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顆星
門有爸, 門外有狼。
夾在中間的紀見星進退兩難, 如置懸崖,如履薄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誌, 勞其筋骨,其……談總投喂的頂級私房菜, 大大滿足了的口腹之慾,接下來, 要雙倍地勞筋骨、苦心誌償還他了。
果然, 資本家的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弄不好, 老紀分分鐘能多出個婿。
可憐的老父親, 在家經常跪板、睡客房也就罷了,一時興起提了盒香辣小龍蝦來看兒, 竟遇見深夜造訪的心懷不軌大野狼,五十多歲子骨的人了,打,打不過,罵,又冇人家的好口才,隻能眼睜睜看著兒落他的魔爪, 心碎一片片。
老紀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不就稀裡糊塗地吃了一頓飯嗎?
總之, 為了保護老紀脆弱的心靈, 一定不能讓他們見上麵!
“爸,”心中有了章程,紀見星當機立斷地拿著手機站起來,“我出去拿個快遞。”
紀宗堯正想說“爸幫你去拿”,轉眼一看,兒已經大步流星地出門檻了,還順手拉上大門,他喊住追出去的紀小慫:“兒子,到爸爸這兒來。”
紀小慫一心想出門,敷衍地“汪”了聲算是應答,躍起來到門上,爪子還冇上智慧開關,就被紀宗堯從後麵一把抱住,強行培養父子去了。
紀見星微著來到男人麵前,杏眸撲閃撲閃的,看起來驚喜極了:“談先生,你怎麼過來了?”
邊說邊留意著家門的方向,冇發現異樣靜,懸著的心落回大半。
談行彧單手著兜,一派的閒散,卻一本正經地說:“我收到朋友的分手通知,再不來哄人的話,可能就真要為前男友了。”
什麼朋友,前男友的,說得那麼煞有其事。
紀見星試圖反駁的小被他讓人送來的私房菜收買了,說不出氣的話,隻能任由他調侃。
算算時間,他應該是吃完飯直接從a市趕來蒹葭巷了。
一心想著食,忘了發訊息道謝,他可能誤會真的生氣了,所以特地趕過來……哄。
哄,自帶親意味的字眼,功地化火燒著了紀見星麵頰,本來小打小鬨的一件事,偏偏他放在了心上,當做重要的事珍視以待,垂著頭,盯住腳尖,心口莫名砰砰跳。
談行彧低著聲問:“現在我的朋友回來了嗎?”
臺階都放到腳底了,傻子纔不順著下呢,紀見星紅著耳,小聲地說:“可能過了今晚,就自己回來了吧。”
談行彧仍笑著,拿出砝碼:“那如果加上這個呢,能不能立刻回來?”
紀見星看到眼前輕晃的桃核木雕,手要去拿,他占據了高優勢,輕而易舉地躲開的手,踮起腳尖,藉著他手臂助力跳起來,怎麼都夠不著,撒似的跺了兩下腳:“快還我啊。”
談行彧著的上下其手,出特彆守如玉、特彆神聖不可侵犯的神:“請紀小姐不要隨便對彆人的男朋友手腳。”
紀見星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加上老紀還在家等著,得速戰速決,認輸了:“好吧,你的朋友回來了。”
“那就好。”談行彧準確捕捉到飄向家門的餘,微微一笑,“不請你的男朋友進屋坐坐?”
紀見星慌裡慌張地張開雙手攔住他:“不、不是很……方便。”
生生地轉移話題:“謝謝談先生送的食,謝謝談先生還專門給我送桃核木雕!”
談行彧得寸進尺:“就冇有實質的謝嗎?”
經驗為零的紀見星自然不會想到他在晦地**,能想到的是,實質大約就是質吧,以食還食,這還不簡單?
“你隨便點菜,我給你做。”
談行彧晃了晃桃核木雕:“送這個,行嗎?”
“不行!”紀見星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意識到語氣太生,聲解釋道,“這枚木雕我五歲戴到現在,幾乎從冇離過,就算是我哥要,我也不給的。”
那麼,曾經被紀小姐送過桃核木雕的他,豈不是很榮幸。
談行彧輕笑出聲,將桃核木雕放回手心:“跟你開玩笑的。”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指尖從的姻緣線輕劃而過,帶來過電般的麻,紀見星忍不住輕一下,用力地握住了桃核木雕。
“今晚月真。”紀見星穩住心緒,抬頭著皓月繁星,“談先生要一起散散步嗎?”
用的是調虎離山計,打算以散步名義,將他引向南巷,走到儘頭,差不多就到他下榻的蘭舟酒店了,到時不就可以順利擺了?
計劃進展得很順利,十幾分鐘後,紀見星指著蘭舟酒店的燈牌,“哎呀”一聲:“怎麼走著走著,就走到這兒來了?”
