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姬哪掛得住面子,看項龍一眼,喝道:“人來!”
兩名宮衛搶來。
項龍知是時候了,閃攔著兩人,手扶起嫪毐,欣然道:“這位侍生得一表人材,又對太后忠心不二,我一見便心中歡喜,太后請勿怪他。”
幾句話一出,朱姬和嫪毐均大愕然。
項龍心中好笑,繼續吹捧道:“我看人絕不會看錯,嫪侍乃人中之龍,將來必非池中,讓我們異日好好合作,共爲大秦出力。”
朱姬見那兩名侍衛進退不得,呆頭鳥般站在那裡,沒好氣地道:“還不出去!”
兩人如獲王恩大赦,滾了出去。
嫪毐一向都把自己當作人中之龍,只是從沒有人肯這麼贊他而已!對項龍的嫉妒立時減半,事實上亦是呂不韋派給他的任務,務要破壞朱姬和項龍的好事,否則他怎也不敢闖進來,尷尬地道:“項大人過獎1
朱姬呆看項龍,後者乘機告退。朱姬怎還有面留他,反是嫪毐把他送出太后宮。
到宮門,項龍像對著相識十多年的老朋友般道:“嫪侍,日後我們應好好親近。”
嫪毐汗道:“項大人客氣,小人不敢當此擡舉,在宮我只是個奴才吧1
項龍故作忿慨道:“以嫪兄這等人材,怎會是居於人下之輩,不行!我現在就向儲君進言,爲嫪兄弄個一半職,只要太后不反對就行。”
嫪毐給他弄得糊塗起來,愕然道:“項大人爲何如此對我另眼相看?嘿!其實我本是相府的人,項大人理應聽過我的名字,只是因獲罪給遣到宮中服役。”
項龍故作愕然道:“原來嫪兄竟是相府的名人,難怪我一見嫪兄,即覺非是平凡之輩。唉!嫪兄不知犯了什麼事呢?不過也不用告訴我。像嫪兄這等人材,呂相怎容你有得志的一朝?我項龍言出必行,這就領你去謁見儲君。如此人材,豈可埋沒。”
嫪毐聽得心中懍然,但仔細一想,知道項龍非是虛言,呂不韋正是妒才嫉能的人。現在呂不韋是利用他去破壞項龍和朱姬的關係,異日若太后寵自己,說不定呂不韋又會想辦法來對付自己。若能與項龍和儲君打好關係,將來他也有點憑恃。遂欣然點頭道:“多謝項大人提拔。”旋又惶恐道:“儲君會否不高興見我這微不足道的奴才?”
他現在的份乃是職位最低的宮監,勉強說也只是太后的玩,難怪他這麼自卑。項龍差點忍不住笑,拉著他去了。
回到烏府,不但紀嫣然等全在那裡,烏應元亦來了。烏廷威被死一事,似已爲被忘記的過去。衆人知道他當上地位尊崇的都騎統領,雀躍不已。
烏應元拉著婿到後園私語,道:“全賴龍的面子,現在只要是我們烏家的事,通行,以前過關的文書,不等上十天半月,休想拿到,現在這邊遞申請,那邊批出來,比在邯鄲時更要風。”
項龍苦笑道:“岳丈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將來呂不韋勢力日盛,恐怕就不會這麼風了。”
烏應元笑道:“那時恐怕我們早溜走,烏卓有消息傳回來,在塞外呼兒魯安山旁找到一幅廣達數千裡的沃原,水草茂,河湖接,更難得附近沒有強大的蠻族,只要幾年工夫,可在那裡確立基。我準備再遣送一批人到那裡開墾繁衍,想起能建立自己的家國,在咸的些微家業,實在不值一顧。”
項龍替他高興,問起岳母的病況,烏應元嘆道:“過些時該沒事。”想起烏廷威,欷歔不已。項龍想不到安他的話。當晚項龍和三位妻秉燭歡敘,把這些天來的事娓娓道出,說到小盤把嫪毐提拔作侍,衆爲之絕倒。小別勝新婚,四人如魚得水,恩纏綿。忽然間,項龍約到苦纏他整年的噩運,終過去,因爲他比以前任何時間,更有信心和呂不韋周旋到底。
項龍、滕翼和荊俊三人,經過對都騎軍的深瞭解之後,開始清楚它的結構和運作的況,於是著手整頓改革。都騎軍人數在一萬之間,分作五軍,海軍二千人,全是由秦軍挑出來擅於騎的銳,僅次於保護秦王宮的衛軍。兵員大多來自王族朝臣的後代,家清白,餉銀優厚,故此人人以當上都騎軍爲榮。平時都騎軍分駐在咸城外四個形勢險要的衛星城堡,負責王城外的巡邏偵察等一般防務。城事務由都衛軍理,職權清楚分明。
