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本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自己。

正向姬無弦稟報赤霄海境的事。

“弟子本來同影月仙宗和蜀山的兩位師兄在一起, 進了一扇門後冇多久就被魔氣分開了，之後就到了淨植大師，勞大師帶弟子出了境。”

姬玉站在高臺之下：“那魔氣很是深重, 弟子懷疑可能是魔尊晏停雲親自進了境，為什麼，弟子未曾親見, 不敢妄加揣測。”

姬無弦點了一下頭，他斜倚著道：“你早些出來是對的, 若真是晏停雲進了境，便是你們全部的人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你能時刻以自己的安危危重, 師尊很高興。”

姬玉笑了笑, 冇說話。

麵對姬無弦總會有點張, 他和原主太悉了，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兩人畢竟格不同，萬一出什麼馬腳，姬無弦恐怕會以為是惡意奪舍了原主，還不知道要怎麼收拾。

姬無弦看了一會，眼神有些複雜。姬玉被看得有些心虛，琢磨著該不會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位化神期的宗主真發現有問題了？

姬玉更張了, 不自覺握了拳。

姬無弦在這時忽然轉開了視線，說起了計算功績的事：“本次下山曆練的人裡, 你的功績是最高的, 回頭記得去領獎賞。”

姬玉一怔：“是我？”指著自己, “怎會是我？我還冇將法寶遞上去呢。”

“你無需遞什麼法寶了。”姬無弦懶洋洋道, “你連瓊華君都弄到手了，全天下修士的法寶加起來也比不上這個，你自然是無可爭議的第一，為師已向二長老說明況。”

“……師尊把這件事告訴二長老了？”

“冇有，這種事怎能說出去？麻煩會很大的。為師隻說了是份很貴重的人，未曾說是誰。”

“那二長老也肯？”姬玉有些驚訝。

姬無弦哼了一聲說：“不肯也冇辦法，我是宗主，是長老，若不聽我的，明天就去掃大門好了。”

看他理所應當的模樣，姬玉張的心緩和了一些，角抿了淺淡的笑。

姬無弦瞧見的笑一時有些恍惚。

他慢慢站起來，提著襬一步步走下臺階，在與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姬玉不知他突然靠近想做什麼，麵上儘量保持尋常道：“師尊？”

姬無弦看著慢慢道：“玉兒下山了幾個月，和以前是真的不一樣了。”

姬玉心頭一跳：“哪有，玉兒還是以前的玉兒，冇有不同。”

“不，你長大了。”姬無弦意味不明道，“你有了自己的心事，有了男人，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心裡眼裡隻看得見師尊的小丫頭了。”

姬玉想著，原主都修煉一百來年了，就算不下山也早就不是小丫頭了啊，這話從何說起？

想了想，十分親近道：“哪裡哪裡，玉兒不管長多大，在師尊這裡永遠都是小丫頭。”

這語氣，這神，是真的把姬無弦當師尊，當長輩了。

姬無弦最開始想要的也就是如此而已。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好像突然有了些變化。

他緩緩抬手，似乎想的臉，姬玉一時拿不準他的意圖，冇有立刻躲開。

也就在他快要到臉頰的時候，炙熱的靈力撲麵而來，姬玉和姬無弦都有些抵擋不住地後撤數米。

“玉兒！”

姬無弦站定後立刻掠向姬玉，姬玉按住他的手臂穩住形，詫異地向突然而至的陸清嘉。

他一織金白，相貌是他自己的，有一陣子冇看見他的臉了，他的俊冇有改變，但他眼底的憎惡和鷙過於生疏了。

哪怕是最開始的時候，也冇見過他這麼可怕的表。

“陸清嘉？”不解道，“你怎麼來了？你這是怎麼了？”

想到姬無弦還在，想走過去問陸清嘉到底怎麼回事，可才走一步，陸清嘉便一抬手，金紅的襲來，姬玉本抵擋不住他的攻擊，又一次後撤數米，撞到了柱子，背有些疼。

陸清嘉看撞到了，下意識往前一步，可他很快又忍耐了下去。

他能覺到的疼，隻是很輕微的，並不礙事。

他不該在意這些的，讓他那麼疼，他也讓疼，這不是理所應當嗎？

他慢慢轉向姬無弦，姬無弦戒備地盯著他，平時的吊兒郎當都不見了，語氣嚴肅道：“不知瓊華君駕臨合歡宗，有失遠迎，還見諒。”他往前幾步，擋在姬玉麵前，簡單行禮道，“瓊華君到合歡宗有何貴乾？若門下徒兒做了什麼惹神君不高興的事，還神君念在年的份上不要介懷，神君要是實在不高興，姬無弦願代罰。”

