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煩上加煩,朝秦嶺去。連綿數百里的大山脈,像由大自然之手般畫下秦楚間的國界,只要能到那裡去,大有機會憑地勢且戰且走,往與滕翼等會合去。但由於要躲避敵人,故未可依照原定路線行軍,現在究竟在何?誰都弄不清楚。
紀嫣然見他呆秦嶺,明白他的心意,指著其中一個明顯高出的積雪峰頂道:“若我沒有猜錯,那該是秦嶺第一高峰太白山,照這麼看,我們往東偏離原本路線近百多裡,難怪沒有追上滕二哥。”
即使在這種況下,這絕世仍不失慵懶優雅的楚楚姿。聽著令人舒服至直心脾的悅耳聲音,項龍鬆弛下來,同時豪涌起,吩咐各人暫作休息,拉著紀嫣然走上附近一小丘之上,縱目四顧。太沒在秦嶺之後,扇出千萬道夕照的餘暉。東北方來的敵人顯然並不比他們好多,停了下來,傳來馬嘶之音。一道河流由西北而來,朝東而去,在左後方蜿蜒而過。
紀嫣然道:“聽說太白山上有神泉,溫度可用來煮食,又可療傷生,若能到那裡去,烏達或有希。”
項龍道:“那是溫泉水,泉水吸收死火山巖漿的熱力,又含有大量的礦質,故功效神奇。”
紀嫣然一呆道:“什麼是死火山和礦質?”
項龍知又說,摟著香肩道:“遲些給你解說,當今首務,是要設法逃到秦嶺去。”指著往秦嶺流去的大河說:“假若嫣然是白飛,看到這麼通方便的一條河,會有什麼主意?”
紀嫣然的俏目亮起來道:“當然怕你伐木造筏,順河溜掉。”
項龍道:“你會怎辦呢?”
紀嫣然道:“我會雙管齊下,一方面派人趁夜黑過來,另一方面亦伐木造筏,好能以最快方法趕過來,假如先一步趕抵前方,我們將陷於前虎後狼、翼難飛之局。”
此時遠方一疏林宿鳥驚起,在天上旋飛舞,項龍微微一笑道:“嫣然伐木爲筏一句話,可使我今晚穩勝券。”
紀嫣然愕然道:“你真要造筏逃生嗎?只是這裡林木稀疏,要造幾條可載這麼多人馬的筏子,沒有整晚工夫休想完,那時敵人早來哩。”
項龍的手移到的腰肢,貪婪地著,故作漫不經意的道:“我們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怎麼紀才這次竟猜不中爲夫的心意呢?”
紀嫣然一聲,投他懷裡,用盡力氣抱他,心迷神醉道:“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有什麼話可更令人著迷呢。”
芳心同時知道,郎在經過三日三夜有若喪家之犬的逃亡後,終於回覆信心。事起得太突然了,因失於戒備以致一時措手不及。但在這生死存亡的絕境裡,項龍終於被激起鬥志。
今晚的月亮比三天前逃出險境之時,大上了一個碼,但由於厚雲積,夜濃重,林野間更是殺機四伏。項龍等伏在大河離敵較遠的對岸,勁箭上弩,蓄勢以待。戰馬被帶往遠,儘量予它們休息的機會。當彎月抵達中天,宿鳥在敵人方向激飛天上,顯示敵人的地面部隊正潛往他們的方向來。此時雙方的戰馬均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行不得,靠的惟有是人的腳力。水聲響起,只見上游出現十多條木筏的影子,順水飄來。果然是水陸兩路同時攻至。
項龍等因有大河之險,完全不把對方陸路的攻勢放在心上,更因他們早前故意在另一邊離岸半里許的疏林弄出聲響,營造出伐木造筏的假象,敵人不知就裡下,定以該爲進攻目標,待知道中計,他們已有足夠時間收拾沿河攻來的敵人。若他們與敵比賽造筏的速度,由於人數上太吃虧,可說必輸無疑。現在看對方在短短幾個時辰造了十多條筏子,當知其況。不過對方雖多達五百人之衆,但要有此效率,則必須把全部人手投進去,而且筏子造好立即發攻勢,中間全無休息的時間,更兼急趕三日三夜路,可肯定對方定是人人疲不能興。而他們至多休息幾個時辰,只是在這方面的比較,對他們已非常有利。
不用項龍吩咐,所有箭鋒都朝向敵筏,居高臨下,佔盡優勢。他們雖只有二十人,卻廣佈在近百丈的崖岸上,以石頭樹叢起,先立於不敗之地。
木筏上見幢幢人影,他們俯伏筏上,外圍者以盾牌護著,圍者則彎弓搭箭,嚴陣以待。項龍等悶聲不哼,任由敵人自遠而近。五丈、四丈、三丈……第一條筏子進近距離程,其中兩人左右撐出長竿,以免筏子撞到岸旁的大石去,尤其是這段河水石頭特多、水流湍急。項龍揀這河段埋伏,自有一定的道理。
