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待字閨中的時候聽嬤嬤們說起過, 生孩子會特別的疼，但沒想到會這麼的疼。

上的裳漉漉的像剛從水里撈出來，幾縷細碎的烏發著的面頰, 虛弱躺在床上, 臉慘白，雙手擰著下的床單, 痛到出不了聲，好像剛灼過的刀子攪的小腹。

穩婆怕咬到自己的舌頭, 掰開的瓣, 往口中塞了塊干凈的巾。穩婆握著的手, “姑娘你再忍忍, 宮口還沒開。”

明珠本來就是個極其怕疼的人，能忍這麼久已經很了不起。被一陣接著一陣席卷而來的劇痛折磨的想暈厥, 努力睜開潤的眼皮，眼尾發紅，眸可憐, 已經要哭了，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穩婆見實在不大好, 趕找出先前備好的人參, 小心翼翼拿掉口中巾, 讓先含著人參, 吊著口氣。

“姑娘, 哪個人生孩子都這麼疼, 你忍不下去也得忍, 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穩婆替了臉上的冷汗，繼續跟說話, 不讓昏過去，“你可千萬不能睡，睡了孩子就出不來了。”

明珠恨不得睡過去，口起伏平緩，若不是眼睛還睜著，都看不出來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穩婆接生過不人，見著這種場面也沒慌，離生還早著呢，還得等上幾個時辰，這孩子才能平安落地。

“姑娘，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明珠現在什麼都吃不下，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不用。”

不僅不想吃，被這疼痛折磨的作嘔，反胃想吐。

穩婆說：“還是吃點吧，我怕你到時候了沒力氣生。”

明珠白著臉回：“要吃甜的。”

穩婆這個時候也不知從哪兒給找甜食，記得廚房里還剩下一碗湯，也只能將湯熱一熱，喂喝了幾口。

紅菱提著大夫的領將人帶回了家，大夫對這個魯無理的子簡直無語！真是蠻不講理！

他理了理被弄皺的襟，氣的吹胡子瞪眼，“你不可理喻！”

紅菱嗆他：“我姐姐命都快沒了，我還跟你講什麼道理。況且你們大夫不就得救死扶傷嗎？”

大夫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發抖，怒氣沖沖道：“我不是跟你說了我還要去給別人看病了嗎？”

紅菱皺眉，理直氣壯地說：“我不管，我姐姐要。”

方才在藥鋪里，看這個老頭子收拾藥箱慢慢悠悠，一點都不著急，想必他要去診脈的人，沒什麼大病。藥鋪門口還要馬車來接，家里定是非富即貴，不缺這一個大夫。

“何況事有輕重緩急，這是兩條人命。”

事已至此，老大夫也懶得同扯皮，免得自己被氣死。

紅菱正要將老大夫推進房間里時，里面傳到一聲聲的慘。

從來沒聽明珠的這麼可憐，聽著都覺得疼。

“你快些進去！”

大夫這會兒左右為難，子生產，若非生命攸關之時，他真的不太方便進去。

穩婆聽見紅菱的聲音，便知道帶著大夫過來了，按著明珠的膝蓋，一邊轉過隔著門對外面說：“且先等著，孩子馬上就生出來了。”

萬幸的是，這位明姑娘雖然不好，可孩子出生的胎位是正的。

穩婆不厭其煩同明珠說：“姑娘，你再用點力。”

明珠氣吁吁，疼的已經麻木，整個人都沒什麼知覺，現在就是靠著最后一口氣在強撐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明珠覺自己快死了，終于聽見一道綿的哭聲。

穩婆用溫水干凈小姑娘的，將孩子包在襁褓里，抱到明珠眼前，說：“姑娘，你看看，是個孩兒，長得和你可像了。”

明珠看了一眼，就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穩婆將孩子放在搖籃里，打了水幫明珠干凈子，洗掉滿的污，順便也將床單給換了。

忙完這些事，才從屋子里出來，看著紅菱說：“姑娘沒事了。”

又笑著同大夫道：“麻煩您跑這一趟了。”

說罷，給紅菱使了個眼神，讓付了點銀子。

大夫白跑一趟，心里也沒什麼氣，順利總比不順利要好，他也沒收銀子，只是瞪了眼紅菱，指著道：“下次莫要如此魯！”

