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真心 獨步天下 看書窩
?窗外滴滴答答下著細雨,窗戶是開著的,便於氣。我歪在榻上,靠近窗口,鼻端聞著初夏日暮時分的涼薄氣息,有些疲倦睡。在我臉上,已用一塊白紗巾將臉蒙了起來,一來是爲了遮醜,二來也是爲了擋避我咳嗽說話,甚至呼吸時吹出的唾沫。
記得當時我提出這個要求時,一旁的兩名醫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其實看多了肺結核病人的護理忌諱,我對小時那段恐怖的回憶有了相當深刻的印象,不是那麼容易忘卻的。
“這藥吃著好像還管點效用!劉軍這老東西還是有點本事的……”皇太極在書案前轉頭看向我,微微一笑,“你最近氣看起來好多了……”
我的點頭,不敢告訴他其實我月事不至,已然閉經兩三月,今日才問過那位漢人老醫,知道這原是病癥加重之故。
“……福晉的病疾外因乃是染瘵蟲,因則是正氣虛弱導致,病變主髒在肺臟,可累及脾腎,甚而傳遍五臟。初起肺損,肺耗,表現爲肺虧損之候;繼則肺腎同病,兼及心臟,而至虛火旺,或因肺脾同病,導致氣兩傷;後期肺脾腎三髒虛虧,損及,最終導致兩虛的嚴重局面……如今福晉的病癥狀是咳嗽氣急、痰粘而、顴紅熱、盜汗寐、疼咯、癸水不至、消瘦乏力、舌絳苔剝、脈沉細數。此種種跡象表明福晉的病加重了,已屬虛火旺,是以奴才大膽,請福晉換藥方……”
日間老醫的話彷彿猶然在耳,我略略翻了個,覺悶難,長長的嘆了口氣。
“今兒個那老東西又開了一方子,爲何吃的好好的,突然又要換藥?”
面對他狐疑的質問,我虛弱一笑:“病癥輕了,自然要換方子的,漢醫講究的可不就是對癥下藥麼?”
“嗯……”他低頭看手裡的藥方,沉,“秦艽五錢,鱉甲一兩,知母六錢六分,青蒿四錢,地骨皮五錢,銀柴胡四錢,胡黃連三錢三分,烏梅七枚,麥冬五錢,沙蔘五錢,玄蔘五錢,生地黃五錢,甘草二錢。水煎服,每日一劑……這漢醫果然博大深,就是寫出的方子也是嚴謹細緻,毫沒有半分馬虎。”
看來皇太極的漢學水平這些年增進不,回想當年手把手教他寫漢字時的景,恍若隔世,不黯然心傷,險些落下淚來。不過,這些惆悵的緒也只在我心底打了個轉,便立即被我刻意的擯棄腦後,我已著實不願再去回想那些爲“東哥”時候的往日。
昨日之心譬如昨日死,今時今日的我已完全離東哥的影子,我是……
“……爲什麼封我做你的側福晉?”那一日,待醫離去後,我終於忍耐不住不滿的緒發怒火。
他站在牀前,只是默默的看著我,漸漸的眼裡有了心疼,有了無奈,有了太多太多的:“我不想委屈你……可是,現在唯一能保護你,能將你留在我邊的,只有這個辦法!原諒我自私……我知道你鄙視痛恨這個名份,但是……求你,只當我求你,留下來……”
神魂俱,從小到大,我從未見他求過人!哪怕是面對他那個喜怒無常、難以捉的阿瑪,也從沒見他如此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過。
“你……”終於,我無聲的嘆了口氣。如今的我已然一無所有,有著不能的尷尬份,以及隨時隨地可能病發的殘軀,如果不是皇太極肯收留我,真不知道拖著這副老醜模樣,無依無靠的我還能去哪?勢人強啊!
倏地擡頭,我不冷不熱的問他:“你如何向其他人解釋我的存在?側福晉……呵,這可是要上報族譜的吧?”
“還未正經的報上去,我只含糊說了你是喀爾喀扎魯特部的子……‘東哥’這個名字只怕以後都不能再了,因爲葉赫那拉氏布喜婭瑪拉已經不存在了……”他有些無奈的勾起角,凝目看向我,“以後該你什麼好呢?”
我笑了下,忽然爲能夠拋卻東哥的份而大輕鬆,心隨之好轉:“悠然……步悠然!”我眨了眨眼,無比的出喜悅。
皇太極愣了下,眼眸變得異常深邃,過了許久,才說:“這倒有點像是漢人的名兒。”說著,衝我和一笑。我纔剛覺得他的笑容高深莫測,似乎著些許我看不明白的眩,但轉瞬,卻已被他接下來的話語分離心神,“好吧,就步悠然,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步悠然!我新覺羅皇太極獨一無二的步悠然……”
“又在發呆想什麼了?”突如其來的戲聲,將我喚醒,我回過神,發覺不知何時,皇太極已從書案走到我面前,半蹲在榻邊癡癡的著我。
若是以前我或許還能明白他眼眸中的驚豔和深源於何,但是如今的我,實在不敢妄自揣測他此刻看著我的眼神,算不算是我所以爲的幸福和滿足?我對自己……沒了信心!
