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 這些裳都要拿著送給城外的難民嗎?”純兒將柜子里的服拿出來疊好,裝進包袱中。
那些服很多都是與王府好的顯貴之家送的、王府逢年過節置辦的,冉清谷本穿不過來, 因此很多都是新的。
純兒覺得有點可惜。
冉清谷也幫著整理:“對, 我也穿不了這麼多, 快冬了,城外還有很多孩子沒有過冬的服, 明兒我去跟王妃說說,將王府名下布莊里閑置的布料拿去城外, 施舍給那些孩子……”
純兒高高興興的收拾:“世子妃您可真是人心善, 比滿月閣那兩個不知道強多倍。”
冉清谷笑而不語。
他只是半夜突然驚醒,恍然間覺得自己殺人太多,罪孽太深重,有一種想要贖罪的沖。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想。
以前人命在他眼里就是草芥,誰生誰死,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三皇子曾問過他,問他有沒有什麼牽掛。
他說他沒有。
三皇子溫和微笑說,沒有也好, 牽掛多了, 掣肘也就多了, 就會想東想西,想些牛鬼蛇神, 想些因果報應。只有無牽無掛, 才會所向披靡。
現今他很怕自己殺人太多,手染鮮太多,遭了因果報應。
商容與來到沉魚閣,冉清谷房間門并未關上, 他老遠就看到冉清谷同純兒一起收拾行李。
呵呵,收拾的可真快,不得要離開王府了嗎?
他就那樣站著,站在秋風中看了好一會兒。
帶走的可真多,三皇子可真摳門,連幾件好服都舍不得給冉清谷置辦,還要從王府里扣扣搜搜。
他看了會失落的走出沉魚閣,心里異常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自己的藏寶庫的。
打開藏寶庫的門,厚重的石門唰一下打開。
室澄亮無比,珠寶氣,足足有十幾箱子價值連城的珠寶與金條。
這都是他平日東邊洗劫一點,西邊貪贓一點,弄來了就扔這里。
不想這幾年,竟然有這麼多,他還以為自己是個清呢。
他隨意拿了兩三件價值連城的珠寶塞進一個金質荷包中,這些珠寶雖價值高昂,卻也并不是珍稀到舉世無雙,方便在沒錢的時候,去典當周轉。
裝了兩三件之后,他又抓了四五件耳環首飾之類的輕巧珍貴飾品,這些便于攜帶,若是沒錢時,隨時可以拿去換些不菲的銀兩。
裝完一袋子珠寶后,他對甲出說:“將紙筆墨取來。”
甲出心下了然,恭敬說道:“是。”
世子舍不得世子妃離開,但又不想讓世子妃難過,所以他忍痛放手。
放手之后,本該一拍兩散,一別兩歡,他又怕世子妃過得不好,才跑來選一些便于典當的珠寶送給世子妃當盤纏,將來以防萬一。
他從小就跟著世子。
世子為人霸道張揚不講面,他從來不考慮別人的,只管自己開不開心。
現如今,他怕是將一生的細心溫都用在了世子妃上。
甲出取來紙筆,商容接過,慢吞吞的寫下了和離書。
有了這份和離書,冉清谷以后跟三皇子在一起,出出,便再也不會到桎梏,被人脊梁骨,說他不守婦道。
這怕是他能為冉清谷做的,最后一件事。
商容與寫完和離書后,又重新返回到沉魚閣。
冉清谷收拾好不用的用品,正帶著兩個小廝純兒出門。
出門就撞上商容與,他喊道:“世子。”
商容與抬眼見小廝純兒手里的行李,眉頭微蹙。
三皇子這麼窮的嗎?讓冉清谷帶這麼多東西走?
冉清谷到底看上他什麼?
窮?摳?
他實在想不通。
他挑眉道:“你的眉沒畫好,真是丟了王府的人。”
冉清谷不解:“嗯?”
現今已經是晚上,他只是將這些東西送到后院的馬車上,再囑托府里的管事的送去城外破廟里,分發給那些難民乞丐即可……
夜如此濃重,本不會有人看他眉有沒有畫好,他也只是去后院,去去就回,連府邸都不出,怎麼就丟了王府的人?
商容與拽著他:“進來。”
冉清谷被商容與拽著走到了屋里。
純兒心的為他們關上門,微笑著說:“奴才們去廊下等世子妃,世子妃就與世子好好說說話。”
說著,就讓屋外的侍衛小廝們離房門遠點。
商容與回到房間里,拿起桌子上擺放的眉墨,抬起冉清谷的下,迫使他微抬著頭。
商容與就拿著那眉墨一點點描繪著冉清谷眉的廓。
他其實想看他男裝的樣子。
他從未看過。
也許將來也不會有機會,就算再次看到,冉清谷也只會陪在三皇子邊,同他兵革相向。
商容與描得很細致,也很慢,但冉清谷覺得沒必要,畢竟待會兒回來就洗洗睡了。
他說著:“世子,可以了吧,不用描得那樣好。”
商容與一時舍不得冉清谷離開,想把時間拖長:“不行,你不能丟了王府的人。”
冉清谷:“不會丟人的,我也就……”
商容與打斷他:“你別忘記你世子妃的份,是王府的臉面,時時刻刻都得保持儀容。”
冉清谷:“……”
他就走出沉魚閣送個東西而已,怎麼就沒有保持儀容了?
