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應元容稍緩,微笑道:“我並沒有說現在走,此回到北疆去,曾和龍的四弟王翦見面,坦誠告知他我們的況。王翦乃深義重的人,表示只要他一天鎮守北疆,會全力支援我們。居安思危,我們便用幾年時間,到塞外找尋靈秀之地,先紮下基,到將來形勢有變,可留有退路,不致逃走無門,束手待斃。”
烏應節道:“不若請龍去主持此事,那就更爲妥當。”
膝翼等無不心中暗歎,說到底,除烏應元這眼遠大的人外,其他烏系族長,均是隻圖逸樂之輩,捨不得離開饒富足的大秦。
烏應元臉一沉道:“那豈非明著告訴呂不韋我們不滿此地嗎?若撕破臉皮,沒有龍在,我烏家豈非要任人宰割。”
烏卓道:“創業總是艱難的事,但一旦確立基,將可百世不衰,我們現在雖似是不得以而爲之,說不定可因禍得福。到塞外開荒一責,由我去辦,憑我們幾位兄弟一手訓練出來的一千烏家軍,縱橫域外雖仍嫌力薄,自保卻是有餘,各位放心。”
烏應元斷然道:“就此決定,再不要三心兩意,但須保持高度機,不可泄出去,否則必以家法置,絕不輕饒。”轉向烏卓道:“你去警戒那畜牲,令他守,否則休說我烏應元不念父子之。”
敲門聲響,一名家將進來道:“呂相國召見姑爺!”
衆人齊愕然。呂不韋爲何要找項龍呢?
項龍、滕翼、荊俊偕同十八鐵衛,返回咸,立即趕往相國府,途中遇上數十名秦兵,護著一輛馬車在前方緩緩而行。
項龍不知車是哪個大臣,不敢無禮搶道,惟有跟在後方,以同等速度前進。前方帶頭的秦兵忽地一聲令下,馬車隊避往一旁,還招手讓他們先行。項滕兩人心中大訝,究竟誰人如此客氣有禮,偏是簾幕低垂,看不到車形。
荊俊最是好事,找得隊尾的秦兵打聽,馳上來低聲道:“是咸第一人寡婦清!”
項龍回頭去,心中涌起一種奇妙的覺。
項龍很想能先上圖先,先探聽呂不韋找他何事,卻是事與願違!
在書齋見到呂不韋,這個正權傾大秦的人道:“龍你爲何如此莽撞,未向我請示,竟向大王提議任徐先這不識時務的傢伙作左丞相,破壞我的大計,難道我走開一陣子都不行嗎?”
項龍早知此事瞞他不過,心中早有說辭,微笑道:“那時大王要立即決定人選,相國又不知何時歸來,可是龍的提議卻是絕對爲呂相著想,只有讓秦人分權力,才能顯出呂相懷廣闊,不是任用私人之輩。這麼一來,秦廷誰還敢說呂相閒話?”
呂不韋微一錯愕,雙目出銳利的神,凝神看他好一會,才道:“龍推辭了這僅次於我的職位,是否亦爲同樣的理由呢?”
項龍知他給自己說得有點相信,忙肯定地點頭道:“呂相對我們烏家恩重如山,個人榮辱算得什麼?”
呂不韋往屋頂的橫樑,似乎有點兒,忽然道:“我有三個兒,最小的呂娘蓉,就把配與你吧!好補替倩公主的位置。”
驀地裡,項龍面對一生人中最艱難的決定。只要他肯點頭,呂不韋將視他爲自己人,可讓他輕易捱到小盤二十一歲行加冕大禮,正式爲秦國之君,再掉轉槍頭對付這人,烏家也可保平安無事。但亦只是一點頭,他便要乖乖做大仇人的走狗,還加上呂娘蓉這沉重的心理負擔,對深悉的紀嫣然等更是非常不公平。呂不韋乃此時代最有野心的商,絕不會做賠本生意。現在既除去以泉君爲首的反對黨,項龍又得秦王秦後寵,除之不得,遂收爲己用。招之爲婿的方法,確是高明的一著。
項龍猛一咬牙,跪拜下去,毅然道:“呂相請收回命,龍現在心如死灰,再不想涉及嫁娶之事,誤了小姐的終生。”
呂不韋立時變,正要迫他,急的敲門聲傳來,一名家將滾進來伏地跪稟道:“相爺大事不好,魏人信陵君率領燕、趙、韓、楚、魏五國聯軍,大破我軍於大河之西,蒙大將軍敗返函谷關,聯軍正兵臨關外。”
這句話若晴天霹靂,震得兩人忘記僵持的事,面面相覷。
呂不韋跳了起來,道:“此事大大不妙,我要立即進宮晉見大王。”
看著他的背影,項龍記起紀嫣然的預言,想不到竟然應驗,也使他避開與呂不韋立即撕破臉皮的危機。
項龍和滕翼等離開相府,不敢在秦朝危機臨頭的時刻,不顧離開,遂往烏府馳去,好留在咸等候消息。
剛踏門口,陶方迎上來,神古怪道:“有個自稱是龍故的漢子在等你,他怎知你今天會回來呢?”