紅菱心好便不跟人定罪，站在原任由他指教。

院子里忽然熱鬧起來，原是捕頭得到藥鋪學徒的告狀，前后腳追了過來。

紅菱一眼就認出這個捕頭就是上回來敲門查戶口的人，莫名心虛起來，想也不想就低下頭。

捕頭也認出了，瞇著眼睛，視線在他們三人之中轉了一圈，“怎麼回事啊？”

紅菱怕穩婆說，先發制人，“我姐姐生了。”

“你姐姐不是跟你姐夫回鄉下了嗎？”

“我姐姐嫌貧富！鄉下日子不好過，就回來了。”

“是嗎？”捕頭將信將疑，“那你挾持大夫又是怎麼回事？”

“這都是誤會！”

院子里糟糟的，紅菱好說歹說才說服了捕頭，讓他相信說的句句屬實，自己清白無辜。

末了，紅菱還忍痛從自己的百寶盒里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給每個捕頭都發了幾塊，說讓他們沾沾喜氣。

捕頭對從未面的姐姐起了些好奇心，不過也不著急，以后總能看見。深更半夜，總算將這群人送走。

大夫也累了，可還沒法歇息。他還得去貴客的府上診脈開藥。

趙識這個時辰多半是睡不著的，底下的奴才看著他書房里的燭火還亮著，也沒人敢去打攪。

唯有一個腦子不太拎清的，心思不正。

是宋懷清挑來送給趙識的丫鬟，知道這位爺份不一般，找了好幾次機會想靠近他，今日特意穿了件腰束的襖，大片鎖骨在外面，姿搖曳，妖艷，端著茶水，脖頸和耳朵都紅一片，答答給男人倒了茶，“公子喝茶。”

趙識的長發用玉冠高高束起，略暗的燭里，神晦暗，下頜骨的線條冷鋒利，他淡道了個嗯字。

婢心有不甘，抬起眼眸，只不過一眼，就失魂落魄。自認有幾分姿，爬床應當不難。

掐著嗓子，聲音聽上去做作，“公子，茶再不喝就涼了。”

趙識終于抬起臉，居高臨下掃了一眼，婢這個眼神看的面頰滾燙，耳燒的滾燙，跪在地上，穿著單薄的，輕紗布料著的腰，咬著，言又止，“公子。”

過了良久，趙識緩緩勾起，冷瞳里一片暗，靜靜看著。

婢膽子逐漸變大，斗膽勾住他的手指頭，用從小學來對付男人的手段對付他，“奴婢喂您喝。”

站起來，隨著的作，上抹的香跟著搖曳。

趙識一掌將推開，斂了笑，冷然的目就像利箭，他隨從了進來，“拖出去。”

大夫一進院子聽見凄厲的哭聲，他忍不住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被人提醒了聲，“到了。”

大夫戰戰兢兢收回目，裝沒聽見，也不會多管閑事去過問。

他走進屋里，正準備給男人診脈。

趙識眉頭皺一團，說：“不用了。”

他的臉瞧著有些蒼白，“幫我開幾服安神的藥。”

大夫哪敢多問，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當即用紙筆寫下藥方，趙識看了眼藥方，還給了他，面無表道：“換一副，這個不管用。”

安神的藥材，翻來覆去也就那幾樣。

大夫重寫了好幾副藥，眼前的男人都說不管用。他被得沒法子，著頭皮說沒別的了。

“公子看著思慮過重，若不想那麼多，夜里就能睡一個好覺。”

趙識聽了也沒什麼反應，他命人將大夫送回去。

大夫也想快點走，一著急袖子就甩了起來，方才紅菱給他的那幾顆糖，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他窘迫將山楂糖撿了起來，在男人的目注視下解釋道：“今晚城郊有位婦人生產，這是妹妹送我，說是讓我們沾沾喜氣。”

趙識嗯了一聲。

大夫也不吃糖，將糖放在桌上留給他，“您也沾沾喜氣。”

燭火越燒越暗，他幾乎看不清男人臉上的喜怒，只覺他似乎很落寞，趙識低垂眼眸著桌上這幾顆包裝稚的山楂糖，眼三分譏諷，輕輕笑了聲。

他如今眼里容不得喜事，隨手就將這幾顆糖給扔了。

他是來揚州的廟里給孩子點長明燈的，旁人的孩子出生和他有什麼關系呢？反倒是刺了他的心。

……

明珠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是在第二天的中午。

被一陣嬰兒的哭聲吵醒，紅菱抱著孩子的作十分生疏，也不大會哄孩子，“你別哭呀。”