“累了嗎?累的話我抱你到牀上去歇歇……”見我搖頭,於是又改口,“那一會兒讓歌玲澤給你端碗燕窩粥來……”他親暱的將我耳邊的碎花抿攏,“你晚上沒吃什麼東西,我知道你胃口不是很好,但那粥是我親自煮的,你看著我的面子上好歹用一些……”
“那粥……你煮的?”我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會煮粥?”
他彆扭的一笑:“不會……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笨拙,學了三天,才勉強有點樣子……好了,你別笑了,到底吃還是不吃?”
我笑得雙肩發,心裡卻是暖暖的升起一甜:“吃的。四貝勒爺親自下廚煮的粥,我怎敢不吃?”頓了頓,看著他尷尬發糗的表,正正經經的輕嘆,“只要是你煮的,便是毒藥,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這次到他震撼了,忽然一把攥了我的手,表凝重起來,眉宇間卻是淡淡的滲著脈脈溫。他將我的手攤平,右手食指在我手心裡認認真真的寫了一個字,然後將我的五指包攏,輕輕握拳:“給你了!你要收好,別再……打碎它了!”
我無語凝噎。
“乖乖的喝粥、吃藥、然後躺下睡覺……我今夜要回趟城裡,前幾日扈爾漢巡邊,執殺盜葠者五十餘人,父汗甚喜,故而今日設宴……”
我別開頭去,隨意的“嗯”了聲。
努爾哈赤……大金國的汗王!實在不願再去想那些前塵往事……
“也許……今夜就趕不回來了!”
我輕輕一,避開他的目咬了下脣,再回過頭時,臉上已是掛起微笑:“知道了,囉嗦!城門到時候就關了,你在城又不是沒有家……”
手被他得生疼:“不一樣!那雖是家……可我的心在這……”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大了,嘩啦啦的水聲吵醒了了我,我朦朧的睜開眼,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竟是沉沉睡了去。
“主子醒了?”小丫頭歌玲澤正踮著腳尖,將窗戶闔上,側著頭著我笑,“主子用點燕窩粥吧,爺臨走特地關照奴婢這個時候送過來的!”
“嗯……”我從榻上坐起,微微舒展了下麻痹的四肢。歌玲澤乖巧的將一碗粥遞到了我手上,我著手裡的那晚冒著熱氣的粥,怔怔的發呆。
“主子沒胃口麼?”
我搖了搖頭,眼眶溼潤潤的,淚水險些滴下,忙藉著解下面紗之際,將眼眶裡的淚水順手抹去。
“要奴婢伺候進膳麼?”
“不用。”我微微吐了口氣。我還沒虛弱到吃飯要人喂的地步,將調羹舀了勺粥,也不敢吹,靜靜的等它涼。
“主子,粥不燙了,奴婢方纔已經嘗過了,您放心儘管用就是!”
我一愣,側頭看。這丫頭,年紀輕輕,心思卻是極爲機敏,以前服侍過我的那些丫頭本沒法和比,葛戴不及,就連阿濟娜也要遜三分。若非是皇太極特意挑選出來,安置在我邊服侍的丫頭,我真是不敢對掉以輕心,總覺得心裡的。
於是一邊想著心事,一邊無意識的將粥舀進了裡。
“唔。”我眉頭猝然一皺。
“怎麼了?主子!”歌玲澤張的著我。
我咂吧著,勉強把那口粥嚥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掌不住的笑了起來。這下歌玲澤被我徹底笑懵了,傻傻的連聲追問:“主子……您怎麼了?”
我笑出了眼淚,盯著手裡的粥碗,輕輕的又舀了一口,然後蹙著眉頭嚥了下去。
“主子……那粥的確是有點忒甜了些……”
“嗯。”我又吃了一口。
“不過……那也是爺的一片心不是?”許是見我吃得太過痛苦,不忍心的小聲解釋。
我點頭,笑說:“我知道。”再次舀了一口送進裡,嚥下,“我自然知道……他從小就喜好甜食。呵呵……吃的東西即使放了比常人多一倍的糖,他也不會覺得甜膩……他就是這樣的怪人……哈哈……”忍不住再次笑出聲來。
心裡是甜的,手心是滾燙的,那裡存放著皇太極給我的一個極爲重要的東西——他還是心細的記得,知道我不懂滿文,居然寫了個漢文的“心”字。
“心”啊!皇太極的心……
他對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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