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外, 穿著服的朝臣們三三兩兩群結隊走出殿外。
商玉州見商容與走下臺階,快步上前,抓住商容與的手臂。
商容與好不容易躲開他老子, 現今又被商玉州抓住。
他怒推開商玉州, 卻不想商玉州的手宛若鐐銬似的,抓著他不放。
他眼神銳利:“放、手。”
仿佛下一刻商玉州不放手,他就要把商玉州的手剁掉。
商玉州滿眼紅,神憔悴疲憊, 如同一夜未眠。
他抓著不放, 咬牙切齒問:“他怎麼樣了?”
商容與扯過袖:“關你屁事。”
陸云深見商容與臉難看至極,像是要馬上活剮了商玉州一般,他不知道這兩人有什麼恩怨,只得立馬上前將兩人拉開, 擋在兩人中間。
“有事好好說, 這太極殿外,打架是犯法的, 鬧到皇上面前就不好了。”
商容與目嚴寒拂了拂袖, 拍得衫啪啪啪作響, 好像商玉州手才從糞坑里撈出來似的:“以后我。”
說完,他就快步走了, 避商玉州如蛇蝎。
商玉州正要去追, 卻被二皇子商執喊住。
“老三。”二皇子匆匆走下臺階。
商玉州看了商執一眼:“二皇兄找我有事嗎?”
商執:“借一步說話。”
商玉州挑眉, 站定不走了:“二皇兄, 論我們的, 還沒到私下說話的地步,有什麼話,您現在就說吧。”
商執一愣, 冷嘲似的勾笑了,像睥睨一只螻蟻一般看著商玉州:“老三,你這樣子像是一夜未眠,怎麼?昨晚發生了什麼驚天大事,讓你如此擔憂?”
商玉州溫和微笑:“二皇兄說笑了,我昨天被父皇訓斥了一頓,心里惶恐不安,導致神不濟,怎麼?這也不行?”
商執笑了:“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巧?世子大半夜在街上跟世子妃溜達,而你又一夜未眠……怎麼時間都剛剛發生在我捉拿卿家余孽的夜晚?”
商玉州挑眉:“二皇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商執微笑:“卿家還有余孽尚存在世,老三,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當日可是你負責清理北坡崗的。”
他當日殺完了人,本以為沒有活口了。
但又不放心,便讓商玉州去清理。
只要有活口,一個不留。
一來是因為商玉州跟卿家無瓜葛。
二來是因為商玉州無權無勢,本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但萬萬沒想到,現今竟然還有卿家的余孽尚存在世。
而且,報復的手段如此之狠,將人當草芥。
商玉州眉頭皺得更:“不可能,當日但凡有活口,皆被我殺,二哥,該不會你捉不到北夷細作,就想把事賴在我的頭上吧。”
商執笑了笑:“老三,我們兄弟幾個,就你花花腸子最多。我警告你,你最好跟卿家那余孽沒有關系,否則別怪我不念兄弟……當然,你若是見到卿家那余孽,勞煩告訴他一聲,卿家一門都是我所殺,也是我讓尹鐘上書屠殺卿家滿門,有種的話,就來拿我人頭。”
商玉州轉朝著臺階下走去:“不明白二皇兄的話是什麼意思?”
商執看著商玉州拾級而下的背影,咬牙道:“我看你還能裝傻到幾時。”
商執的手下走到商執的面前:“殿下,現在全城已經戒嚴,所有藥店醫藥鋪子都登記在冊,所有藥記錄都有筆錄,但凡需要療傷金瘡藥類,都會上報給府衙與軍。只是屬下擔心……”
商執冷眼看他:“擔心什麼?”
商執的手下道:“城戒嚴了,倘若那人是達貴族呢,一般達貴族都有備用藥,而且我們監管得了郎中,但我們監管不了太醫院。”
商執:“你放心,宮的太醫出都有記錄,藥來去也一筆筆登記在冊。現在,怕就怕……”
他目冷淡落在商容與遠去的背影上:“怕紅禍水啊。”
“你去查查,卿家當日可有子流落在外?那些丁可有活下來的,以及,去北城查查世子妃白毓。”
那名手下點頭:“是。”
商玉州一直追到宮墻外才追到商容與。
他雙目赤紅,宛若發怒的豹子一般,拉著商容與的衫,似乎要將那衫碾碎。
商容與無名火從心頭躥了起,惡狠狠咬牙,兩個字咬得極其重:“放手。”
商玉州話仿佛從牙里出來的:“我問你,他怎麼樣?”
商容與冷嘲:“我怎麼知道三皇子說的是誰?”
