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無言。
沉默良久,冉清谷開口:“世子,其實不管您想怎麼置我,我都不會怪您。”
商容與:“閉。”
冉清谷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站起,朝著庭院中央的石桌走去,放那盞白瓷杯。
石桌在庭院的正中央,四周的小路都是石子路,縱橫錯,兩旁栽滿了桃梨花。
他踩在石子路時,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擺,腳稍稍了下。
商容與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握住冉清谷的手,將他拉向自己懷里。
被商容與突然一拽,冉清谷杯子沒拿穩,摔了。
商容與意識到抱住冉清谷后,便立刻放開他:“你要干什麼去?石子路不好走,你就不能換一條路走嗎?”
冉清谷抬下指向石桌:“我放杯子。”
一提到杯子,商容與才發現杯子已經四分五裂了。
這是他爺爺賞賜給劉國丈的。
天底下獨此一份。
劉國丈與他爺爺都喝茶聽曲,可謂是知己,因此才送了這麼一份貴重的茶,這茶的瓷紋耗費了無數工匠與原料。
對于茶人來說,茶比茶更重要。
劉國丈此時能將這麼貴重的茶拿出來,一是為了彰顯劉家的威,二是他真的很寶貝這副茶,拿出來炫耀。
能被茶藝大師拿出來炫耀的茶,可以說是堪比他的命,就好比對于一個頂級劍客來說,劍就是他的生命。
商容與臉青白疊,錯愕盯著地上的碎茶盞。
冉清谷不解問:“世子,您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
商容與沒說話。
冉清谷:“……”
冉清谷:“是不是我們做錯了什麼?”
商容與:“不,我們沒錯,是這杯子錯了,它就不應該碎了。”
他的視線落在隔壁的月亮門上。
冉清谷順著商容與的視線看過去。
隔壁院落庭院拴著一只貂。
那貂渾白,只有脖子有一撮黑,發油發亮,眼神銳利直勾勾看著他們。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看著冉清谷。
冉清谷當即臉煞白。
那是二皇子的貂,是皇帝賞賜給他的。
也是他唯一有的,太子沒有的東西。
他甚是喜這只貂,基本走哪兒帶哪兒。
當年卿家被滅時,這貂還撓過冉清谷,他手臂上還有一道淡淡的撓痕。
此時此刻,那只畜生狠狠的盯著他。
想必是認出他來了。
商容與撿起地上的石磚,走向那只貂。
冉清谷錯愕:“世……”
商容與:“去風,不然劉國丈今天非得把我們兩人扣在劉府,給他的茶盞守孝三年不可。”
冉清谷遲疑了一瞬,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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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已經用完了餐,庭院里的餐桌吃食酒水均陸續撤下,在院落的高臺上,搭了一個戲班子,這是劉賢妃從江南請的名角。
這時,戲臺上名角退下帷幕,一位說書先生站上戲臺。
那說書先生大餅麻子臉,搖著扇子,緩緩走了兩步,每走一步,念一句詩,頗有風流才子的韻味。
“顛龍倒誤年華,是男是怎辨假,東家有西家替,一朝嫁帝王家!”
他站定,用扇子指著眾人:“東家有西家替,一朝嫁帝王家。”
臺下的達貴人們互相看了看:“這人是誰?說書先生嗎?他說的是什麼?”
另外一個人附和:“不知道,還詩句還有意思的。”
“繼續啊……”
那大餅臉男子微笑著說:“傳說啊,在某個不知名的朝代,皇上給當朝親王的最疼的兒子賜了一樁婚事,卻不想妹妹不愿意嫁,哥哥卻嫁了……”
人群覺得不可思議:“哥哥嫁了?男子嫁給男子?怎麼可能?”
“是啊,你莫不是話本看多吧?”
大溯豢養男寵小倌的比比皆是,但從來都不登大雅之堂,都是玩。
更何況,哪有男子嫁人的?
大餅臉男子微笑著:“諸位且聽我一一道來。”
劉側妃不著頭腦:“姐姐,這怎麼回事兒?也是你請回來的?”
劉賢妃一臉疑:“這人不是我請回來的。”
朗華公主挽著母妃的手,氣急指著戲臺,吩咐小廝侍衛:“都愣著干什麼?看這人撒酒瘋,還不拉下去,辦砸了外公的壽誕,你們有幾顆腦袋夠砍。”
侍衛們剛要上臺將那人拉下來,卻不想被李飛鸞攔住。
李飛鸞笑意說:“公主,聽聽怎麼了?我覺得有意思的。”
朗華公主雖與李飛鸞一向好,但也不敢拿劉國丈的壽誕開玩笑,便問:“萬一這人……”
李飛鸞打斷:“怕什麼?府邸侍衛這麼多,他能翻出多大的浪?我覺得有意思的,聽聽吧,萬一搞砸了壽誕,我負責。”
朗華公主:“你負得了這個責嗎?”