男人不接的話,辛苦地演著獨角戲,著頭皮開口:“談先生,您看,天已晚,您辛苦了,趕回酒店休息吧。”
手機接連震起來,螢幕顯示老紀來電,紀見星退遠三步,劃開接通,老紀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出來:“星寶,你拿個快遞怎麼這麼慢?你媽催我回去了,盤子我給你收好,放進洗碗機了啊!還有,私房菜的地址你有空發我,你媽肯定也喜歡!”
紀見星背過,躲掉某人意味深長的視線,“嗯嗯啊啊”地應著:“您路上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
聽到後的男人問:“今晚的餐點,叔叔吃得還滿意嗎?”
聽力居然這麼好?!
他又說:“這傢俬房菜比較難約,如果叔叔阿姨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他們過去。”
紀見星腹誹,豈止難約,有錢都不一定能吃上好嗎?
無故獻殷勤,非即盜。
“談總的好意我和爸媽心領了,”紀見星委婉拒絕,“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談行彧尾音微揚:“嗯,也好。”
一定會有機會的。
紀見星和他說了再見,回到家,紀小慫蔫蔫地蹭上的,委屈要抱抱,“汪汪汪”地控訴壞爸爸不讓它跟出門,紀見星抱著哄了好久,它趴在懷裡睡著了。
紀見星把它放回寵窩,挑了一隻玩偶陪它睡覺:“晚安。”
蒹葭巷的夜靜悄悄,南巷的夜市散了,東巷家家戶戶滅了燈,唯有北巷儘頭那家全國知名的腫瘤醫院,燈火徹夜不熄,照亮著來自天南地北過客們的無眠。
第二天,紀見星提前來到麗日大廈,坐在總裁辦公室閒著冇事折了一堆紙飛機,金螢敲門進來,麵凝重地告知,朱董牛董來了。
一回生,二回,還有過酒桌的,紀見星像見到老朋友一樣熱地接待兩位董事:“金書,把我最好的茶葉拿出來。”
“不用忙。”朱董積大,坐下來就占了兩個位,他擺弄著兩隻胖的短手,“我們說幾句話就走。”
鴻門宴那晚,小姑娘一人喝趴了他們六個大老爺們,他跟老牛、老馬齊齊醉得不省人事進了醫院,還被倒打一耙說欺負小姑娘,真是啞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老馬至今還冇出院呢,他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平時多忌醫的人,因為醉酒進了醫院,檢查出一大堆病,被他八十歲老母親強押著住院休養。
如今小姑娘近在麵前,笑容清甜,眼神純真無辜,他總覺得心裡的,又有些過意不去。
朱董牛董是代表董事會來的,總裁之位誰坐都行,無所謂,反正是擺設而已,可這次網上風波鬨得沸沸揚揚,連累嘉汽價接連下跌,實打實地損害了東們的利益。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董事會一致決議,解聘紀見星的總裁職務,這些天來,朱董多聽聞,紀見星在嘉汽上下人緣多好,多歡迎,大家為抱不平,還在網上和人對罵。
或許冇有管理企業的經驗,但經驗是可以學習、積累的,這種聚攏、團結人心的親和力、信服力,是與生俱來的人格魅力。
可是,又能改變些什麼呢?
紀見星是棠盛總部談總的人,這一點,在嘉汽就不可能有立足之地。
董事會,尤其是副總裁蔣奉賢,暗地裡早就想方設法剷除異己了,這麼正當的好機會送到跟前,怎麼會放過?
聽朱董、牛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明來意,紀見星如釋重負,以“謝謝你們解救我離苦海”的激語氣說:“可喜可賀,我終於可以不用再做這廢總裁了。”
當初是抱著當商業間諜,替談總收回失地的宏大誌向坐上了嘉汽總裁之位,結果來了才發現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當廢,遲到早退,不務正業,一點挑戰冇有不說,還導致總裁行業風評被害。
不要麵子的嗎?
如果不是欠著鉅額債務,需要打工還債,早就想撂擔子不乾了。
紀見星的反應不是朱董、牛董設想的任何一種,他們麵麵相覷,換眼神——這次出的什麼牌?
“朱董、牛董,”紀見星雙手合十,真意切地說,“如果你們真的能解聘我的總裁職務,我必定激不儘!”
朱董牛董越發看不懂了,沉默良久後走完了反弧,終於會到話裡的威脅之意,什麼“你們真的能解聘我的總裁職務”?!明明是仗著靠山強大,故意挑釁嘉汽董事會的權威!
你們想解聘我?可以,先問過我的靠山同不同意。
明目張膽地恃寵生!有恃無恐!目中無人!囂張至極!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牛董沉下臉:“就算你的後臺是談總,這次他也不見得能保住你。”
紀見星喜上眉梢:“那真是太好了!”
可以提前恢複自由了!這可不是主要求走的啊,是有人走的!
希談總千萬不要保住!!!
兩位董事通知到位,打算走了,紀見星送他們到門外,笑瞇瞇地說:“朱董、牛董,等事之後,我再請你們吃飯、喝酒啊!”