這人怎麼了?又有點不太正常!
時間流逝的很快。
商容與再怎麼描得很細致,也有描完的時候,描完眉,他放下眉筆:“好了。”
聲音里辨不出悲喜,但總能聽出淡淡的失落無措。
冉清谷笑了笑:“多謝世子。”
這眉確實描得很好。
商容與從懷里拿出那一包珠寶放到冉清谷手上:“你帶上,以防萬一用得著。”
他不知道商玉州的籌謀,但商玉州目瞄準在皇位絕對錯不了。
倘若商玉州兵敗,那冉清谷就要隨著商玉州顛沛流離了。
他十三四歲時跟著他父王去過邊城,知道行軍的苦,這些珠寶,至可以讓冉清谷吃飽飯。
冉清谷手里沉甸甸的,隔著質荷包,他都能到手里的那些珠寶價值不菲。
他家也曾是拜相封侯,什麼好東西他沒見過,但這麼多好東西,他還是在尹鐘府上看見一回,這是第二回 。
商容與突然將這些珠寶給他,難不也是為了讓他多做善事,洗清一點兒罪孽?
他激道:“多謝世子,我替……”
商容與惱怒揮手:“不必了,我這是給你的。”
冉清谷定然會將這些珠寶送給三皇子,用來籠絡人心,畢竟三皇子太窮了。
想替三皇子謝他?
呵呵,不需要,不需要那個又窮又摳搜的廢謝他。
他只是怕冉清谷吃苦。
冉清谷本想替城外那些孩子與難民謝商容與,卻不想商容與如此生氣,他一時搞不清狀況:“好吧。”
他拿著那袋珠寶,微笑說:“世子晚上早點休息,我還有點事要辦。”
商容與點頭。
冉清谷朝著門外走去。
他剛走到門口,打開門,突然被商容與從背后一把抱住:“別走行嗎?我舍不得你。”
冉清谷:“??”
他也就出個沉魚閣去一下后院,代府里管事的一些事,連王府都沒出,這麼短的距離,怎麼突然就舍不得?
舍不得,其實可以一起去的啊?也不遠,就走兩步而已。
商容與把頭放在冉清谷的肩膀上,里喃喃道:“清谷,我喜歡你。”
冉清谷怔楞。
這人說過,他不喜歡男子,厭惡斷袖的,怎麼會突然……
商容與將冉清谷抱得更,勒得冉清谷難的掙扎了下,他才稍微放松:“你不是早就應該知道我喜歡你嗎?”
冉清谷淡淡說:“當時我還是世子妃,可……”
商容與鎮定道:“你現在也是世子妃,我一日未將和離書給你,你就還是世子妃。”
冉清谷:“可你親口說過,說斷袖惡心。你怎麼會……”
商容與詫異:“我什麼時候說過?”
冉清谷:“那日元宵,白毓扮表哥京,你看到他同三皇子在一起,還很是反的告訴我,你覺得他們不正常,斷袖很惡心。”
商容與想起來了,他啞然為自己辯解:“不是的,錯了,都錯了。”
冉清谷:“嗯?”
商容與連忙說:“當日我以為你喜歡你表哥,而你表哥又跟你三皇子眉來眼去,我當時就在想,你表哥欺騙了你的,你肯定很傷心,所以當你問我覺得斷袖很惡心嗎?我想都不想點了頭,我以為你被欺騙后也會覺得斷袖很惡心,我只是想跟你站在同一戰線,我就是想讓你開心。我從來不覺得誰惡心,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沒有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但我可以因為你違背我平日做人的原則去哄你。”
“清谷,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王府的第二天,在那棵梅花樹下,我第一次見你,就移不開眼了。你當時穿著一紅衫,明明也不是那般若天仙,可就是每一都合我的眼,就好像鼻子、眼睛、……所有的,都以我喜歡的樣子拼湊到了一起,后來知道你是男子后,我確實有那麼一段時間沒法面對,之后我就認命了,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跟你是男是沒有關系。因為我覺得你是很特殊的,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那樣的特殊,乃至于跟他有關的一切都變得特殊起來……對我來說,你就是這麼一個人。”
特殊——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來說很特殊時,那麼跟他有關的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因為他,你可以看到不同風景,不同的人,不同的大千世界,不同的滾滾紅塵。
商容與咬著冉清谷的耳垂,舌尖撥弄著耳飾,喃喃低語:“所以,別走行嗎?”