若有事發生,都衛統領要都騎統領的調配,所以兩個系統裡,以都騎爲正,都衛爲副。每三個月兩個系統的兵馬,聯合練,好能配合無間。都衛統領更要每月向都騎統領述職一次,再由後者直接報上秦君,由此可見都騎統領一職,等若城守,必由秦君親自點封、選取最信得過的負責人。對朱姬和小盤來說,自是沒有人比項龍更理想。難得是由以鹿公爲首的軍方重臣提出,以呂不韋的專橫,亦反對無效,惟有退而求其次,把管中邪安到都衛統領這次一級的重要位置去。衛、都騎、都衛三大系統,構王城防務的骨幹。
這天早上,在王宮主殿的廣場上,進行封任儀式。安谷傒榮升大將,負責東方函谷關、虎牢關和淆塞三關的防務,無論權力和地位均有增無減,所以安谷傒並沒有失意的覺。他的職務改由昌平君嬴侯和昌文君嬴越這對年輕的王族兄弟負責,分統衛的騎兵、戰車部隊和步兵,統領之職一分爲二,騎將和衛將。
任用王族貴胄出任軍統領,乃秦室傳統,呂不韋在這事上難以干預。管中邪則榮登都衛統領一職,以呂不韋另一個心腹呂雄爲副手。都衛軍雖次於都騎軍,但卻確實負責王城的防務和治安,乃現代軍隊和警察的混合。秦國由於民風強悍,這個職位並不易爲。
項龍還是首次見到管中邪。果如圖先所言,生得比項龍還要高許,樣子遠及不上乃師弟連晉的俊俏,但面相獷,肩寬膊厚,腰細長,只是那充滿男子氣概的型,便使人覺得他有著難以形容充滿野的吸引力,年紀在三十許間。難得他眉如劍,鼻高眼深,一對眸珠的有若電閃,舉步登臺接詔令軍符時舉止從容,虎步龍行,縱是不滿他封任此職位的秦國軍方,亦他的大將之風和氣勢震懾,難怪他能在高手如雲的相府食客中穎而出,爲呂不韋最看得起的人之一。
荊俊教項滕兩人注意正在觀禮的呂不韋旁邊那幾個人,道:“穿黃的是滿腹計的莫傲,他後面的兩名武士,是管中邪外最厲害的魯殘和周子桓。”
項滕聞言忙用神打量。
莫傲量高頎,生就一副馬臉,帶著不健康的青白,年紀約三十五、六,長著一撮濃的山羊鬚,頗爲斯文秀氣,一對眼半開半闔,瞪大時閃閃,非常沉難測。
項龍湊到滕翼耳旁道:“若不殺此人,早晚我們要在他手上再吃大虧。”
滕翼肯定地點頭,表示絕對同意。
那魯殘和周子桓一高一矮,都是力士型的人,神態冷靜,只看外表,便知是可怕的劍手。田單等外國使節不見出現,由於乃秦人的自家事,又是關於王城的防務,自然不會邀請外人蔘與。
小盤本乃趙國貴族,長於宮廷之,來秦後的兩年,每天都接當儲君的訓練,加上他實際的年齡,要比別人知道的長上兩歲多,故儘管在這種氣氛莊嚴,萬人仰視的場合裡仍是揮瀟自如,從容得,看得各大臣重將點頭稱許。呂不韋看著“兒”更是老懷大,覺得沒有白費工夫。
禮,羣臣散去,但安谷傒、昌平昌文兩君、管中邪、項龍等則須留下陪太后儲君午宴。呂不韋和徐先的左右丞相,軍方的重臣鹿公、王齕、杜壁、蒙驁,大臣蔡澤、左監侯王綰、右監侯賈公被邀作陪。可說是人事調後的迎新宴。
午膳在廷舉行。趁太后儲君回後宮更,各人聚在廷的臺階下互祝閒聊。安谷傒扯著昌文君和昌平君這對兄弟,介紹與項龍認識。兩兄弟面貌材相當酷肖,只有二十來歲,方面大耳,高大威武,明得來又不予人狡詐的覺。可能因安谷傒等下過工夫,兩人對項龍表現得相當友善。
一番客氣話,昌平君嬴侯道:“項大人的武功確是神乎其技,王翦仍勝不過你,事後還對你的人品劍推崇備至,找天有空定要請大人到寒舍好好親近,順便教訓一下我們的刁蠻妹子,當日賭你會輸給王翦,連看一眼的工夫都省卻。”
昌文君笑道:“記得把紀才帶來讓我們一開眼界,不過卻要保持最高度的機,否則咸的男人會擁到我們府來,得針難下。”
安谷傒吐舌道:“項大人要小心點嬴盈小姐,千萬不要輕敵,我便曾在劍下差點吃大虧。嘿!這妮子快十八歲,仍不肯嫁人,累得咸的公子哥兒苦候得不知多麼心焦。”旋又低聲音道:“咸除寡婦清外,數最。”
項龍聞言心驚,暗忖既是如此,他絕不會到昌平君的府宅去,免得惹來。在這步步心驚膽跳的時刻,又飽歷滄桑,何來拈花惹草的獵豔懷?
敷衍之時,呂不韋領管中邪往他們走來,隔遠呵呵笑道:“中邪!讓我來給你引見諸位同僚兄弟!”