項龍心中大訝,獨自到偏廳去見不速之客。那人帶著遮的竹帽,背門而坐,量高頎,出一神的味道。背影確有些眼,卻怎也想不起是何人。那人聽到足音,仍沒有回頭。項龍在他對面坐下,目是滿腮的鬚髯,卻看不到被竹帽遮掩的雙眼。他正要詢問,怪人緩緩挪開竹笠。
項龍大吃一驚,駭然道:“君上!”
龍君雖以鬚髯掩飾“如花玉容”,眉加濃,可是那對招牌目,仍使項龍一眼認他出來。
兩人對視一會,龍君微微一笑道:“董兄果是惦念舊的人,沒有捨棄故人。”
項龍苦笑道:“終瞞你不過。”
龍君從容道:“董馬癡怎會這麼不明不白地輕易死掉,項龍更不會完全沒出過手便溜回咸,我還特別派人到楚國印證此事,剛好真的董馬癡全族被夷狄殺害,別人或會以爲那是疑兵之計,但我卻知道真的董馬癡確已死掉,假的董馬癡仍在咸風流快活,否則趙致不會溜回咸會的夫郎。”
項龍早知騙他不過,嘆道:“信陵君剛大破秦軍,君上可知此來是多麼危險?”
龍君道:“怎會不知道?我正因秦軍敗北,不得不匆匆趕來。”
項龍道:“雅夫人好嗎?”
龍君出一苦的笑意,由懷裡掏出一隻晶瑩通的玉鐲,聲道:“是趙雅託我你之,以示對你的永不改變,永恆如玉,只是限於環境,又不願令你爲難,忍心不到咸來尋你,希你明白的苦心。”
項龍把玉鐲握手裡,心若刀割。好一會後,沉聲道:“君上來此,有何貴幹?”
龍君道:“還不是爲了被在咸作質子的敝國太子增,此次秦兵大敗,秦人必會遷怒於他,殺之泄憤。我們大王最此子,奴家惟有冒死營救。”
項龍想起戰敗國求和,慣以王族的人作質子爲抵押品,秦國戰無不勝,可能各國均有人質在咸。不頭痛起來,道:“君上想我項龍怎樣幫忙。”
龍君道:“現在秦君和呂不韋對項兄寵信有加,只要項兄言兩句,說不定可保敝國太子增一命。”
項龍斷然道:“君上放心,衝著我們的,我會盡力而爲。”
口上雖是這麼說,但想起呂不韋愈來愈明顯的專橫暴戾,實在沒有半分把握。
龍君立即喜上眉梢,正要謝,陶方進來道:“大王召龍宮議事。”
項龍長而起,改口道:“龍兄請留在這裡等候消息。”
又向陶方說了幾句要他照拂客人的話,匆匆宮。
秦宮的宮衛統領安谷傒破天荒首次在宮門候他,把他領往後宮莊襄王理公務的廷去,態度頗爲客氣,使他有點寵若驚。安谷傒高俊威武,年紀在二十五、六間,雖非嬴姓,卻是王族的人。能當得上軍大頭領的,多和王室有點緣關係,在忠誠方面無可置疑,以呂不韋的呼風喚雨,亦不能使手下打進這系統去,否則將可縱秦君的生死。安谷傒對項龍頗有惺惺相惜之意,到廷宏偉的宮闕外,忽地低聲道:“項太傅一力舉薦徐將軍當左丞相,我們衛非常激。”
項龍呆了一呆,終明白其中的變化。徐先乃秦國軍方德高重的人,卻到呂不韋的排,項龍把他推介,自然贏得軍方的好。兩人步上長階,守衛立正敬禮,令項龍亦風起來,這種虛榮確是令人迷醉。安谷傒把他送至此,著守衛推開大門,讓他進。
踏殿,項龍嚇了一跳。只見莊襄王高踞大殿盡端兩層臺階之上的龍座,階下左右分立五、六名文臣大將。右邊居首的當然是右丞相呂不韋、左邊則是漢徐先,其他的人裡,他只認得大將王陵、關中君蔡澤、將軍杜壁,都是在與王翦比武時見過面的,三人均爲秦室重臣,其他五人不用說職份均非同小可。項龍依禮趨前跪拜。
莊襄王見到他心生歡喜,道:“項太傅平!”