姬玉擰眉向陸清嘉，實在不明白他這是發什麼瘋。

有怒意，是把他帶進合歡宗的，他要是真對姬無弦做了什麼，難辭其咎。

“你到底怎麼了？”姬玉忍不住道，“我走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誰惹我不高興了？”陸清嘉輕嗤一聲向姬玉，眉心翎鮮紅如，“這還用問嗎？我站在誰麵前，自然就是誰惹我不高興了，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姬玉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你問我什麼意思。”陸清嘉往前走了幾步，盯著姬玉，丹眼底一片凜冽，“我倒要問問你什麼意思。”他指著自己，“你把我當什麼了？姬玉，你把我當什麼？”

姬玉懵了：“……你在說什麼啊？”

姬無弦是男人，經曆了那麼多，他可比姬玉更明白他這是怎麼了。

他忙道：“這裡麵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神君冷靜點，千萬不要手。”

陸清嘉忍無可忍道：“閉。”

他一揚手，姬無弦整個人飛了出來，哪怕到了化神期，他要抵抗起陸清嘉還是非常勉強。

“我同說話時你最好給我安靜點，否則……”陸清嘉詭異地笑了笑，看著自己的手道，“否則我不介意先殺了你再繼續。”

姬無弦吐了，他抹掉角的，再次擋在了姬玉麵前。

姬玉使勁皺了皺眉，直接將他拽到後道：“你躲著。”

姬無弦睜大眼睛看著：“什麼？”

姬玉打斷他：“你彆過來，讓我跟他說清楚。”

往前走，好像一點都不怕陸清嘉再朝手，陸清嘉擰眉盯著靠近，在兩人距離一米遠的時候，停下了。

“我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冷靜道，“你要手總得給個理由，這樣哪怕我們師徒今日死在這裡也算是瞑目了。”

陸清嘉聽了這話笑得更詭異了，尾音裡充滿了神經質。

“你還想和他死在一起？”他笑得更大聲了，“你連死都想和他在一起？”

姬無弦站在姬玉後不遠，聽聞陸清嘉的話，他瞬間睜大了眼睛，薄開合，言又止。

姬玉滿頭霧水道：“能活著誰會想著死？今日你要是真殺手，這裡就我和師尊，我們自然是死在一起了，還能有彆的選擇嗎？”

陸清嘉愣了愣，瓣抿晴不定道：“你休想再騙我。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

“你倒說說我騙了你什麼？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人都不在你邊，真不知道又隔空做了什麼事讓尊貴的瓊華君如此生氣。”姬玉脾氣也上來了，冷冷道，“修為高就能隨意欺辱他人嗎？”

“是你欺辱我。”陸清嘉眼緋紅指著道，“姬玉，是你欺辱我。你是如何待我的，還要我挑明嗎？也對，你們人族什麼事做不出來？明明已有心悅之人，卻為了修為，為了利益來招惹我……你是可以隨手拋下，可我呢？你有冇有想過，對我來說，你若不死，這輩子我都不能有彆人？”

姬玉一怔：“我……”

“你肯定知道的。”他放下手後退幾步，長髮淩散氣息紊，自嘲道，“你肯定是知道的，你若不知，就不會如此有恃無恐。你有膽子來招惹我，不就仗著我是凰嗎？你與我行夫妻之禮後裝作很怕我，但其實你很自信我不會你吧？”

他仰起頭看著上方慢慢道：“我從未想過，有一日凰的份竟會為我的枷鎖。”

他又看向，問：“我為你做過什麼你全都知道對麼？你發作時痛到昏迷都是裝的吧？你看見我幫你療傷了，看見我抱你上床了，你全都看見了，你是清醒的，一定是。你步步為營，心積慮，這些我都可以忍，我既不想殺你，就早做好了接的打算，可你不該……”

姬玉慢慢道：“我不該什麼？”

陸清嘉字字刺耳道：“你不該將我當做嘗試的工。你拿了我最重要的東西，卻不肯留下半分真心。你說你為我做事，可我還是陪你一起進了赤霄海，冇讓你真的經曆任何危險。我甚至放棄了折磨晏停雲，想到你就直接尋了出來。”

他嗤笑道：“這一樁樁一件件，你是不是都在暗地裡嘲笑我？”

姬無弦心跳如雷地看著姬玉，姬玉背後冇長眼睛，看不出他的不對勁。

隻是看著陸清嘉，跟他說：“我冇笑過你，之前痛到昏迷也全都是真的。”微微抿，“若不是你剛纔說出口，我本不知道你做過什麼。”

陸清嘉冷聲道：“我不會再信你。我一次次在心中為你找藉口，說服自己接你容忍你，可藉口終究隻是藉口，藉口永遠不會為真相。你果真壞得令我大開眼界，我今日若不拿回些什麼，真是枉為凰。”

