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鳴鏑 獨步天下 看書窩

?婚禮鑼鼓的在籌備，隨著婚期的接近，我不免開始有些心浮氣燥起來。估算著日子，建州方面也早該收到消息纔對，可是……爲何遲遲按兵不？

夏始，當蟬聲鳴響在耳邊時，布爾杭古忽然收到葉赫遞來的書信——那林布祿病逝。布爾杭古原爲送婚使者，這時接了噩耗，竟是匆匆忙忙的棄我而去，將我一個人丟在了烏拉城。好在布佔泰倒也並不急，每日至房中探，頗爲循規蹈矩，並無過分的逾禮之舉。大概他是想給我留個好印象，畢竟我已是他邊的一塊，早晚都會被他吞下肚，也不爭在這一時。

於是，我索以婚使不在爲藉口，提出暫延婚期。布佔泰倒也是個爽快人，立馬答應等布爾杭古理完族喪事，再行婚禮。

我總算得以稍微舒了口氣。

六月，天氣轉熱，這一日布佔泰未曾蒞臨，直到傍晚也未見他來例行報到，我不由到有些奇怪，但這個念頭一會兒也就丟開了。他不來也好，最好是永遠都不要來！

草草用罷晚膳，我躲在花棚架子底下納涼，連小丫頭嬤嬤一併遣開，不許們跟著，免得看著心煩。竹藤躺椅上極爲涼爽，吹了會兒晚風，涼涼的，上已不見汗意，眼皮睏倦的打著架。

這時門外急匆匆的響起一陣腳步聲，我倏然睜眼，恰好瞅見門口走馬燈似的闖進一大幫人來。

“就是！”爲首的一名貴婦人出蓮花指憤慨一點，長長的指尖毫無分差的指中了我。

我依稀覺得有點面善，可惜沒工夫讓我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見貴婦後如惡狼般撲出三四名型彪悍的嬤嬤。我才驚呼一聲，裡便被塞進了一顆圓滾滾的，然後一長條布將我的給封了起來，手腳被們暴的強按在地上，反綁於後，照樣是用繩索捆了個結結實實。

“啪！”一記耳清脆響亮的落在我右側臉頰上。

事出突然，驚駭之餘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強睜著酸的眼睛，力掙扎，然而在意識到一切不過是自己徒勞，白白的消耗力後，我由最初的驚慌懼怕逐漸冷靜下來。

目一一掠過這些人。

那位出手打我的貴婦人，年紀在二三十歲之間，眉宇間著捻的味道，像是在哪裡見過……一瞥眼，我又瞧見在後另外還站了兩位同樣是主子打扮的子，一個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相貌與之前的那位極爲相象，貌似是姐妹；另一個卻只十七八歲，模樣秀氣斯文，臉上掛著張怯然的表，正舉足無措的絞著手帕子……

子猛地一震，陡然明白過來！

“唔！”我掙扎，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名躲在最後的子。

“姐姐……”許是被我盯得發怵，臉雪白，閉著眼往後退。

貴婦人略略彎下腰，修長的眉微微挑起：“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我暗自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這三個人啊……興許我一時猜不出們兩姐妹的份，但是，……四格格穆庫什，我如何能不記得？

出嫁時不過十一歲，轉眼過了六年，已去上的稚氣，但是骨子裡滲的文秀之氣卻是沒辦法全然改變的。

既然認出了穆庫什，那麼們兩位也就不難猜了——舒爾哈齊的兒，額實泰和娥恩哲姐妹——手打我的正是娥恩哲！

“你倒也是聰明人！只可惜長了這麼一張狐子的臉孔……”嬤嬤們拖我起來，我扭著肩膀，很配合的跳著站直子。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腕子上很痛，這繩結打得太，這副細皮消不起，怕不是已經磨破皮，勒進裡出了。

額實泰臉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來，卻任由著妹妹胡鬧，想必心裡其實也是贊同的。倒是穆庫什，小臉慘白，渾發，好似此刻正在難吃苦的人不是我，而是！

我冷冷一笑，都說人善妒，但是妒火燒到這份上了，怕是最終難免會引火燒，自難逃。我很想勸幾句，可惜裡塞著東西，舌尖都沒著落，更何談開口？

於是只得冷眼看著們幾個擺弄，衆嬤嬤們將我高高擡起，無不留的扔到一張長條案幾上朝天平躺。我因爲子底下硌著手，又疼又不舒服，才稍稍了，娥恩哲張口就是一句：“掌！”