項龍起來後,呂不韋搶著爲他引介諸人,當然是要向衆人表示項龍是他的心腹。他認得的三人中,王陵和杜壁均爲軍方要人,與王齕、徐先在軍方有同等級的資歷。蔡澤則是呂不韋任前的右丞相,爲人面面俱到,故雖被呂不韋下來,仍重用。至於其他五人,僅居徐先下首的赫然是與王齕和徐先並稱西秦三虎將之一的鹿公,中等材,年紀在五十許間,長得一把長鬚,眉濃髮,眼若銅鈴,子仍極朗,見到項龍,灼灼的目打量他,神態頗不友善。另四人分別爲左監侯王綰、右監侯賈公、雲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後兩人是王族直系的人,有食邑封地。人人表木然,大多對項龍表現出頗爲冷淡的態度,竟連理應激他的徐先亦不例外,只有蔡澤和王綰仍算客氣。急會議雲集咸最高層的大臣名將,可見形勢多麼危急。秦人最忌是東方諸國的合縱,而這次信陵君只憑五國之力,便大敗秦軍,可見秦人的恐懼,是絕對有據的。
項龍自知份,退到呂不韋那列的末席,學衆臣將般肅手恭立。
莊襄王仍像平時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聲道:“龍可知寡人急召卿來,所爲何事?”
項龍心不妙,這個軍事會議開了至兩個時辰,應已得出應付眼前困局之法,這麼召自己前來,不用說是極可能要派自己領軍去應付五國聯軍。由此可見呂不韋表面雖權傾大秦,但在軍中勢力仍然非常淺薄,蒙驁兵敗,除他項龍外再無可用之將。自己雖曾展示軍事的天份,始終未曾統率過以十萬計的大軍,與敵對決沙場,難怪與會諸人有不滿的表。
項龍恭敬道:“請恕微臣愚魯!”
徐先道:“大王請三思此事!”
其他鹿公、賈公等紛紛附和,勸莊襄王勿要倉卒決定。
將軍杜壁更道:“五國聯軍銳氣方殷,若棄函谷關之險,妄然出戰,一旦敗北,恐函谷關不保,那時聯軍長驅直進,大秦基業怕要毀於一旦,此刻實宜守不宜攻。”
呂不韋臉沉之極,冷冷道:“我們此回之敗,實因敵人來得突然,以致措手不及,此次既有備而戰,將完全是另一番況。”
鹿公冷哼道:“信陵君乃足智多謀的人,當年曾破我軍於邯鄲城外,前車可鑑,右相國怎可就得這般容易。”
徐先接口道:“我軍新敗,銳氣已挫,縱是孫武復生,怕亦要暫且收斂,大王請三思。”這是他第二趟請莊襄王三思,可知他反對得多麼激烈。
呂不韋不悅道:“太原郡、三川郡、上黨郡關係我大秦霸業的盛衰,若任由無忌小兒陳兵關外,三郡一旦失守,彼長我消,更是不利,大王明察。”
莊襄王斷然道:“寡人意已決,就任命……”
在這決定的時刻,殿外門唱道:“魏國太子魏增到!”
呂不韋冷然道:“不殺此人,難消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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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襄王正要下令押太子增進來,項龍大駭撲出,下跪叩首道:“大王請聽微臣一言。”
包括莊襄王和呂不韋在,衆人無不驚奇地看著跪伏地上的項龍。事實上項龍並不知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話,只知若讓太子增進殿,被莊襄王下以死的命令,那他就有負龍君所託。他和龍君的關係非常複雜,可是隻要他開口請求,便到必須爲他辦到。只衝著他維護趙雅一事,就義不容辭。
莊襄王訝道:“龍想說什麼?”
項龍心中苦,腦際靈一閃道:“微臣剛纔聽到的,無論主攻主守,均有得失風險,所以想出一個兩全其之法,讓大王不費一兵一卒,立可解去函谷關之危。”
衆人大訝,不知他有何妙法。
莊襄王對他最有信心,所以同意呂不韋薦他領軍出征之議,欣然道:“快說出來給寡人蔘詳。”
項龍道:“這次五國之所以合縱功,兵臨關下,關鍵全繫於無忌公子一人上,此人若去,聯軍之圍不戰自解,太原三郡可保安然。”
衆人無不點頭,連呂不韋都恨不得他有兩全其之法,他雖一力主戰,其實是孤注一擲,如若再敗,就算仍能守住函谷關,他的地位亦將不保。
項龍道:“當日微臣曾到大梁……”一五一十的,把信陵君要借他刺殺安釐王一事說出來,然後道:“只要微臣把此事告訴太子增,讓他回國說與魏王曉得,魏王必心生懼意,怕魏無忌凱旋而歸,乘勢奪其王位,在這況下,當會把魏無忌召返國,奪其兵權,如此聯軍之圍,不攻自破。”
衆人聽得不住點頭稱許,信陵君魏無忌與魏王的不和,天下皆知,當年信陵君盜虎符救趙,便要滯留邯鄲,不敢回魏,只因秦人攻魏,安釐迫不得已下央信陵君回去,若說安釐不忌信陵君,是沒人肯相信的。秦人一向用反間之計,白起攻長平,以反間之計,中傷廉頗,使孝王以趙括代廉頓,招來長平慘敗。小小一個反間計,有時比千軍萬馬還要厲害。
徐先皺眉道:“項太傅的提議采之極,可足本相仍有一事不解,若這樣明著放魏增回去說出這番話來,豈非誰都知道我們在用反間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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