冉清谷遲疑了一下,緩緩搖頭。
他就只是去沉魚閣外找管事的,將這些東西囑托好,也就一炷香的時間而已。
商容與喃喃問:“你說過你喜歡我的?喜歡了就不負責了?”
冉清谷:“世子,這跟喜不喜歡沒關系呀。”
他也就是去府找管事的,代一些事,怎麼就突然扯上喜歡與負責了呢?
商容與氣道:“你喜歡我,你就不能走。”
冉清谷:“不然,您跟我一起去?”
商容與鎮定道:“不行,我有我的事。”
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要將家立業分開。
他喜歡冉清谷,但他不能跟他一起去扶三皇子上位,三皇子又窮又摳,扶他上位,自己喝西北風去嗎?
冉清谷道:“要不你在這里等我?”
商容與悲傷問:“你真要走?你就這麼放不下商玉州?你欠他的救命之恩已經還了,他還想怎麼樣?”
冉清谷詫異:“三皇子怎麼了?”
商容與失落道:“你不是要離開王府去找商玉州嗎?你們之前不是商議,太子事了,你就離開我嗎?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收拾得還多,你果然商玉州那個窮鬼。”
冉清谷:“……”
純兒在門外低聲道:“世子妃,奴婢已經將那些不用的用等給府里的管事,他們說今夜快到了宵,趕不及出城門,只能等明天再送往城外寺廟,給那些孩子,府里的管事怕世子妃白跑一趟,特意叮囑奴婢回來告訴世子妃,讓世子妃與世子好生休息,明日他會親自來沉魚閣見世子妃,世子妃有什麼代的,可以明日跟他細細說明白。”
冉清谷說道:“知道了。”
純兒開心道:“那奴婢就不打擾世子世子妃了,奴婢告退。”
商容與難以置信:“你不是收拾包袱要開溜?”
冉清谷咋舌:“所以我在世子的眼里,就是個走人還要搬走主顧家錢貪圖小便宜的人嗎?”
難怪他送他那袋珠寶,是看他太寒酸,所以給點好的,讓他防。
商容與想一掌拍死自己,連忙說道:“清谷,你聽我跟你解釋,我就我……”
冉清谷扭過頭來,吻了上去。
商容與呆愣,當場石化。
他啃了冉清谷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被冉清谷吻。
他有一種覺自己在做夢。
“清谷,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吧,我沒有活在夢里吧。”商容與難以置信。
冉清谷笑了笑,再次吻上去的時候,狠狠咬了一下商容與,直到他里有了甜腥味才罷休。
商容與吃痛,皺眉看著冉清谷。
這人可真是記仇,還記著他咬他那些時日。
他含住冉清谷的,摟著冉清谷的腰,將人吻得不過氣來。
商容與將冉清谷打橫抱了起來,朝著床榻走去,將人放上床。
床上的人不勝收。
今夜的燭很,夜很,窗臺上開得正艷麗的兩只秋嬋娟也很。
如果不是今夜無月,他甚至要夸贊一句那半弧月也很。
商容與彈指打出一枚石子,蠟燭咻的一聲滅了,一息寥寥余煙悠揚盤旋而上,彌散在空中。
這個夜格外靜謐,將屋子里流瀉而出的、授魂與的細細呢喃聲無限拉大……
第二日醒來時,日上已三竿。
冉清谷睡得迷迷糊糊,意識到窗外天正盛,突然清醒過來。
商容與悠悠轉醒,手從被子底下過去,將冉清谷摟進懷里,埋在他的頸間深吸一口氣:“香,是我的味道。”
冉清谷艱難撐起:“世子,這都午時了,我還沒去跟王妃請安呢。”
商容與將他錮住:“我還沒去上早朝呢,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傷了就好好躺著,折騰干什麼?你去給母妃請安,總不能走得扭扭吧,那樣母妃會覺得你沒有儀容,再說呢,你還能坐?”
冉清谷臉瞬間紅了半邊天。
他沒想到他有一天也能讓人不早朝。
更沒想到這人平日說些床笫話來,一點兒也不臉紅,好像于此道,但實真是累人。
可謂是趙括在世,只會紙上談兵。
商容與輕笑:“所以,乖乖躺著,讓人去醉風閣說一聲,今天是咱兩圓房的第一天,房花燭夜呢,多珍貴的日子,我要多溫存一會兒,我決定就這樣抱著你在床上躺一天。這床單被褥以后都不洗了,里面有你我第一次的味道,我要保留著,做紀念。”
冉清谷無奈道:“您為何不將這床也香供起來呢?”
商容與點點頭:“好主意。就這麼辦!”
冉清谷:“……”
商容與微笑:“昨夜事后給你傷藥的手帕也很好,我也要收留起來,你難耐時抓的枕頭也不錯,保留起來,上面的抓痕不許平了……哎,你為什麼老是往被子里鉆?不憋著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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