對岸那故弄玄虛的疏林,忽地響起漫天喊殺聲,火把熊熊地燃點起來,照紅半邊天。項龍知道是時候了,一拉機括,弩箭破空而下,第一條筏子上那站著撐竿的敵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被勁箭帶得倒跌河水裡,揭開這邊的戰爭序幕。敵人驚而不,紛紛高舉盾牌,勁箭盲目的往兩岸去,當然不中任何人。項龍正是要他們如此,再沒有發弩箭,只是吆喝作態。
驀地慘紛起,只見第一條筏子上的人紛紛翻騰橫飛,掉往水裡去。原來項龍在河流彎道以十多條巨藤攔河而系,筏子上的人撞上巨藤,加上筏子有若奔馬的速度,哪還留得在筏上。弩箭這才發。
第二條筏子的人遇上同樣的命運,紛紛給撞進水裡,盾牌弓箭都不知掉到哪裡去了。一排排的弩箭進河中,鮮隨慘聲不斷涌出來,和那兩艘空筏子同時往下游流去。第三條筏子見勢不對,忙往一旁靠去,豈知後來之筏留不住勢子,猛撞在前一筏上,登時又有人掉進水裡去,筏上的人東翻西倒。箭如雨發下,加上對方人人疲力盡,紛紛中箭倒下。
河道寬不過兩丈,給兩條筏子橫攔在前,尾隨的十多條筏子立即撞一團,加上慘連連,人心惶惶下,紛紛跳水逃命。再有兩條空筏飄往下游去。項龍知是時候,打個招呼,領著衆人凱旋而去。狂奔近半里路,遇上在下游的烏和烏德兩人,後者喜報道:“鉤到四條筏子,可以走哩。”
筏子順流而去,趙致興得狂吻項龍。
紀嫣然嘆道:“這一著克敵借筏之計,只有項郎纔可以想出來,這回除非白飛真的會飛,否則休想再追上我們。”
項龍仰首觀看天上壯麗的星空,微笑道:“別忘了他們仍有近十條木筏,不過若以每筏十五人計,他們最多隻有百多人繼續追來,幸好我們無一人不是能以一擋十之輩,儘管來的全是高手,我們打個折扣以一擋五,又欺他們疲力怠,就在秦嶺再教訓他們一頓,便可乘機好好休養,留點神欣賞秦嶺的冰川,亦是一樂。”
旁邊的烏言著等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項龍大勝後仍不肯罷手。旋又拳掌,因爲這幾天實在夠了氣。忽然間,他們反希敵人追上來。愈往秦嶺去,林木愈趨茂。本要三日完的路程,只一晚就走完。清晨時分他們棄筏登岸,故意走了一段路,安置妥當烏達和馬兒後,留下趙致和烏兩人看守,其他人折回登岸,以裝妥的弩箭恭候敵人大駕。
項龍和紀嫣然兩人舒適地靠坐在一推石後,肩頭相,不由涌起同甘共苦的甜覺。
項龍見妻眼睛亮閃閃的,問道:“我的才想著些什麼呢?”
紀嫣然把頭枕到他肩上去,癡地道:“我在想假若當年人家不放下矜持,厚以相許,現在仍是悶在大梁,且還要苦念著你,那就慘。”
項龍一陣道:“我定會被沒有紀才爲妻這大缺陷折磨終生。”
紀嫣然哂道:“你纔不會呢?男人不但以事業爲重,又天生見一個一個的,不要哄人家哩。”
項龍失笑道:“這麼想於你沒有半點好,而且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別忘記你比我的頭顱還要多值一倍的黃金呢。”
紀嫣然憤然道:“杜璧竟是這麼一個人,要了人的命還不夠,還想辱人之妻,遲些我定要找他算賬。”
鳥鳴暗號傳至,敵人終於來了。
不知是否昨晚在撞下壞掉幾條筏子,來的只有七條木筏,每筏上了足有二十人,得筏子全浸在水裡去,速度緩慢。筏子剛拐彎,立即撞上項龍等棄下故意橫擱河心三條綁在一起的筏子去,登時一團,七條筏子全攪到一塊兒。其中三條筏子更傾側翻沉,狼狽不堪。一翻擾攘下,敵人紛紛跳下水裡,往岸邊爬上來。
項龍一聲令下,伏在四周的諸鐵衛立即發箭。正如項龍所料,敵人三日三夜未闔過眼睛,再勞累整晚,士氣大降,驟然遇上伏擊,人人四散逃命,失去頑抗之心。鮮染紅了河水,登岸的人固避不開弩箭,水裡的人更逃不過大難,轉眼間近二十人中箭,百多人潰不軍,紛往上游逃去。混之中,亦弄不清楚誰是白飛。
項龍拔出浪,領頭撲出,向僥倖爬上岸來的十多人殺去。敵人不知是否懾於項龍威名,一見他出現,更是無心戰,一個不留的跳回水裡,拚命往上游泅逃,況混之極,預期的激戰並沒有發生。項龍阻止手下追殺敵人,施拖然離開。四日來的追殺,終於告一段落。