他真的枉為凰。

亦痛恨為凰的本能。

說到底，從一開始他可能就冇真的想要殺。

他放了那麼多狠話，真正做的事卻和狠話背道而馳。

他最開始當然不喜，可畢竟是和自己有過夫妻之實的人，那七個日日夜夜，一次又一次的纏綿，哪怕最開始是因為藥，也很難毫不放在心上。

他從一開始就在手。

再到後來他們被捆在了一起，他理智上知道自己該取，殺了，當做一切冇發生過，百年或者萬年之後，若真要尋個伴，再找便是了。

可不行。

理智最後還是被刻在骨裡的忠貞和荒唐的記憶戰勝了。

他開始因為的與眾不同，甚至是因為的惡劣而對有所改觀。

好像越是不在意他，越是薄待他，他越是在意。

直到今日，那張信箋上所寫的容，讓他無法再欺騙自己，再糊塗下去。

他替找一百個藉口都冇用，若本如此，一千個一萬個藉口都冇用。

“你想拿回什麼？”姬玉看起來還是很冷靜，風吹起滿頭青，凝著他問，“要拿回？可已經煉化完了。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其他的在我上，可以讓你拿回去的嗎？”

陸清嘉慢慢向姬無弦：“你還要護著他嗎？”他說，“我要殺了他。”

姬無弦捂著心口偏開頭，他們都很清楚，如果陸清嘉真的想殺誰，這天下冇人可以抵擋。

姬玉困地看著他：“剛纔就想問你了，你說我已有心悅之人……難不，你說的是我師尊？”指指姬無弦又指指自己，可笑道，“你要編也找個靠譜的人吧，你說我二師弟五師弟六師弟都好，我師尊……？怎麼可能？”

的困實在太真實，連陸清嘉都疑了一瞬。

他又很快清醒過來，將那些讓他徹底看清真麵目的信箋丟給：“你還有什麼話說？”

姬玉看著那些信箋，拿在手裡就知道是原主的手筆了。

看著上麵的字，看了好幾遍纔敢相信自己冇看錯。

又回頭去看姬無弦，姬無弦側著臉不看，那副沉默的樣子……顯然這應該是真的。

“太可笑了。”姬玉也冇心思歎這原主還有寫“日記”的新癖好了，無語道，“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這怎麼可能……這……這簡直荒唐。”

聽姬玉說喜歡他這件事荒唐，姬無弦難免心中酸。

曾幾何時，他知道的心意時，也覺得甚是荒唐。

他從小將帶大，一直當是親生兒，可兒長大了，一年比一年更，不知怎的，就對他有了彆的心思。

不肯找彆人修煉，一定要找他，更是不肯在半年後下山。

按理說在合歡宗這樣的地方，師徒修煉也冇有那麼難以接，但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雖然都長大幾十年了，但……但他還是選擇了拒絕。

他太“臟”了。

幾百年了，從做合歡宗弟子，再到為合歡宗掌門，他習以為常地雙修，教導弟子，從不覺得有什麼，冇有把任何人的輕蔑和不屑放在心上過。

可當姬玉有了那個想法，對他有了那份的時候，他慌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臟了，配不上那麼乾淨的。

後來他向至求了能讓人忘的藥，混在茶裡騙喝了下去。

從那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姬玉再也冇說過那些話，對他便如對長輩一般重。

他如願以償，可時間久了，他又開始不自在了。

過了幾個月，要下山了，也不再嚷嚷著不去了，甚至很是期待，做了好一番規劃。

還說要聽他的，好好和金朝雨相，再修煉幾十年就好好和他在一起，長長久久。

姬無弦當時的心難以形容。

恐怕比此刻更加複雜。

他看著姬玉僵直的背影，他本不知道這個姬玉已經不是以前的姬玉了，他往前走了走，對陸清嘉道：“神君要是殺我，可以，我不還手。但我死了之後，你不要傷害玉兒。”

陸清嘉輕蔑地著他：“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姬無弦堅持地將姬玉拉開，對說：“師尊替你攔住他，你不要管彆人，亦不必管我，得了機會有多遠跑多遠，去影月仙宗找尹如煙，就說我讓你去的，會保護你的，瓊華君總不會連的麵子都不給。”

姬玉木著臉道：“所以這些都是真的？那為什麼我都不記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寫過……”無語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寫過這些東西。”指著那些令人難堪的信箋。

姬無弦默了默道：“你忘掉了。”他悵然道，“我讓你服了藥，你全都……忘掉了。”

姬玉恍然，原來是這麼回事。

心底忽然升起一酸，還有一點釋然，這讓有些難，但顧不上自己的覺，垂眸思索著該怎麼跟陸清嘉解釋這件事，不能讓他在合歡宗殺人。

可還冇想好，陸清嘉就被他們師徒這副彷彿“恩”的畫麵給刺激到了。

他們的對話他也聽到了，但眼下這種形，他隻會當做他們在演戲，妄圖從他手下逃。

他毫無預兆地了手，金紅的火焰直指和姬無弦的命門，好像要將他們一起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