越哄，小孩子的哭聲就越大。

清晨細碎天照進屋子里，明珠一點點睜開眼皮，看著紅菱手忙腳的照顧孩子，忍不住莞爾，張開，嗓子聽起來特別沙啞，說：“紅菱，把孩子抱過來吧。”

紅菱驚喜看著，“你醒啦！”

明珠撐著手臂慢慢坐起來，靠著床枕，除了氣有些白，看起來也不怎麼憔悴，“孩子應該是了。”

紅菱將孩子輕輕放在懷中。

明珠解開襟，給孩子喂了。果然有的吃，小孩子就不哭了。

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幾縷絢爛的穿窗戶隙照了進來，將的神襯托的格外溫。

手腳的紅菱，都不敢，說話也放輕了許多，怕吵著孩子。說：“這孩子的眉眼長得真像你。”

清秀，漂亮。

明珠也這樣覺得，“是像我。”

紅菱忽然又失落起來，撇道：“其他地方倒是一點都不隨你。”

肯定是隨了的親爹，不過親爹只有長相不錯這一個可取之。

孩子吃飽就睡著了，明珠看著白白的小胖臉，心里一灘水，目也舍不得從上移開。

紅菱問：“你想好孩子什麼了嗎？”

明珠笑瞇瞇地對點了點頭，“想好了，小滿。”

小滿是小名，希的兒這輩子都能圓圓滿滿的，至于大名，不能含糊，得好好起一個才行。

紅菱沒讀過書，起名這件事自然幫不上的忙，念了幾遍小名，“好聽。”

明珠發現小滿是個脾氣很好的小姑娘，除非了，否則基本上沒怎麼哭過。只要吃飽，就會很高興的看著，還會咧開沖笑。

小姑娘的滿月那天，衛池逾讓人送了套致的銀飾品過來。他被絆著挪不開，知道那間小院子不安全，派了心腹在暗盯著。

明珠對這些事一無所知，每天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哪兒也沒去，天天哄著小滿玩。

不過糕點鋪的生意也沒擱置，紅菱將鋪子打理的有模有樣，因為味道好，回頭客也多。不過來糕點鋪的人，總要問一句姐姐去哪兒了？那個戴著面紗也漂亮的不可方的子。

紅菱隨便扯了個由頭糊弄他們，漸漸就沒人再問。

時間慢慢過去，轉眼間小滿都半歲了。

現在不僅會爬，還會自己翻了。一雙的小蹬起來特別有勁，明珠將小姑娘養的白白胖胖，也舍不得見哭。

紅菱覺得明珠真的太寵孩子了，“們說小孩子一哭，你不能立刻抱，要不然會抱懶的！”

巷子里的街坊鄰居家中都有幾個孩子，平日和紅菱閑聊常常提起要怎麼養孩子，多數聽起來都很有道理。

明珠幫孩子換上新做的裳，笑瞇瞇地說：“可是小滿不是哭鼻子的小姑娘呀，很乖。”

紅菱哼了聲，“一天哭兩回呢。”

“那是了嘛。”

“你都把慣的不讓別人抱了。”

小滿看著乖乖巧巧，其實也很有脾氣，紅菱要抱，就撅著屁在床上爬，吃飽了才肯給抱一下。

小姑娘上乎乎的，香味十足，紅菱這樣五大三的人都舍不得放開，想多抱一會兒。

“都讓衛池逾抱呢，是不是你對太兇了？”明珠笑著問。

紅菱氣不過，大聲辯解，“衛公子用東西收買，我怎麼比得過？”

衛池逾對小滿還真是不錯，好像一點都沒把當別人的兒，每次來都要送一大堆好東西。

明珠詫異于他哪里來錢，的記憶還總是停留在衛池逾要靠賣字謀生的日子，忘記了如今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貧寒落魄的年，而是初鋒芒連知府大人見了都要避讓三分的男人。

說到衛池逾，紅菱覺自己比明珠本人還要著急，“你們倆到底什麼時候親啊？”

“你不要胡說。”

“你別以為我沒看見上次衛池逾把你抵到門邊親了你！”

