是二年級課堂上畫的,當時還看了同桌的畫幾眼,結果老師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說‘你媽媽跟他媽媽是一樣的嗎?這有什麼好看的。’”
顧沉舟也跟著想了一想:“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沈爺爺的壽宴上吧。”這個沈爺爺說的是總理沈佑昌,“當時葉阿姨帶著你,我們坐同一張桌子?”
汪思涵點頭說:“這麼一想還真是。我媽媽還給我剝鵪鶉蛋,剝了好幾個好好放在碟子里,結果后來我媽媽帶我去了一趟廁所,就不知道被哪個小混蛋給吃掉了……”
小混蛋顧沉舟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說:“我記得葉阿姨是金溪人吧?”
“是啊,我媽媽是金溪的……”
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向另一邊了。
等到晚飯時間,四個人五個菜,或許是顧及顧沉舟不吃辣的關系,有三道菜是沒放辣椒的,其中一道就是汪思涵的炒白菜。
平心來說,這道菜沒什麼不好吃,也沒什麼好吃的,汪博源夸獎了自己難得下廚的兒兩句話,再加上汪思涵的回應,飯桌上的氣氛頗為輕松。
飯后,汪博源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一指自己對面的座位:“小顧坐。”又對同樣跟過來的汪榮澤說,“榮澤,你陪思涵上我書房找本書去,就是那套《曾文正文集》,思涵說怎麼都找不到,我記得你不久前還從我這里借走過。”
這可真是領導的習慣:分別見面單獨談話。
汪思涵腹誹了一句,也沒拆自己爸爸的臺,在旁邊應一聲:“還有其他幾本,堂哥,我們一起上去找找,我爸爸一屋子的書,找起來太費事了。”
汪榮澤倒沒多想,答應了一聲就跟汪思涵一起往書房走去。
客廳里,顧沉舟是第二次和汪博源面對面相。
第一次還是在半年前,汪榮澤剛剛到達京城辦了一次酒席,就被賀海樓直接給了。那一次汪博源帶汪榮澤上門,一是為解釋,二則是想要爭取顧新軍的支持。那時候顧新軍是表了不愿意的口風,汪博源也只是表示出一點失,可以說非常有風度。
時隔半年,顧沉舟再次面對汪博源,對方還是和之前一樣神健碩,并且態度和藹。
但這一次,顧沉舟就不可避免地覺到了一些力。
這些力的來源不全是因為此刻顧沉舟是單獨面對汪博源,更多的還是他的計劃——和汪博源見面的機會并不多,這一次見面,他必須給對方留下一個印象:“聰明有野心,并且正在追求他的兒的年輕人”。
不知道這一種印象,坐在對面的大書記會不會記住他這個人?
“小顧,先喝一杯茶。”
剛好之前的大紅袍并沒有喝上幾口,汪博源重新燒了一壺水泡茶,對顧沉舟說了這麼一句之后,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才說:“你爸爸和我閑聊的時候,說過你也準備進來?”
“是,汪伯伯。”顧沉舟禮貌地笑了笑,同時也在琢磨汪博源會給他多時間——看在顧新軍和他兒的份上——十五分鐘,二十分鐘?“我有這個想法,但還需要學習。”
汪博源點點頭:“謙虛是好事,但也不要忘記拼搏。除了謙虛謹慎之外,你們年輕人更應該有點拼搏和斗的神。”
這些都是普通的客套話,顧沉舟從小到大早就回答慣了。
汪博源又說:“我聽思涵說,你前幾天一直在幫找資料,還去實地考察,陪一跑就是一整天?”
顧沉舟回答說:“思涵的資料收集得很認真,網上收集、打電話向我確認,甚至實地考察,我看了之后也有些興趣,就一起調查看看了。”
汪博源說:“我記得你的專業是金融的吧?”
“是的,”顧沉舟回答,又笑了笑說,“金融專業更要跟城市的發展了。”
綿里藏針。
汪博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里這樣想著。他剛剛點了對方一句,對方就回答說接近思涵是看中思涵認真的態度,而且本也對這項調查興趣。
顧沉舟的這一句回答如果沒有涉及汪思涵,在汪博源聽來,未免太過虛假推諉;但如果他的回答全都是有關汪思涵的,又顯得太輕浮不穩重,現在半句說汪思涵,半句說自己的想法,比例剛剛好。
當然做到國家九人之一的汪博源什麼青年才俊沒有見過?不可能因為這一句話就對顧沉舟另眼相看,只能說顧沉舟沒有在最基本的一關上被攔下來。
如果說汪思涵是一座山或者某天森林里的小溪,涓涓淙淙,有些曲折,但依舊很容易看清里頭的東西的話,那汪博源就是挨著陸地的一片大海,廣袤而深不見底。
剛剛和汪思涵對話,顧沉舟可以做些“巧合”引導甚至掌握話題,在和汪博源對話中,顧沉舟就只有打起神見針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話題聊到了金融方面,但汪博源沒有順勢下去,而是說一些諸如國外差別這樣比較輕松的話題。這麼聊了一會,汪博源的興致倒是稍稍提了起來:坐在他面前的年輕人話不算多,但有些觀點頗為新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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