李飛鸞斬釘截鐵:“我負得了。”
沖著大餅臉男子挑眉:“你繼續。”
大餅臉男子繼續搖著扇子:“這位男子代替他妹妹出了嫁,嫁了帝王家,卻不想那帝王家的人一直未曾識破他,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著……”
“等等,當朝親王的兒子,賜婚……怎麼這麼耳啊?”
“有點像皇上與王世子、世子妃啊……”
“那世子妃豈不是男子……不可能啊,那麼賢良淑德,看著怎麼也不像男子啊。”
大餅臉男子滿臉憤恨,用扇子一點,指向眾人:“我說的就是……王世子妃白毓,他原名冉清谷,是白毓的表哥,他本來就是一介男兒之。”
一瞬間,各位達貴人臉上的表千奇百怪。
有驚詫的,有看戲的,有錯愕的,有難以置信的,有憤怒的,有嘲諷的……
畫面像定格了一般。
王妃的臉難看至極,氣得吩咐侍衛:“去,將他的舌頭割下來。”
若不是王陪著皇上去箭了,必定要讓王將這人大卸八塊。
此時,后院響起一陣尖銳的慘聲。
像嬰兒啼哭,像人啜泣,又像是某種。
眾人還未在“世子妃是男人”的震驚里回過神來,就被這幾聲尖銳的慘聲嚇得找回神志,紛紛看向后院的方向。
只見商容與扶著冉清谷掀開簾子,走到前廳。
冉清谷衫上破了一塊,頭發幾縷散下來,臉蒼白,渾微微發抖,像是被什麼嚇到似的。
商容與溫摟著他,眼神里義似水。
兩人一進正廳,就察覺到所有人都盯著他們兩人。
眼神游移不定落在冉清谷上與冉清谷的上。
王妃看到這般模樣,嚇得連忙上前問:“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個樣子?”
冉清谷聲:“母親,毓兒沒事,就是被一只貂嚇到了。”
眾人這才想起后院那幾聲尖。
莫不是世子妃被一只寵貂嚇到了?
許多達貴人會養小寵。
但一般貂、貓、狗這種,沒什麼攻擊力,有攻擊力的也會被拴起來。
能被一只小貓兒大小的貂嚇著,果然很是膽小。
那個臺上之人還當著眾人的面說世子妃是男人。
哪個男人這麼膽小?哪個男人能這麼風萬種弱無依?
世子妃若是男人,那天下不就沒人了?
冉清谷看向臺上之人,臉霎時更白了。
這人不是北城的謎底王張大才子嗎?
那年元宵,他被白毓桃子拉著上街去玩,廂房,白毓接了許多花燈下的謎底,他只能幫猜,到了最后,白毓直接了那屆的謎底之王,將這個蟬聯五年的謎底王張大才子給拉下了馬。
后來恰逢元宵詩會,白毓作為北城唯一的公爵之,邀參加,可惜白毓舞刀弄棒可以,詩作對簡直是在為難。
跑來求冉清谷。
冉清谷只得在的雅座上幫寫詩,最后靠著冉清谷寫的那些詩句吊打一片。
而那附庸風雅的張大才子更是被白毓奚落辱了一通,淪為笑柄。
事后,冉清谷責怪白毓不懂得收斂,沒必要招惹麻煩。
白毓這才告訴他,這個張大才子是個吃飯的,還不中用。
他十二歲就了秀才,劉員外不嫌棄他家里寒酸,覺得他前途無量,愿意將最寵的兒許配給他。
誰知道他將劉員外的兒娶回家后,不僅不用功考科舉,也不關心家里的柴米油鹽,用妻子的嫁妝三天兩頭請狐朋狗友吃飯,還附庸風雅的去外面找貌的|。
他的娘更是刻薄尖酸,不僅讓劉員外的兒為洗做飯,輒打罵,甚至在|懷孕后,讓劉員外的兒去娘家借錢幫|贖。
最后劉員外實在心疼兒,就提出和離。
張大才子要求劉員外給一千兩白銀就和離,否則想都別想。
劉員外實在是沒見過這種潑皮無賴,就找了知縣來主持公道。
知縣是個明事理的,要求兩人當場合理。
再后來,張大才子氣不過,認為是劉家欺人太甚,到詆毀劉員外的兒,說不守婦道,與人通|,害得劉員外的兒一直沒有嫁出去。
白毓骨子里向來就有一俠膽義肝。
對那張大才子厭惡到極致,才在元宵詩會上當眾辱他附庸風雅,詩文狗屁不通,做人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冉清谷聽清緣由,便也作罷。
誰曾想,今時今日,這張大才子出現在此。
張大才子看到他,也是恨意滿滿,像是要將冉清谷活剮了般。
商容與見所有目都投了過來,微笑著:“怎麼了這是?難不本世子又帥上一個新高度?”
陸云深移了過來,耳對商容與說:“臺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人,說世子妃是男人呢。”
商容與嗤笑:“男人?他難不下一刻就要說本世子是人?真會編!”