啪啪兩聲，我臉頰火辣辣的燒了起來，覺耳子燙得像是腫了起來。嬤嬤們板著臉，肅然退開，接著一陣丁零當啷的鈴響，我稍稍擡頭一瞄，頭皮猛地一陣發麻，

三四個臉罩面的薩滿圍住我不住的唸唸有詞，我整個腦袋像是要炸開般疼。薩滿……又是薩滿！我最反和厭惡的就是這些個詐詐唬唬、神神道道的巫師！

嘩啦——一盆不知道是何的潑在我上，我噁心的想吐，這味又又臭！天哪，們該不會拿屎尿來潑我吧？我就算是個借還魂的二十一世紀鬼，也不必如此待我啊！

心裡憋火，我憤怒的掙扎，如果眼神當真能夠變利劍，殺死人的話，那麼這些個薩滿已然被我秒殺！

“噗——”薩滿拿湊近我的臉，噴了一口水霧，我閉了閉眼，滲進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眨了眨眼，眼淚便痛楚的流了下來。

“姐姐……我怕！”穆庫什害怕的低，“別……別再折磨了……好可憐！姐姐……咱們饒過吧……”

“如何能饒？”娥恩哲冷笑，臉上的表看起來是如此的猙獰恐怖，“非得現出原形不可！”

“不錯！”一直未曾開口的額實泰忽然說道，“妹妹不可被裝可憐的外表給再騙了去！要知道爲了，已經死了多爺們？遠的不說，就說咱們建州，當年可是你親眼所見的，你大哥二哥爲了手足相殘，險些爭得頭破流……如今你大哥領命輔佐政務，想必阿牟其已是決心要將建州到他手裡了。所以，單單爲了你大哥今後的前途著想，也該趁早滅了此妖纔是！”

本就是頂了個看似冠冕堂皇，實則可笑至極的爛理由在煽蠱人心，也只有像穆庫什那樣毫無心機的的小生纔會上的當。

看著穆庫什由原先的猶疑逐步轉變爲堅定，臉上慢慢的出壯士斷腕般的決然神，我心裡一寒，幡然醒悟，今日們三個只怕不單單是想借著薩滿來驅除妖邪，們怕是要將我這個妖徹底驅除乾淨才肯安心罷手了。

我並非怕死啊，只是自知時機不對，就怕自己死不了，卻被們摧殘得缺胳膊，最後落得個半死不活的悽慘下場。

“唔——”我拼命掙扎，雙腳用力一蹬，整個人側翻了個，從案幾上跌了下來，直撞得口生疼。

“妖！”娥恩哲怒叱一聲，玉手揮，那三名鐵塔似的嬤嬤又衝了上來，強行按住我的手腳。

我當真是哭無淚，只聽額實泰鷙的冷笑：“還是直截了當送走罷，也免了痛苦！”

“也好！”娥恩哲沉聲，“去取柴火來！”

我頓時嚇出一冷汗！

難道……們想放火燒了我？

該死的！這個院子裡的奴才下人都死哪去了？不敢吱聲，好歹也出去個人通報一聲，找個救兵來啊！

正在絕的當口，忽聽門口吁吁的有人大：“不得了，側福晉……大阿哥來了……”

大阿哥！大阿哥……哪個大阿哥？我求生心切，哪管得什麼大阿哥小阿哥，只需看到娥恩哲們三個面大變就知道這個誰誰誰的必定會是我的救星！

趁著嬤嬤們失神的空隙，我翻在地上順著門口打起滾來，不管了！逃得一點是一點……

果然沒滾幾圈，便聽額實泰一聲尖：“抓住！”

我已然疲力竭，溼答答的裳滾了一的泥灰，好不狼狽。頭昏腦脹間只覺得有隻手到了我的上，我想也不想，躬低頭直接拿腦袋撞了過去。

只聽“哎”地一聲低呼，有隻手撐住了我的腦袋，然後一個戲的聲音笑說：“這是玩的什麼把戲？”