安谷傒等三人閃過不屑神,施禮相見。呂不韋正式把管中邪引介諸人,後者臉帶親切笑容,得地應對,只是向項龍時芒一閃,出殺機。
項龍被他出奇厲害的眼神看得心中懍然,更覺荒謬。兩人事實上在暗中過手,這刻卻要擺出欣然初遇的模樣。
呂不韋對項龍神態如昔,道:“找天讓本相把各位全請到舍下來,好好喝酒閒聊,新近燕人送來一批歌姬,都是不可多得的品,且仍屬子之,若看得上眼,挑兩個回去,閒來聽們彈琴歌舞,亦是一樂。”
怎會嫌多,昌平君兩兄弟立時給打心,連忙道謝。
反是安谷傒立場堅定,推辭道:“呂相好意,末將心領,後天末將出發往東疆去。”
管中邪搶白道:“趁今晚安將軍仍在咸,大家歡聚一下,順便可爲安將軍餞行。”
只聽他敢在這種況下發話作主張,可知他在呂不韋前的份地位。安谷傒推無可推,惟有答應。
呂不韋向項龍道:“龍定要參與,就當作那晚不辭而別的懲罰好了。”
項龍無奈下只好點頭應諾。
趁管中邪和昌平君等攀,呂不韋把項龍扯到一旁,低聲道:“近日謠傳我和你之間暗裡不和,你知否有這種事?”
項龍心中暗罵,表面卻裝出驚奇的表道:“竟有此事,我倒沒有聽過。”
呂不韋皺眉道:“龍不用瞞我,自出使回來後,我覺得龍對我的態度異樣。事後詳細盤問蒙武兄弟,才知你誤會呂雄與泉君暗通消息,害得倩公主慘死,實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出賣你的是呂雄的副將屈鬥祁,所以他事後畏罪潛逃,不敢回來咸。”
項龍心中妙,他本以爲烏廷威來不及把紀嫣然想出來的假消息傳達予呂不韋,誰知這小子邀功心切,轉眼完任務。卻又知如此容易表示相信,反會使呂不韋起疑,仍沉著臉道:“呂相請恕我直腸直肚,先王駕崩那晚,有人收買我的家將,把我誆出城外伏擊,幸好我發覺得早,沒有上當,不知呂相知否有此一事?”
呂不韋正容道:“那叛徒給拿下來沒有?”
烏廷威之死,乃烏家的,對外只宣稱把他派到外地辦事,所以項龍胡扯道:“就是他說是相府的人指使,我們於是把他當場決,其後幾經辛苦溜回牧場。”
呂不韋“誠懇”地道:“難怪龍誤會,你是我的心腹親信,我怎會做出如此損人損己的事。這事由我去調查,我想定是與杜壁有關,他一心擁立蟜,必是藉此事來破壞太后、太子和你我間的關係。”
項龍立知他下一個要對付的是杜壁和蟜,看來自己可暫時與他相安無事,不過亦難說得很,裝作恍然道:“我倒沒把事想得那麼遠。”
此時鐘聲響起,席的時間到。
呂不韋匆匆道:“現在雨過天青,誤會冰釋。龍你好好與中邪理好王城防務,勿要辜負我對你的期。”
項龍表面唯唯諾諾,心卻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罵遍。
午宴的氣氛大致融洽。管中邪不但說話得,恰如其份,最厲害是捧托起人來時不毫痕跡,是那種你可在背後罵他,但面對面傾談時令你永不會沉悶生厭的人。鹿公等亦覺得這人不錯,只是錯跟呂不韋。朱姬表現出老到的應對手腕,對羣臣關懷備致,使人如沐春風,與呂不韋、蔡澤三人一唱一和,使得宴會生不。
項龍逐漸看出左監侯王綰和右監侯賈公都傾向呂不韋,爲他那一黨的人。當然,這只是當呂不韋得勢時的況,若呂不韋倒下,這些大臣可能會心中高興。
蒙驁雖然吃了敗仗,但卻是由他和王齕一手打下了三川、太原、上黨三郡,使秦人的國土往東方大幅擴展,建立東進的基地,立了大功在軍方吐氣揚眉。一手提拔他的呂不韋地位當然更爲穩固。至於敗給信陵軍所率的五國聯軍,可說是非戰之罪,換任何人去,都非吃敗仗不可。
秦國三虎將裡,王齕在呂不韋的悉心籠絡下,與他關係大有改善,對項龍的態度,反沒有鹿公與徐先般友善親切。只有杜壁不時與呂不韋脣槍舌劍,擺出壁壘分明的格局,對儲君太后亦不賣賬。可是由於他乃軍方重臣,呂不韋一時間莫奈他何。
此時蔡澤侃侃而論道:“自呂相主政,令我大秦驟增三郡,除原本的、蜀、漢中、上、北地、河東、隴西、南、黔中、南十郡外,又多了三川、太原、上黨共十三郡,是我大秦前所未有的盛況,全國人口達一千二百萬之衆,帶甲之士百餘萬,車千乘,騎萬計。東方諸國,則勢力日蹙,強弱之勢,不言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