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后，皇上特赦定遠將軍在北宮和碩殿安置，可食，為上賓禮遇。

皇上如此安排，在外人眼中自然是隆恩浩，但于私心上亦是方便。

每每與他詳談天河城防工事部署，推遠及近，自然又連帶著將南郡數洲的形勢剖析一番。

既有定遠將軍宮，必不了陸川、衛融二將，他們是陳棠去西北戍邊前舉薦于皇上。

兩人才能卓越，得天子賞識，陸川乃是如今衛軍大統領，衛融為天子前行走，皆為心腹之臣。

山河宏圖千里，天子籌謀自高遠，只一張封疆列土的百郡圖，君臣幾人便用了數日來詳盡研究。

朝中懿太后舊部的勢力除了七七八八，因為戶部尚書陳道允獻上妙計，行檢舉有功賞的策略，于除異黨之事上有奇效。

隨著對兵部尚書沈氏的收編，如今四省六部，皆掌控在天子的權力核心中。

聽聞沈家兒和梁丞相世子姻緣和，梁沈兩家關系越發親厚。

更有狼煙、虎符兵權在握，解除南郡遠將軍的兵力大權，并非難事。

而天子遲遲不在南邊刀子，為的是給遠將軍一個機會，等他自行出兵權，若他足夠聰明，定會拱手出兵權，免于罪赦。

這一日談至夜深，皇上先遣走了陸川二人，獨留陳棠在殿。

燭火明之中，唯見天子將一方沉黑的青銅匣子擺在案上。

“依陳卿所見，如今天下可算昌平盛世？”

陳棠淡笑磊落，“若從百姓大同，必然斷是，但微臣心中卻終有一憾。”

皇上正襟危坐，雙目炬，“但說無妨。”

“我朝沃野千里，云圖萬傾。卻不見西川四百里，盡遭烏蒙鐵蹄踐踏，山河破碎，雖如今中原鼎盛太平，但若為萬世基業，西北大患不除，我朝便永無安寧之日！”

一席話，壯懷激烈，陳棠說到激憤，竟不知已是肅而起。

話音落，殿中沉默良久。

封禛凝眸，目穿過山河圖，仿佛越過神州無邊茂土，中激久不能定。

陳棠所言，如何不是他自心中盛大的宏愿？

雖然父皇在世時時常教導，要以仁義治天下。

可他卻始終認同，沒有絕對的兵權掌控，征戰城池，又何來天下安定，百姓安居！

而如今，陳棠正是能助他萬世基業的良臣忠相。

青銅匣子緩緩打開，封禛拿出來攤在掌心，“今日，朕便將此信托于你，一諾如山。”

陳棠上前，猛地抬眼，皇上予自己的赫然是虎符印信！

“陛下，此微臣不能收…”

收下虎符，便等同于手握半壁軍權，權力滔天，即便是從前鎮國將軍功勛赫赫，也沒有機會染指虎符。

封禛并不回手，清冷的眸卻愈發深重，“升定遠將軍為統領大將軍，再予兵十萬，隨往西北。”

統領大將軍，乃是武中的丞相，正一品的高位，為國之基。

從震驚中轉圜過來，陳棠應聲跪下，中激昂，更是豪萬丈，“微臣，定不辱使命！”

“你對烏蒙軍隊的作戰手法最為悉，朕這十萬兵力，是要你親自練，訓練出一支能夠用以彼之戰攻克彼的銳鐵騎。”

陳棠鄭重接過虎符，雙手合于劍上，俯首深深一拜。

定遠將軍升任大將軍一事，在第二日朝會時，由陛下親自宣布，同時任命的還有鎮南、鎮北、鎮東三位將軍，分別率兵數萬，分散于神州四方。

于此同時，遠將軍上繳兵權換兵符的急報，也抵達皇城。

天子特赦，命他仍擔任原職，非但沒有罷黜，更是派鎮南將軍同去，為他更添助力。

至此，登基一年之后，朝政更迭，新帝終于完了中央集權的全部容，并開始一步一步實現他驅逐異族的開天辟地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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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從正宮離開，陳棠一直選擇萬華宮道往北的道路。

不多時，便要經過一方茂的梅樹林，時初冬降雪，梅蕊新開，一片輕淡幽香。

裹了裹上厚厚的狐裘大，方行至梅林中央，卻看見不遠，月梅花之下，一道纖秀的影立著。

陳棠收回目，對于后宮眷，自然是要盡可能地避開，以免流言口舌之禍。

他心中仍念著練兵之事，因為降雪，皇上又留他在京中，延遲歸期。如今皆是是馬場外天微山谷的練兵場練新軍。

本是不經意地路過，豈料那道影卻緩緩迎了上來，正正攔在他面前。

將頭上雪帽摘下，月里出了一張嫵艷的臉容。

溫淑妃凝著眼前越發沉穩如山的男子，心下卻是滋味難明，道，“如今想要見將軍一面，委實難得。”