冉清谷錯愕看向商容與。
他萬萬沒想到商容與會維護他。
他以為他至會冷眼旁觀,或者殺了他。
李飛鸞走上前來:“是男是,不如今日驗明正吧?”
王妃冷眼挑眉:“李小姐,單憑那鄙之人三言兩語就讓我王府世子妃當眾驗明正?你不覺得未免太過荒唐了嗎?”
李飛鸞輕笑:“這有何荒唐?此人是北城的張大才子,與世子妃白毓與白毓的表哥冉清谷有過數面之緣,他肯定不會認錯,更何況如果世子妃真的是冉清谷代嫁而來,這不是欺君之罪嗎?驗一驗,又如何?”
王妃:“我王府世子妃知書達理,出名門,一舉一皆有度,怎可隨便讓人驗明正?又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可以當眾對男子表白……”
李飛鸞面紅耳赤怒道:“你……”
以前確實當眾追過商容與,會以為王妃覺得癡,沒想到王妃覺得不三不四,不知禮儀廉恥。
難怪以前討好王妃,王妃從來都只是笑笑不說話,也從未提出愿意讓王府之類的話。
李相夫人護心切:“王妃,您這話就有點無禮了,小曾經是不懂事,但從沒做有違禮法之事,可您的兒子卻是當街尋花問柳放形骸?”
王妃冷嗤:“我兒子是男子,尋花問柳又如何?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放浪形骸又怎麼樣?哪個男人年輕的時候不狂?可你兒是子,子就該老老實實的待字閨中,恪守兒家本分,而不是當街攔男子車馬,對男子表白,更不是如同現今這般咄咄人,讓我王府的世子妃驗明正,說白了,李小姐,你還是不死心,你以為就算沒了世子妃,你就能踏進我王府的門檻?”
李飛鸞眼底淚盈盈。
練武再痛再累,吭都不吭一聲,被馬蹄子踩得大拇指模糊,依然咬牙堅持。
現今,王妃的話就像刀子,刀刀致命往心墻里扎。
“王妃,既然李小姐已經找到證人證明世子妃是男子,那何不驗明一下,免得日后讓人詬病王府?更何況倘若世子妃真是男子,那豈不是欺君的大罪,是要誅滅九族的。”二皇子站出來,溫和看著冉清谷。
他自認為閱人無數,但他看不眼前這個人。
他覺得這人弱的外下,肯定包裹著什麼……
王妃:“二皇子,你這話就更無禮了,于于理,你都是容與的堂兄,哪有堂兄要驗明堂弟媳的真?更何況,你們說驗明就驗明,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我王府的面子往哪兒擱?倘若毓兒不是男子,那你們誰出來謝罪呢?子名譽大于天,更遑論這種稽的言論,不以死謝罪,我王府必然不罷休。”
張大才子站了出來,沖著眾人行禮:“他肯定是男子,倘若不是,我今日就當眾割掉我的舌頭,撕裂我的……”
二皇子微笑:“看,以死謝罪的來了,王妃還有什麼話好說?我并沒有王妃驗明世子妃真,我只是好奇他說得是真是假,畢竟男扮裝這件事,未免太過稀奇。”
王妃冷笑:“這等下三濫算個什麼東西?那條賤命于我王府有何用?別隨便推一個替死鬼就想下我王府的臉面。”
李飛鸞挑釁看著冉清谷:“世子妃,你敢驗嗎?”
冉清谷:“你想如何驗?”
李飛鸞:“既然你說你是子,那不如我們找兩位見證,去廂房,當眾驗,你一件,我一件。”
李相夫人與王妃一起開口:“不行。”
李相夫人:“兒,你還沒出嫁,怎麼能讓人看到你的呢?”
王妃:“毓兒,你是世子妃,代表著王府,別人怎麼能說驗就驗呢?”
李飛鸞推開李相夫人:“娘,我有分寸。”
挑眉:“世子妃,你怕了?”
冉清谷淡淡道:“我怕什麼?但李小姐,你說驗就驗,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未免太不把我這個世子妃放在眼里,總不能因為你一直暗世子,就總找我的麻煩,今日找個阿貓說我是男子,那明日豈不是要找個道士說我是妖孽?我總不能都要陪你玩一次?”
他將話頭直接轉為李飛鸞暗王世子,因生恨,故意為難他。
果不其然,周圍的家小姐竊竊私語。
“是啊,太不像話了,也不見找別人麻煩……”
“暗王世子又不是什麼,曾經當街攔馬呢?”
“不知廉恥,世子妃也真是無妄之災,當著這麼多人被辱!”
李飛鸞咬牙氣急:“你是不敢嗎?”
冉清谷冷嗤:“這招激將對我無用,我也不想陪你過家家。”
商容與將自己上的披風解下來給冉清谷披上,眼神狠厲:“李小姐,當我商容與是死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