我狼狽的擡起頭來，然而被那古古怪怪的水霧噴過之後，眼睛疼得實在厲害，只覺得眼前有個男人的影子在模糊的晃。我使勁眨了眨眼，眼裡水汪汪的下一串淚珠，被淚水一衝，眼前陡然一亮。我這才真正看清眼前這人，竟是個面貌清俊的公子哥兒。

他角略彎，先還帶著三分戲，三分玩笑，然而在看到我流淚的霎那，臉慢慢變了，笑容收起，神凜然的側過頭去：“幃之中豈容你等放肆？即使是婢丫頭犯了過錯，打罰即可！爲何偏要施以此等肆施暴行徑？你們這些福晉們平日講究的面和慈悲都到哪去了？”

額實泰等頓時啞口無聲，滿院子的下人跪了一地。

瞧這景，不由令我想起褚英來！果然不愧是大阿哥！威嚴總是不一般，即便是父輩的妻子，在大阿哥面前總也矮上一截！

“你沒事吧？”他蹲下，大概是嫌我上太髒，略略皺了皺眉，強忍著將我上的布條解開。

我呸地吐出，那東西圓溜溜的在地上打著轉，原來竟是顆碩大的胡桃。他又替我解了手腳的束縛，我著手腕腳踝，活著痠疼發麻的牙關，搖晃著從地上爬起。

“你是……”

“多謝大阿哥！”

“你莫非是……”

我回眸瞥了他一眼，這個大阿哥有點呆！他既然能到這小院來，難道不知這裡頭住的是誰麼？

“我是葉赫那拉氏……”

“你是布喜婭瑪拉！”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驚訝的口而出。

我點了點頭，不堪疲憊，回頭再打量娥恩哲，竟是一臉咬牙切齒的恨意，額實泰仍是面無表，倒是穆庫什像是嚇壞了，捂著臉嚶嚶啜泣，傷心不已。

“布喜婭瑪拉格格，爲何你……”

我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徑直說：“沒什麼！福晉們只是跟我鬧著玩而已……”

“不用你這妖假惺惺的來濫充好人！”娥恩哲惱怒，一張臉扭曲得可怕，眸底盡是仇恨。若有可能，是當真想撲過來，生生咬下我一塊，以泄私憤吧？

“大阿哥不必介意！”我淡淡的衝他點點頭，著痠疼的胳膊，準備回房。

好好的一個涼夏夜晚，竟被攪得如此烏煙瘴氣，我惋嘆。

“布喜婭瑪拉格格，請留步！”大阿哥在後追了過來。我滿狼狽，哪裡還有心思跟他多囉嗦，若非念在他方纔及時出現救了我，我早已攆人。

“大阿哥請回吧，順便……麻煩把們幾位也帶出去！”回眸最後瞅了眼們三個，心裡忽然一，竟鬼使神差的轉了回來，走到們面前說道：“莫忘了你們都是姓的什麼，新覺羅家的子孫裡，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差勁的三個！”

們三人是面大變，都像是活生生被我扇了記耳似的。過得片刻，穆庫什聳著肩膀，跌坐在地上放聲嚎啕大哭。

一晚上衝了三遍澡，卻仍是覺得自己上有子異味沒有祛除，心裡硌得慌，就連最後躺牀上，輾轉反側也總是半夢半醒的覺自己一直泡在水裡在洗個不停。

好容易捱到天亮，我被小丫頭輕聲喚醒，直覺得酸乏，懶懶的不想多彈。可是小丫頭卻說布佔泰卯時已派人來喚了三次，於是匆匆用了點早膳，不不願的往正院趕了去。

纔到得院門口，忽聽“嗚”地一道尖銳呼哨聲破空拉響，哨聲諳啞嘶厲，乍一聽像是鬼在哭狼在嚎，十分刺耳。

隨著那歷經幾秒鐘的哨聲停頓，一聲低噎的慘呼隨即響起。

我心裡倏地一抖，急急的進門檻，卻因視覺衝擊太過猛烈而僵住。手扶在門框上，慢慢驚愕的坐在門檻之上。

院，布佔泰臉凝重冷，左手掌心握著一張巨型鐵弓，弓上搭了一枝去掉鐵製箭鏃的蒼頭箭。只見他扣箭的右手雙指略爲一鬆，咻地聲，蒼頭箭夾起一嗚咽的尖哨凌厲的了出去。

我心一，一個“不”字噎在嚨裡未及喊出，便聽慘聲已然響起。對面兩木樁中間，娥恩哲j□j著雪白的肩背，上僅著了一件肚兜，雙手悽悽慘慘的被吊在木樁上。

布佔泰再次搭箭拉弓，一旁面慘白的穆庫什再也忍不住，子微微搐，眼一翻竟仰天倒在額實泰懷裡。額實泰仍是一語不發，然而面容憔悴，與昨日那種雍容華貴的氣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嗚——”帶響的蒼頭箭再次出。