朱董牛董不約而同地想起那晚被烈酒和小魔支配的恐懼,腳下打個趔趄,火速消失了蹤影。
他們前腳剛走,紀見星即將被解聘的訊息傳遍了嘉汽部,有人歡喜有人愁,最歡喜的莫過於宋晚月,早料到紀見星會有今日,之前被總裁強權著,被吹求疵寫通稿的濁氣一消而空,心輕鬆,當初職多高調多得意多風啊,如今登高跌重了吧,拔凰不如,看你紀大小姐還怎麼橫行霸道。
宋晚月對著電腦笑,上洗手間笑,塗口紅時角怎麼都控製不住翹起來,弄得同事們都笑著打趣,是不是和蔣副總好事將近啦?
掩麵,悶聲發笑。
大部分人是哀愁的,雖然相時間不長,他們打心眼裡喜歡紀見星,冇想到戲言一語讖,真冇撐過倆月,一個月不到就要走人了。
中午在員工食堂吃飯,平常總三兩堆,歡聲笑語,今天四籠罩著愁雲慘霧,誰都冇興致說笑。
紀見星一門心思紮到了計劃書上,雖然抱怨難寫,但是謝談總的,他要求走正常程式,說明他真正尊重、重視,並且對棠盛和星租房的合作充滿了信心。
等董事會正式下達解聘總裁職務通知的時間裡,紀見星埋頭寫計劃書,連辦公室都很去,偶爾去一次,發現桌上堆了不小禮,金螢說是各部門的同事送的,有些或許是看在後臺是談總的麵,想著日後好相見,更多的是不夾雜利益,隻想給送份臨彆禮的自主行為。
破天荒地,宋晚月竟然送了一瓶昂貴的法國香水,想必是藉著送禮幸災樂禍來了。
書的小姐姐們以為紀見星是回來收拾東西的,依依不捨地圍著,祝前途似錦,並表示以後一定會支援星曜百貨的專櫃生意!
紀見星上洗手間,保潔阿姨淚眼婆娑地攔住,再三叮囑讓等兩分鐘,千萬彆走!回來時阿姨拿著一罐酸豆角,塞到手裡:“阿姨冇什麼好送你的,這是我自己醃製的酸豆角,特彆下粥、下飯!”
保潔阿姨前些年患了風病,工作又不了跟水打道,一颳風下雨就疼得不了,紀見星聽說後,給買了幾包專治風的膏藥,還教了一套按手法,疼痛已經有了明顯的緩解。
禮輕意重。
紀見星被眾人煽的行為弄得有些捨不得離開了。
奇怪的是,等了好幾天,計劃書都寫好了,還是冇等到解聘通知書,反而等來了一場百年難得一遇的強颱風。
紀見星忽然明白過來了。
在看似平靜無瀾的表麵下,暗洶湧,有兩看不見的強大力量圍繞著,在糾纏,在搏鬥,在廝殺,至於是誰贏了,依然坐在嘉汽總裁的位置,還有什麼疑問的嗎?
既然談總運籌帷幄,一定要保住,那就繼續當廢總裁,替他做牛做馬賣命唄。
紀見星喝完酸酸甜甜的自製蜂檸檬茶,檢查了一遍計劃書,發過去給談總過目。
刷了半集紀錄片的工夫,聽到敲門聲,原來是談總親自上門來指導了。
不是平日裡悉的慾係襯衫西裝,他換了t恤和亞麻長,看起來就像年輕的大學生,令人耳目一新,而眉宇間的淡然沉穩,是男人獨有的魅力。
這是特意上門勾人來了吧?
紀見星切了盤水果,和檸檬水一起放桌上,談總麵沉如水地瀏覽計劃書,坐在地毯叉著水果吃,看他時不時皺眉,心想,自己寫得有那麼糟糕嗎?
談總的要求比畢業論文還嚴苛,抓行文的段落、句子、用詞、錯彆字就算了,連用錯的標點符號都要用小圈圈畫出來打擊。
紀見星報複地吃了整盤水果,不給他留一塊,然後乾淨手,乖乖地按照他的要求修改計劃書。
誰讓他是金主爸爸呢?
談行彧喝著檸檬水,目從頭到尾不離,俗話說得冇錯,人眼裡出西施,那張俏麗生的臉,百看不厭,哪哪兒瞧著都是完無瑕的。
一朵花種進了心裡,獨有的淡淡幽香強勢侵占領地,眼中再看不見彆的好。
外麵的風停止了流,空氣抑而悶熱,黑暗中像蟄伏著可怕的洪水猛,時間悄然流逝,原定夜間十二點後登陸的強颱風提前造訪桐城。
狂風四起,肆,撞得窗戶咚咚作響,玉蘭樹被吹彎,傾斜的樹影在窗上遊走,黑雲層層疊疊地堆積,幾乎到了屋簷角,猶如世界末日來臨。
紀小慫驚醒,嚇得瑟瑟發抖,嗷嗚著跑過來,抱住紀見星的腳,它腦袋聲安,轉頭看他:“談先生,颱風來了,你先回酒店吧。”
怕路上下雨,抱著紀小慫找出一把深藍長柄大傘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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