紅菱一個黃花大閨，無意撞見當時臉就紅了，衛公子竟然那麼強按著珠珠親！？

轉就逃，但又忍不住心的好奇，等折返回去找了個不容易被發現的位置看。

“我當時只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就是看見了。”

“嗷。”明珠低頭看著兒的小臉，輕輕了下乎乎的臉頰，企圖躲開紅菱的問。

衛池逾對依然很好，細致微的總是讓想起兩個人快要親前的那段日子。好的幾乎想流眼淚。

明珠覺著自己好像也慢慢重新喜歡上了他。

那個時候，衛池逾雖然沒什麼錢，但對真的不差，有幾分銀子就給花多，從來不強迫做不想做的事。

不輕易許下諾言，但凡只要說出口，就一定會做到。

他甚至提前寫好了和的婚，字跡清秀，印花漂亮。他將婚拿到跟前，給看過后，抱著說一輩子只對好的誓言。

衛池逾是個靦腆斂的人，能當著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已是難得。

“男未婚未嫁，你們倆趕把事辦了吧，這樣小滿就有了爹。”

“你急什麼？”

“我還不是怕你被人說閑話，這些鄰居就沒有一個不碎的。”

“隨們去吧。”

親這種人生大事，哪能兒戲。

明珠繼續逗弄懷里的小姑娘，紅菱恨鐵不鋼看著，被氣的跑出去買吃。

……

小姑娘好像一眨眼就長大了。

小滿是個很文靜的姑娘，這種文靜僅限在明珠面前，在其他人面前就特別的神氣，不搭理不給抱，稍有不順心就撅屁走人。

明珠傻傻以為兒繼承了的好脾氣。

小滿兩歲的時候，院子都不夠滿地跑，跑累了就蹬著小短到娘親跟前，出的小胳膊，聲氣地說：“娘，要抱抱。”

明珠騰不出手抱，拍了拍的小腦袋，“你先去找紅菱姐姐玩。”

小滿不高興，還是說：“娘，小滿要抱抱。”

明珠幾乎都要妥協了，紅菱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將抱起來，“姐姐帶你出門買糖吃。”

紅菱抱著去了街上，滿大街隨都能見到買糖畫的小販，可小滿不吃糖畫，也是挑的，喜歡吃的糖都很貴。

紅菱走了一段路，胳膊就酸的不行，將小滿放到地上，牽著的手往前走，好不容易才找到小滿吃的那個小攤。

付錢的時候，發現又漲價了。

紅菱當即怒了，“你這生意做得也太黑心了吧！”

攤販老板也是個潑辣的主，仗著自己做的糖好吃，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要買就買，嫌貴你就走。”

買不起就滾。

紅菱哪能得了這種氣，缺得是錢嗎？！雙手腰和攤主吵了起來，大吵一架，引得周圍的人頻頻側目。

吵到一半，紅菱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低頭一看，孩子不見了！

紅菱臉唰一下的白了，“我孩子呢？”

看熱鬧的人也沒注意，反問：“你丟孩子啦？”

“哎呀快去報吧！丟孩子可不是小事。”

“是啊是啊快去吧。”

紅菱心慌，差點都走不路，慌里慌張滿大街開始找孩子。

小滿被人群了出去，抬頭就看不見紅菱姐姐，也沒哭，安安靜靜站在被弄丟的地方，待著沒有。

一輛馬車沒注意，差點撞上路中間的小孩。

小滿被馬的嘶聲嚇著了，一屁坐在地上。

車夫趕下來，看著致如玉琢的小團子，都不敢手。無論他問什麼，小姑娘只看著他不說話。

車夫沒法子，只好將他帶回他主子的院子。

趙識每年這個時候都要來揚州，去點廟里的長明燈。院子里多了個兩歲的小姑娘，這事可大可小。

下人沒法拿主意，只能將小姑娘抱到他跟前，“殿下，這孩子走丟了，您看要怎麼辦？”

趙識冷澈的雙瞳掃過他懷里的孩子，也沒有細看，“讓府衙的人去問問誰家丟了孩子。”

小滿最討厭旁人抱，扭自己小，齜牙咧特別的兇對他說：“不許抱我！放我下來！”

漆黑的眼睛珠子瞪的圓圓，氣勢凜凜，格外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