禿禿的箭頭中娥恩哲白的，在背上留下一點鮮紅的印記，然後啪嗒落在地上。

滿地的蒼頭箭羽，娥恩哲的背上已是傷痕累累，圓點的紅印帶著一的痕遍佈肩背。布佔泰的箭法使得極有技巧，每次都不同的部位，讓痛楚難當，卻又絕不至於折磨死去。

我捂住脣，哆嗦著。

這算什麼？乾的特意找人我來，就是爲了告訴我這就算是在替我報仇了麼？他在做什麼？以如此殘忍的手法去折磨一個弱質流，而這個人卻是他的妻子——妻！他到底……算得上是哪門子的男人？！

“咻——”“啪！”箭羽跌落，可娥恩哲已然不會吭聲，耷拉著腦袋，手腕被繩索勒得紅，纖細的子在炎熱的夏風中如草般輕微漂盪。

“夠了……夠了……”好半天，我才找回我自己的聲音，抖著大：“夠了！”

布佔泰停下手，將鐵弓換到右手，輕輕朝左手掌心裡吹了口氣：“東哥，這是家事！家有家規……你莫手！”

額實泰終於容變，猛地從斜刺裡衝出，跪在布佔泰跟前，抱住他的雙，悲痛絕的道：“爺！您還不如拿弓弦直接絞死妹妹，爺的右手箭妹妹已然不了，您若是換左手，還不如直接賜一死，免了的活罪吧！”

“滾開——”布佔泰憤怒的擡腳將額實泰踢出老遠，“就是你這賤人平時教唆的，你以爲我就不會收拾你了麼？”左手將弓弦拉滿，蒼頭箭直接瞄準的腦門。

我嚇得全直冒冷汗。素聞布佔泰箭法如神，有個別號稱之爲“何叱耳”，滿語的意思乃是左弓。也就是說他不僅能和正常人一般右手挽弓箭，還能左右開弓，而左手比右手更加靈活有力。

如果換個現代點的說法，那布佔泰九九是個左撇子！

“貝勒爺！”穆庫什不知何時竟然醒了，醒來卻恰好看到這驚心魄的一幕，忍不住尖，連滾帶爬的匍匐過來，“爺！求求您！我們知錯了！求您饒了姐姐們這一回吧！爺，您要罰便罰我吧！”

“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布佔泰滿腔慍怒。

我忽然發覺他這不只是單純的在爲了我而發泄怒火，就某種程度而言，他其實是在藉著這新覺羅家的三個兒在發泄對努爾哈赤，以及建州的強烈不滿和憤慨！一如……當年被圈於費阿拉城梅園之，這在他心中必然留下深刻影，爲伴隨他終最晦的傷痛和侮辱！

他不過是伺機尋了這個古怪的理由得以發泄私憤罷了！

弓箭從額實泰的額頭撤開，忽然箭頭一轉，竟是“嗖”地下朝昏迷中的娥恩哲去。當時我已離得娥恩哲很近，事發突然，我連想都沒想清楚，就任由作先行於大腦一步，轉搶撲在娥恩哲的背上。

“哎！”我低低的喊了聲，疼得呲牙咧，嗷嗷直。

“東哥——”後的布佔泰激的大一聲，嘩地扔掉弓箭，飛步向我奔來，“東哥！爲何如此衝，要替這賤人擋箭？方纔有多危險，你可知道？真真嚇死我了！”

有多危險我是不清楚，然而我卻清楚方纔那枝蒼頭箭已然中了我的肩胛骨，傷此刻正一陣一陣的痛，痛徹心肺。我也只剩下張著吸氣的份兒，本連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