陳棠與對面而，雖有思緒，卻已無當初的波瀾起伏。他撇開目，十分疏離地行了禮，“淑妃娘娘萬安。”

言罷，便提步往從旁繞過。

“將軍且留步！”溫淑妃忽然出手臂，秀目視過來。

陳棠不予理會，“微臣與娘娘并無可說之話，還請讓開。”

的臉容上，劃過一極深的怨，竟然輕聲笑了，“如今，你說對本宮無話可說？”

尾音里卻是濃濃的質問。

陳棠不語，只將目放在梅樹梢。

“當初糾纏我的人是你，如今翻臉無的人還是你…即以招惹了我，如今為何又做出一副置事外的模樣！”

陳棠扳開握住手臂的指頭，“若從前有冒犯之，娘娘海涵，娘娘總應知道時過境遷的道理。”

溫淑妃心中大慟，不知為何，陳棠此時的一番話，竟像是尖刀一般銳利地割在房上，卻要比皇上的冷遇更讓無法承…

這個男人，他分明是自己的，可為何又能絕如此！

“是不是沒有獵苑那晚，將軍便仍會如從前？”溫淑妃端出手中的盒子，打開。

滿盒碎玉，是他當晚砸碎的玉簪！

陳棠眸越發黑沉下去，他冷冷推開，“不論如何，結局都是一樣的。”

酸的眼淚，有一滴從眼眶落，溫淑妃再也控制不住緒，“當初是誰曾經說過的，此生此心只有我一人…”

陳棠沒有回頭，“淑妃娘娘也知道，那些都是當初的舊事了。”

所有的自尊驕傲，都在他的一句話里潰散無蹤。

溫淑妃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做出這樣荒唐的舉。

就在陳棠將要走出梅林的一霎那，后腰猛地一沉，被人從后面抱住。

“若還有分毫的分，請將軍高抬貴手，放過本宮父親兄長…”

拿開環繞的手臂，陳棠頭微微梗了梗，卻是道，“微臣從來是非分明，若鎮國將軍當真有冤，必會還一個公道。”

高大影快步離去，消失在盡頭，梅花樹下，展眼便只剩下溫淑妃一人。

抹去了淚珠子，重新將碎玉盒子蓋好，握在手心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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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后的天微皇城銀裝素裹，一派清朗。

封禛來到毓秀宮時，只見到宮人往來，了殿，仍是不見婉貴妃影。

沈青桑過來稟報，說婉貴妃娘娘請陛下在殿稍后片刻。

一室，便有縷縷的清香繚繞鼻端。

仿佛置紅梅花海。

再看四下暖爐星火旺盛，室溫暖如春，紅菱帷幔微微挽起，無不溫香。

沈青桑已然退下，封禛獨坐在暖玉床上，仍不見陳婠現。

不一會兒，便被暖香熏得微醉，隨手將外衫解下，只著月白鉤繡的暗紋祥云錦袍。

再看桌案上是新折的紅梅花瓶，錯落有致。

只是綺思之時，但聞一道清麗的聲音從旁側傳來，“臣妾沐浴更，見駕來遲。”

封禛一抬頭，便是一片緋眼嬈。

半挽的秀發如云堆在肩頭，一輕薄的紗如仙輕搖，徐徐走來，緩坐在他旁。

這樣的風致韻味，是從沒有過的奪目。

平素陳婠總是遮蓋的嚴實，輕淡的神態掩飾住原有的風華。

“今兒怎地如此特別？”封禛想了想，這才用了，惹人憐四個字。

陳婠似有似無地笑了笑，復又起，白細的子包裹在紗之下，步履飄然，“陛下請稍等。”

封禛被如此不同尋常的表現，惹得心頭陣陣發，卻忍不住想要看還能展現出多的妖嬈姿態。

不一會兒，陳婠便端了玉漆盤進來。

素手輕施，將一碟一碟的糕點擺放在桌案上面。

金白蓉糕、紅棗糯米，黃梅卷心糕，種類繁多，滿眼香甜。

最后一道，正是最拿手的桂花。

“這些都是臣妾給陛下準備的，您嘗一嘗。”拉著封禛走過去，按著坐下。

封禛一時竟有些寵若驚之。

“朕要婠婠親自來，”他得寸進尺，口吻卻是滿滿的寵溺。

陳婠言聽計從，一口一口將所有種類都喂了過去。

“臣妾的手藝可有進步？”聲問著，半倚在桌旁。

封禛滿意地點頭，忽而將手給握住了，“糕點雖好，但婠婠殿中還有朕更想食用的味。”

他傾靠過去，深眸如海，將沉沉繞住，微一用力將纖腰攬住。

陳婠佯作聽不懂的模樣，將他微微一推，“陛下莫要心急，臣妾還準備了另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