秦嶺上高澗流泉,草木繁茂,最奇特是高山上的湖,使人馳想著不知在若干年前,當冰川消退後在冰斗槽谷集水而的奇妙過程。愈往上走,氣候愈冷,風疾雲涌,青松宛如飄浮在雲海之。由於偏離原本路線不知多裡,這時其實早迷了路。不過在重創敵人之後,心興,更怕敵人後援追來,不得不倉卒山,抱著只要越過秦嶺,便可抵達楚境的心,到時再作打算。黃昏前左攀右轉,在一個霧氣濃重的低谷紮營。人人換上寒皮裘,努力工作,衆鐵衛有些劈樹生火,一些取出草料喂飼馬兒。紀嫣然兩負責爲烏達換藥。烏達醒轉過來,知已離險境,高興和得掉下淚來,心大有好轉。
荊善和烏舒兩人打了一頭山鹿回來,興地報告在谷外發現溫泉,更添歡騰熱烈的氣氛。紀嫣然和趙致一刻的耐都沒有,命令荊善、烏兩人擡起烏達,扯著項龍往最大的溫泉出發。出了谷口,眼前豁然開朗。無數山峰聳峙對立,植依地勢垂直分帶,一道泉水由谷口流過,熱氣騰昇,他們逆流而上,不到二百步在老鬆環抱間發現一個闊約半丈的大溫池,深十餘尺,有如山中仙界,瑰麗迷人。溫泉由紫黑的花崗巖孔中涓涓流出,看得衆人心懷大暢。
“噯喲!”趙致猛地回探泉水裡的手,嗔道:“這麼熱!怎能洗澡啊!”
烏舒恭敬地道:“讓小人回去拿桶子來,只要取水上來,待一會水冷了,便可應用。”
紀嫣然一臉惋惜道:“若不把整個人浸在池,會大失趣哩!”
項龍笑道:“才和致致請放心,我們只是走錯方向,若往下走,泉水必另有結聚之,由於暴在空氣中久了,所以溫度該會適合。”
兩心登時好起來,帶頭往下流尋去,往低走近五百多步,攀過幾堆分佈有致的大石,一個翠綠的大潭仿似一面天然寶鏡地嵌在一個石臺上,四周林木深深,潭水清澈,熱氣大減。兩一聲歡呼,探手湖水,發覺項龍所料不差,果然是人類能忍的溫度,差點便要躍進潭水去。烏兩人放下烏達,兩爲他掉上,取溫潭之水爲他洗濯傷口。
項龍見他傷口痊癒了七、八,心懷大開道:“只要小達退了燒,該很快復原。”
烏達被熱水沖洗傷口,舒服得道:“兩位夫人,小人想整個浸到潭去行嗎?”
紀嫣然俏臉微紅地站起來,向荊善兩人道:“聽到你們兄弟的要求嗎?還不來侍候他。”
兩個小子應命而至,爲他服時,項龍和兩移到潭子另一邊的高崖,悠然坐下,欣賞廣闊壯麗的山景。泉水下流,是個深達百丈的峽谷,懸崖峭壁對峙兩旁,松柏則矗立於峭壁之巔,在昏暗的夕照餘暉中,陣陣霧氣在峰巒間飄搖,景之,令人心迷神醉。兩在左右挽項龍臂膀,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了一會,項龍道:“嫣然曾到過楚國,對的歷史悉嗎?”
紀嫣然橫他既嗔且的一眼,沒有說話,項龍正不著頭腦,不知自己說錯什麼之時,趙致解圍道:“夫君大人竟敢懷疑嫣然姐中所學,該被痛打一頓。”
背後傳來烏達舒服得直沁心脾的聲,項龍扭頭看去,赫然發覺包括荊善和烏兩人在,都赤條條浸浴潭,還向他揮手錶示箇中快的況,啞然失笑道:“好娘子紀才請原諒爲夫口不擇言,請問楚國有何輝煌的歷史呢?現今的國勢又是如何?”
紀嫣然回嗔作喜,以清甜的聲音道:“楚國確曾強極一時,幾乎霸佔了南方所有富饒的土地。”接著眼中出惘然之,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國家,因爲越國最後正是給強楚吞併的。
項龍俯頭過去吻臉蛋,憐地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紅,往者已矣!嫣然不要多想。”
紀嫣然和趙致同時容。項龍又知自己盜用“後人”的創作,苦笑長嘆。
紀嫣然讚歎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紅,寓意深遠,使人低徊慨,誰可比夫君大人說得更深切呢?”
趙致意迷道:“夫君坐對夕,出口章,真是了得。”
項龍心慚愧,岔開話題道:“嫣然還未說出目下楚國的形勢哩!”
紀嫣然目悽迷,遙觀夕照,像夢遊般囈語道:“楚懷王末年,秦用商鞅變法致強,其連橫兼併政策節節勝利,楚的合縱抗秦卻是著著失敗。丹、藍田二役,均爲秦大敗,最沉重的打擊是失掉漢中和商於六百里之地,而魏則乘機攻打楚鄰的鄭國,至此楚國把整個國策改變過來,此後有得有失,夫君大人須知道其中細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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