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蕓蕓默默的看著三囡作死，直到說夠了才手拍了拍的腦袋，好笑的安道：“乖啊乖啊……”

可惜對于三囡而言，什麼安都不如好吃的來得重要，尤其這會兒其實已經知道了周蕓蕓在家里待不長了，更是可勁兒的惦記著那口吃食，當下便拽著周蕓蕓的袖口嚷嚷道：“阿姐我要吃油大蛋糕，你先前答應了我的！”

這話倒是真的，周蕓蕓低頭瞧了一眼愈發有神了的八哥，先回屋將它擱在了昨個兒臨時搭的小窩里，轉同三囡一道兒去了灶間。

做油蛋糕的食材多半都是灶間原先就有的，缺的那幾樣三囡也會幫著搞定，且因著看多了，還能幫著打發油、裱花等等。其實周蕓蕓琢磨著，只要在多練習一下，三囡就算做不出賣相極佳的油大蛋糕來，起碼可以做出口味相差不無幾的普通蛋糕。就是瞧著那樣兒，沒把心思用在這方面就是了。

這不才一會兒工夫，三囡就已經問了不下十遍“好了沒”。

周蕓蕓一臉的無奈：“都瞧了那麼多回了，你咋還沒明白做蛋糕需要多長時間？”

“為啥沒有立馬就好的蛋糕？這樣我想吃了就能吃到，頂好能送到我邊的。”三囡看著周蕓蕓手里的作，哪怕蛋糕就還沒型，也已經開始不斷的咽起了口水，只恨不得立馬能吃到里。

“你就做夢吧！”周蕓蕓沒好氣的道，手上的作倒是不由的快了幾分。

見狀，三囡自是歡喜得眉開眼笑，配上圓滾滾的小胖臉，瞧著格外得喜慶。

周蕓蕓一面著樂兒，一面手上的作并不停。幸好這些活兒都是干慣了的，便是一心兩用亦無妨。不消兩刻鐘，周蕓蕓就將蛋糕做好了，懶得費勁兒弄生日蛋糕的那種圓形，而是選擇了最為簡單的正方形，拿鐵盤子盛好后，放到了烤箱里慢慢烤著。

說起來，盡管烤箱是周蕓蕓提議造的，可事實上最喜歡它的卻是三囡。自打頭一次吃到由烤箱做出來的蛋糕和餅干后，就再也不要吃蒸鍋出來的了，兩者的差別也太大了。

甚至為此，三囡拿出了久違的熱，一天三回的清洗烤箱。用娘的話來說，你都沒這麼心伺候過我！

可惜像這種無關痛的話，三囡是不會在意的，只仍舊我行我素。娘也已經習慣閨這樣了，在吐槽過幾回后，也就不理會了，由著各種犯蠢。

被全家除了周家阿以外的人都認為是蠢貨的三囡，這會兒只盯著烤箱發呆，乍一看還真蠢的，仔細一看……那就更蠢了。

周蕓蕓也不理會，只拿眼掃視了一圈灶間，琢磨著還能再做點兒啥。只是臨近年關了，各種糕點糖果先前周蕓蕓還真就做了不，連各種丸子都炸了不，足夠吃到正月里了。

這不，周蕓蕓正苦惱著，灶間的門忽的被打開了。

阿走了進來。

“他們人都走了？”周蕓蕓下意識的問道。

“走了，不走還等著咱們請吃飯嗎？”周家阿撇了撇，很是不屑一顧的道，“倆蠢貨蛋子！”

對于周家阿這種冷不丁就要嘲諷旁人的習慣，周蕓蕓是真沒法子，只拿眼瞧著，問道：“他們說了啥？”

“能說啥？還不是你的親事嗎？”

“阿同意了？”雖是疑問句，可周蕓蕓說出來卻帶著一種肯定的意味。阿最終肯定會同意的，只是在此之前，一定會先選擇扳回一城，絕不會人牽著鼻子走。

不想，周家阿卻忽的長嘆一口氣，半是概半是無奈的道：“真沒想到我老婆子還有朝一日會看走眼，那孟秀才居然真是個人，聽那張掌柜說，他賣了幾幅字畫就湊了百來兩銀子，你說三山子咋沒這個本事呢？”

不等周蕓蕓開口，三囡先接口道：“因為他是個蠢蛋子呀！”

周家阿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卻跟著不由的點了點頭：“倒也是，人家孟秀才十四歲就中了秀才，三山子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命，別等下真了咱們村里那白頭秀才，這也太丟份兒了。”

三囡不怕死的再度接口：“萬一到白頭還沒考上秀才，不是更丟份兒嗎？”

“你給我閉！”周家阿先怒斥了一聲，才向周蕓蕓道，“先前我還擔心將來家里頭得靠你養著，如今瞧著倒也不賴。你是能想出賺錢的點子來，可這養家糊口的重任還是給爺們比較好，左右我給你陪了不的嫁妝，只管安心待在家里頭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正好你上頭也沒公婆長輩的，誰也不敢給你臉子瞧。”