商玉州氣急:“你知道。”
商容與本心有無名怒火,如果不是商玉州,冉清谷也不會九死一生,都怪這個人無能。
現今見商玉州眼窩深陷,雙目赤紅,滿眼紅,他不由心里舒暢了些,冷冷說道:“我不知道。”
商玉州氣急,但又不得不下態度:“我說的是世子妃。”
“哦!”商容與嗤笑,一副了然模樣,“你說的是子啊。”
商玉州臉都氣白了。
商容與是故意的,明知道他擔心清谷,卻故意不告訴他冉清谷的況,故意讓他急,讓他擔憂。
商容與冷嘲反問:“子跟你有關系嗎?”
商玉州氣得吐,大喊:“商容與,你別太過……”
“分”字還未喊出口,商玉州就被商容與反剪著左手推到宮墻上,膛咚的一聲撞上冰冷的墻,“他確實欠你一條命,但這不是你愚蠢把他拖下水的借口,你們下次要謀個什麼破事兒,請找個安全的角落,別無能的連累到他后,還在這里假惺惺的哭喪著臉覺得自己深厚誼,怎麼?生怕二皇子找不到他?還是怕他活的太久了?他為你做的夠多了!”
商玉州氣急,勾手揮向商容與。
商容與偏頭躲開,反手一拳拐在商玉州的膛上。
商玉州被撞得連連后退。
他猶不甘心,沖了上來,踢腳揮手,與商容與扭打在一起。
不一會兒,兩人上都見了傷,商容與角被打得青紫出了,商玉州側臉被打了兩拳,已經青紫腫起。
說是打人不打臉,這兩人拼了命的往對方臉上招呼。
此刻,商容與一只被商玉州掰開著,但商玉州被商容與在地上,反剪了雙手。
商容與吐出一口沫,罵:“就你們那群南瓜,能什麼大事兒,在地上滾兩圈嗎?這些年如果沒有他幫你出謀劃策,你都不知道被你那兩個兄弟搞死多次了,我勸你趁早收手,別搞些有的沒的,白白犧牲了別人的命。”
商玉州氣急罵著:“你這個混子有什麼資格說我。”
商容與:“憑我能保住我邊的人,而你呢,你能保住誰啊?你還擁有什麼?”
商玉州一愣,眼里淚閃爍。
須臾,他怒瞪商容與:“你以為這次是我害了清谷嗎?是你!”
商容與滿目狐疑:“他為你辦事,又不是為我辦事,怎麼,這筆賬賴在我的頭上會讓你舒……”
商玉州不等商容與說完,便開口:“他是為了回去撿那枚玉扳指才中了司徒楓一箭。”
商容與口中的“會讓你舒服嗎?”漸漸湮滅,到了尾聲都沒氣了,轉而質問:“什麼意思?”
乘著商容與愣神,商玉州一腳踹開商容與,抹了角的:“他本來已經逃了,本來已經安全了,但那枚玉扳指在逃的時候掉了,他為了撿那枚扳指,不得不再返回去,被司徒楓了一箭。商容與,你說是我害了他,其實害他的人是你,你問我能保住誰?我至保住了他,他跟我在一起時,我不會讓他到傷害。可你呢,你就是個禍害,如果不是你,他這次也不會傷……”
商容與啞口無言。
他以為是商玉州的無能連累到冉清谷。
但他沒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那枚扳指。
商玉州如同發怒的豹子:“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的份,勞煩你以后同他保持距離,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見到有人過來,商玉州塞了一包藥到商容與手里:“這是我給他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走了。
陸云深追上來,看到商玉州一瘸一拐的背影,再看看商容與角青紫,“你們打架了?”
商容與沒回話。
陸云深勸說著:“他好歹是三皇子,你別老是找他麻煩。”
商容與懶得爭辯。
陸云深:“他是皇帝親兒子,你是侄子,就算告到皇上那里,也是你吃虧。”
姚微笑著:“云深,這你就不懂了,我若是三皇子,我絕對沒臉去皇上那里告狀,自己勾引別人的老婆被別人的丈夫打了。”
余條點點頭:“對頭。”
陸云深恍然大悟:“你們……你們的話的意思是……三皇子、世子妃……他圖個啥啊?”
姚攤手:“誰知道呢?自古英雄難過人關,嘖嘖嘖,世子妃長得也不算傾國傾城呀,怎麼就跟個禍水似的?這個傻子為他癡為他狂為他醉紅樓抱錯了娘……那個誰,想著他記著他,就算嫁人懷崽了還忘不掉他……此時此刻我只想賦詩一首,天若有天亦老,人有有請趕早。”
余條:“什麼鬼?”
姚抬了抬下指著三皇子:“三皇子不就是輸給了容與時間與時機嗎?若世子妃先遇到三皇子,結局興許不一樣……也要有個先來后到,來晚了的人,終究是有緣無份!”