“好的，阿，我記住了。”周蕓蕓一面點頭應著，一面暗中掐了三囡一把，閉別再拉仇恨了。

興許是弄懂了周蕓蕓的意思，又興許是烤箱里的蛋糕已經開始約散發出香氣來了，三囡完全沒管周家阿在瞎叨啥，只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盯著烤箱瞧，心道回頭自己也要弄個巨大的烤箱，這用烤箱做出來的東西可比先前蒸鍋味多了。

結果，見三囡終于消停了，周家阿反而不習慣了，擰過頭來順著的目那麼一瞧……

“唉喲！”三囡捂著腦袋登時委屈上了。

周家阿收起了曲著的手指，冷笑著瞧向：“咋不叨了？知道什麼做爺們養家糊口嗎？你也別給我太能耐，等你阿姐嫁了，轉頭就該到你了。別指三山子，他蠢那般心氣還高，我上哪兒找出高貴的蠢貨配他？索晾著他，左右我兒孫多，不怕！”

三囡格外委屈的看了看周家阿，又瞧了瞧周蕓蕓，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不開口咋就還能得個腦瓜崩兒？又見左右已經挨揍了，索懟上了阿：“阿你說錯了，什麼爺們養家糊口，那是聰明人養家糊口！孟秀才那是比阿姐聰明，可咱們家呢？一窩笨蛋。”

“倒也是。”周家阿贊同的點了點頭，附和道，“蠢你這樣的居然還能在咱們家排到第四，也是真不容易。”

說罷，周家阿便要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周蕓蕓：“我已經答應張里長了，回頭翻過年孟秀才會在尋人提親的，到時候就得答應下來，夠個兩三月就把你嫁出去。”

周蕓蕓連連點頭答應著。

其實，到了這份上已經無所謂了，嫁誰不是嫁呢？這孟秀才盤兒亮條兒順的，且還識文斷字，憑良心說，若非大伯娘橫一杠子，才不到自己呢。雖說出發點未必是好的，可周蕓蕓還是激大伯娘的。

這個時候，周蕓蕓還不知曉，在未來的很多很多年里，會日日月月年年激大伯娘的算計之恩。就是大伯娘心里究竟是個啥滋味，那就不得而知了。

……

每年的年關期間，都是頂頂熱鬧之時，莫說在府城縣城了，就算是鄉下地頭，那也不甘居于人后。有道是，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到了正日子里，即便手頭上再沒錢，也會想法子弄出點兒喜慶味道來，或是福字掛對聯，或是拿紅紙剪了窗花上，還有人自個兒糊兩盞紅燈籠掛在屋檐底下，遠遠的去頗是喜慶。

而周家這頭，并不缺那幾個錢，索都給安排上，連燈籠都掛了一排，瞧著格外搶眼。

大過年的，哪個也不多惹麻煩，倒是安安穩穩的這個年過去了。

待正月初五，孟秀才托的人就上門了。這回不是鄉里鄉間騎驢走巷的那種私，而是從縣城里請來的正兒八經的。

也并非只做宦人家的生意，真要是這般的話，老早就死了，畢竟便是在縣城里也沒幾乎家。事實上，只要雙方家清白，互相又是自愿的，且出得起人錢，都愿意接手。且這回前往請的還是南溪書局的張掌柜，人家多還是賣了幾分面子的。

“唉喲！瞧著十里八鄉的，哪個不知曉您周老太的孫是頂頂好的？瞧這模樣水靈的，哪個能比得上？這男有才有貌，可真真是天作之合！便是不提模樣，單是周老太您持家有方，就外頭的人羨慕著呢，但凡您孫能學到幾分，這不就跟娶了個財神爺似的？虧得孟秀才上有個功名在，不然又怎麼配得上周老太您的孫呢？”

周家阿笑瞇瞇的瞅著這婆，卻并不曾立刻松口應承下來。

說親都這樣，方這邊甭管心里頭有多樂意，都要講究一個矜持。男方那頭表現得越是誠意，越是顯得方金貴。當然，對方予了面，自家這頭也不能過了，因此周家阿并不曾像上一回那般百般推諉，而只是笑而不語。

人都是做慣了這些事的，一瞧就知曉周家這頭是樂意的，當下愈發的賣力起來，好聽的話兒一車一車不要錢的往外送，直把周家阿哄得高高興興的，倒是惹得一旁的周家人皆不由的側目。

瞧著火候差不多了，周家阿終于不拿喬了，只笑著答應了下來。

話雖如此，這親事卻并不算就此定下，雖是鄉下人家，可三六聘還是要講究的，況且周家這頭也不急，左右三河還沒嫁……還沒娶呢！

這廂，人得了周家阿的準話，一臉喜的將話兒回給了孟秀才并大清早跟人一道兒趕來的張掌柜。

張掌柜長出了一口氣，拿過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荷包遞給了人，這只是茶錢，接下來還有的忙活呢，擰見孟秀才一臉的淡定，氣道：“眼瞅著就要娶媳婦兒了，你怎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孟秀才低頭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所謂三六聘，我這廂請了縣城的，又有張兄作為中間牽線搭橋的中人，周家只需再請一人做保就，這并不難。六聘又指六禮，接下來只要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門親事便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張掌柜目瞪口呆的著孟秀才，愣是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方才孟秀才那席話并不曾有錯誤，可聽著怎就這般不對味兒呢？張掌柜遲疑了一會兒，便道：“娶妻為何？”