商容與看著商玉州背影陷沉思。
在他們三個人之間,不是他來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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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與回到別苑時,冉清谷已經醒了。
他將商玉州給冉清谷的一包藥放到桌子上:“這是三皇子給你的。”
現在全城已經戒嚴,所有藥輸出都得登記在冊,商容雀在軍中拿的藥支撐不了幾天,商容與又被盯得很,這些藥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冉清谷點點頭:“謝謝。”
他背靠墊,頭微微垂下,病懨懨的,在他床頭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碗冒著輕煙的藥。
那藥苦味縈繞在房間里,久久盤繞著,聞得人不由自主覺得苦異常。
商容與不知道這聲“謝謝”是謝他幫他將三皇子的藥拿回來,還是謝他救了他一命。
兩人之間已經找不到話了,久久的沉默。
商容與就那樣看著這個人。
他想看看他什麼時候能一下。
一刻鐘過去。
沒。
商容與走到桌子旁,繼續等。
再一刻鐘。
依然沒。
商容與忍不住,提醒冉清谷:“藥快涼了。”
冉清谷這才回過神來,看到擺放在床頭的一碗濃黑藥。
他左手手心因撿扳指被燙得模糊,右手又被火苗燎得滿是泡,因此兩手都纏著紗布。
他微微側,去夠那碗藥,卻捯飭到腰部的傷口,傳來一陣銳痛。
商容與見狀,連忙起,走到床邊坐下,端起那碗藥,喂到冉清谷邊。
冉清谷愣了愣,就著商容與的手,將那碗藥喝了下去。
商容與發現,這人沒有一停頓,也不曾皺眉。
這碗藥聞著那樣苦,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見過的冉清谷好像喝藥從來沒皺過眉。
“不苦嗎?”他問。
問著就苦,怎麼會不苦呢?
冉清谷聞言愣了愣,半晌才說:“還好,習慣了。”
他這才看到商容與角有傷,問:“世子,您角怎麼了?”
商容與:“沒事,被一個小雜碎襲了。”
他從懷里拿出一包餞放到冉清谷蓋著的被子上:“吃這個。”
還不等冉清谷說話,商容與就強調:“丙出今日去看他那未過門的妻子,買了一盒,落在我的馬車上了。天氣熱,放到明日,必定壞了,所以我順手拿了。”
商容與手下有四位得力護衛,甲乙丙丁。
分別是甲出,乙出,丙出,丁出。
冉清谷點點頭,再次道謝,他用僅出的右手大拇指與食指在油紙包里扣出一枚。
只是還未喂到里,便掉在了床上。
商容與見狀,便從那包餞里拿出一枚,喂到冉清谷邊。
冉清谷蹙眉看著商容與。
商容與:“吃啊,你看我干什麼?”
冉清谷張,將那顆餞含在里。
那到商容與的手,因臥床水,角有點干,但是又那樣……
他突然想到昨晚在馬車上,冉清谷上下完坐在他的上。
兩人幾乎是無接,連一衫也無。
以前就算是睡在一,也不曾如此近距離接。
有一種很奇怪的覺縈繞在心頭,像是被貓爪子撓了幾下,不疼也不,就是酸酸的脹脹的……
商容雀敲了敲門:“世子。”
門是開的,商容雀看到屏風后的人影才喊的,畢竟這是世子妃的閨房,未經允許,不得。
商容與應了聲:“恩?什麼事兒?”
商容雀:“丙出說你搶了他送給未婚妻的餞,扔給他一包碎銀子,他現在在別院外找你呢,這是今日那家糖果鋪子最后一盒餞,有錢也買不到,他還要拿去見他的未婚妻,人家孩子尋一老婆不容易,大早上的去排了一個時辰的隊,快還給人家吧。”
商容與:“……”
冉清谷:“……”
商容與指著那餞:“還要嗎?”
冉清谷尷尬搖頭:“不用了。還給人家吧。”
商容與將那盒餞拿了過來,想了想又摳出四五顆放到冉清谷床頭:“我還沒吃過這玩意,留幾顆,想吃的時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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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別院。
“能行嗎?”商容與看冉清谷慘白的臉,毫無的,以及還未愈合腰間的傷口,他再三懷疑。
冉清谷看著銅鏡里形銷骨立的人,點頭:“可以。”
今夜是家宴,王爺特地派人過來說讓他們回去。
這家宴他不得不參加,否則會落人口舌。
商容與幫他幫到這個份上,他也不能讓他太過難堪。
他拿起黛眉墨開始畫眉。
只因他的手燙傷還未好全,拿著眉筆的姿勢很奇怪。
別苑沒有丫鬟,平日王府會差人過來打掃,所以只有兩個守別苑的小廝。
冉清谷了傷,以防走消息,別苑的小廝都不許進院,因此這里沒有伺候的下人。
晚上回去吃家宴,自然不能簡陋,更不能憔悴不堪,否則王妃擔憂他肚子里的“孩子”,又要問東問西。
所以他一早起來,折騰了一上午才稍稍點綴了點薄妝,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憔悴。
商容與見狀,搶過他手里的眉筆:“過來。”
冉清谷不解:“嗯?”
商容與自己轉換了一個方向,蹲在冉清谷的面前,抬起他的下,拿著眉墨按照眉形細細的描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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