“相伴一生，白首偕老。”孟秀才想也不想便口而出。

這話聽著也不錯，張掌柜略放下了點兒心，再度道：“娶妻乃人生大事，自不可同旁的事同日而語。像我倒也罷了，便是想紅袖添香，也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就不同了，以你的才華，遲早會仕為，到時候便是人在懷，也不能忘卻發妻。俗話說，糟糖之妻不下堂，發妻總歸是不同的。”

孟秀才一臉古怪的了過來，張掌柜回看他：“怎的？覺得我這話不對？”

見孟秀才并不言語，又道，“我可提醒你，仕為者最該注意此等后宅之事，別看話本子里寫得熱鬧，到時候你真當了，但凡有點兒小差錯就能給人拿住，偏你又沒個靠山，別等下十年寒窗苦讀，卻毀在了這種小事兒上頭。”

張掌柜倒是出于一片好意，孟秀才也知他意，便只道：“既知曉這個，為何還要明知故犯？”

“什麼？”張掌柜愣住了。

“男兒大丈夫既是立志讀書仕，又何苦為旁的事分心？佛家有云：三千繁華，彈指剎那，百年過后，不過一捧黃沙。我自小立志要為君分憂，何苦自尋煩惱？”

孟秀才說得決絕，張掌柜愣是好半晌才堪堪回過神來，自是滿臉的不敢置信。

要知道，本朝最是崇尚讀書人，有“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之稱。當然，相較于那些書香門第、名門世家，寒門子弟的晉升還是比較不容易的。可但凡是中進士者，便只是個同進士，想要補個七品縣令也是絕無問題的。

若是僥幸能二甲，乃至頭甲，那絕對是前程似錦富貴如云。

倘若今個兒孟秀才已年老，那自是另當別論，畢竟每屆科舉都會出現白頭秀才、白頭舉人、白頭進士這種況。而在同等況下，自是年輕人的前程更好，年歲長者多半早已親生子乃至有了孫兒、曾孫，始終不愿放棄也多半都是為了子孫后代，故而極會旁的心思。年輕人就不同了，若非知曉每年都有不前程似錦的寒門子弟毀在這上頭，張掌柜也不會特地出言提醒。

他倒是好心，卻反而被弄懵了。

仕為是為了什麼？這話若是張掌柜來回答的話，定然是為了權勢和榮華富貴，當然也不了人在懷。張掌柜這人品還不錯，即便再怎麼樣，他都永遠不會拋卻發妻，如若不然，也不會特地多那麼一句了。

孟秀才見他愣神，只又道：“紅即枯骨，張兄你太執著外在了。”

張掌柜：……所以這就是他屢試不第的本原因？！

仔細一想，張掌柜愈發覺得此言極有道理。其實，若是曾經的他完全沒有讀書天賦，縱然家里再怎麼殷實，也不會他白白浪費時間和錢財。說白了，他其實還是有些能耐的，起碼年時候格外的聰慧，只一心一眼的執著于讀書做學問上頭。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似乎是十七八歲，年慕之時，那會兒他尚不曾考上秀才，卻已心心念念著媳婦兒孩子熱炕頭了。家里人原就不反對他早些娶妻生子，只道回頭還有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了，可往后他卻愈發的無法靜下心來進學，白費了他的天賦和多年苦讀，最終還是選擇了徹底放棄。

想著往日種種，張掌柜還頗有些唏噓不已，他知曉這事兒怪不得旁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心不堅定，如今瞧著孟秀才一臉的堅定，更是不知曉該說什麼才好。

半晌，張掌柜只道：“但愿你別步了我的后塵。”

“且蔽，食則果腹，平生只得一妻，憑老天賞賜幾個兒，便是沒有，也不妨礙我為國效力為君分憂。”

“你說得對……”

張掌柜也不知曉該說什麼才好了。

一方面他倒是覺得周家那姑娘幸運的，尋常男子尚且朝三暮四，但凡有幾個錢就會尋那些個秦樓楚館玩鬧，就孟秀才這子，怕是終其一生都不會在意這些事兒。

可另一方面，他也覺得那姑娘可憐的，很明顯孟秀才這就是七竅一竅，若想過相濡以沫的日子倒是不難，可若奢求旁的，卻是注定要失了。

回頭又仔細想來一遭，張掌柜想不出答案來，索暫且放棄了，只用心幫著在縣城里挑選了幾家合適的院落，本想孟秀才從中挑選其一，轉念一想這人連人都不在意，會在乎住的地方如何嗎？且看他家破這般也該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