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嫣不悅道:“現在我大楚究竟誰在當家作主?”
項龍知道不能太過火,黯然道:“我萬瑞只是亡國之臣,這次返回壽春,早不存活,只求爲國盡得點心力而死,已心滿意足。”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嗎?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派你一個意圖行刺哀家的罪名,使你禍連親族。”
項龍哈哈一笑道:“說到底,原來是太后要亡我莊家,好吧!我萬瑞認命如何。”
他並非有意和擡槓,只是眼前形勢複雜,李園和李嫣嫣的關係更是令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賣李園,定會使心中鄙夷。不若試一試對莊家的同心達至何種程度,反更劃算。李嫣嫣狠狠盯著他,臉忽晴忽暗,顯是對這充滿英雄氣概、泯不畏死的軒昂俊偉男子拿不定主意。
項龍見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三個響頭,道:“這是謝過太后剛纔對我莊家的維護之。現在太后若改變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激,只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太后高擡貴手,放過莊蹻僅存的一點香火。”言罷迅捷地彈退兩步,再跪下來,劍便要自刎。
李嫣嫣喝道:“且慢!”
項龍當然不會自殺,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後面的窗,以最高速度逃回莊府,再設法逃命。暗好險,像電影的凝鏡般橫劍頸項,苦笑道:“太后尚有什麼吩咐?”
李嫣嫣道:“先把劍放回鞘,到我前坐下。”
項龍一言不發,還劍鞘,移到前十步舒適地坐下來,神態不不卑。這時代最重英雄,項龍是不是英雄自有定論。但因他是來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今雖鄉隨俗,依足禮數,但自然而然流出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使他給人與衆不同的昂揚覺。
李嫣嫣端詳他好一會,幽幽嘆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
這次到項龍大吃一驚,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園囑他躲在屏風後聽,又故意說春申君壞話,從而推出這麼樣的結論來。故作沉道:“太國舅爺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對小臣說出來。”
李嫣嫣聲調轉冷道:“殺了春申君,你想你們莊家仍有人可活著嗎?”
項龍有點不清究竟是站在李園的一方還是春申君的一方,道:“當然我會爲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哪有這麼古怪的詞語,不過聽來倒很切。羔羊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項龍這時已非常悉宮廷中人的心態,李嫣嫣等若另一個朱姬,寂寞難耐,所以於忽然遇上自己這麼一個人,順手拿來消遣一下,靈機一道:“這又黑狗得食,白狗當災,是否更切呢?”
李嫣嫣一時仍未明白,想了想後,“噗哧”一聲笑起來,旋又知有失莊重,玉容收斂,但語氣已轉溫和,淡淡道:“你這人並非如表面看來般有勇無謀,只懂劍。唉!你走吧!說到底,並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氣你竟膽敢看哀家。”
項龍不敢出歡喜之,叩頭謝恩,站起來道:“請太后指點一條離去的明路。”
李嫣嫣道:“我離開後,你可由偏門經中庭從後廂離開,你若不想人頭落地,最好不要將我的話給太國舅爺知道,否則絕不饒你。”
項龍將的話當作耳邊風,隨便應一聲,便要往後退到中庭去。
李嫣嫣不悅道:“站住!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項龍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頭當作一回事,所以並沒有十分在意。但若太后說這樣哀家會不高興,那縱使五馬分,我也會至死凜遵。”
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睜,但聽到最後幾句,神漸轉和,聲道:“你若非大大惡的人,就是坦誠正直者,滇國出了你這種人材,復國有。去吧!以後我再不想見到你。”
項龍愕然道:“太后剛纔不是著太國舅爺命我們宮嗎?”
李嫣嫣沒好氣地道:“你當那麼容易見到我嗎?快滾!”
項龍苦笑道:“若太后真的要我滾出去,我願給你殺了。太后有聽過士可殺不可辱嗎?”
李嫣嫣顯是從未聽過,只覺此人妙語如珠,引人勝,平生罕見,更不宜和他多接,一副給他氣壞的樣子,轉往大門走去。項龍乘機退到庭院裡,快步來到後廂,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滿之時,推門便要出去,香風飄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過來。心神恍惚下,項龍只知對方是一名子,哪敢讓對方撞懷,手去按對方香肩。那子驚呼一聲,手按上他口,借點力往後退開去。後廂中傳來數聲子喝罵的聲音。項龍和那差點撞個滿懷的子打個照臉,吃了一驚,不是嫁給李園的郭秀兒還有何人。
隨在郭秀兒後的婢聲勢洶洶地一擁而上,給郭秀兒一手攔著,喝道:“不得無禮,這位是萬瑞將軍,太國舅爺的朋友。”大有深意地狠狠看項龍一眼,施禮道:“先生請恕妾走路時沒帶眼睛。”
項龍到郭秀兒識穿他的份,但又不知破綻出在何,大頭痛,可又是心中欣悅,還禮道:“請太國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
郭秀兒向後四婢喝道:“還不給我去侍候太后去?”
四婢有見到溫婉嫺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厲,邊嘀咕此人不知是何來頭,匆匆領命而去。
郭秀兒聲道:“讓妾送將軍一程吧!”
領路而行,到了後門,對把守後門的兩個門衛道:“給我去爲萬將軍喚輛馬車來。”
其中一人應命去了。
郭秀兒找個藉口支開另一守衛,到只剩下兩人,低聲道:“項龍!我想得你好苦,你爲何會到這裡來呢?是否想對付秀兒的夫君呢?”
項龍心想果然看穿自己的僞裝,嘆道:“你怎知道我是項龍?”
郭秀兒低聲道:“我剛纔手按到你的口,到那形玉墜子,我自把玩它,當然認得!秀兒很高興,你真的一直懸著它。”
項龍恍然而悟。
郭秀兒幽幽道:“龍可否放過秀兒的夫君?”
項龍心中一陣,郭秀兒若要他死,只要呼一聲,他立即完蛋,可是縱是猜他來刺殺李園,仍不肯這麼做,只是向自己求,可知是打定主意不肯出賣自己。忍不住道:“他疼你嗎?”
郭秀兒肯定地點點頭,旋又嘆道:“那又有什麼用,他太多人哩!”
項龍當然知道李園風流自賞,認真地道:“秀兒放心,我這趟來絕非爲了他。”
到馬車遠去,郭秀兒神傷魂斷的返回院去。
馬車馳出宮門,兩騎飛至,其中一人項龍認得是斯文秀氣的東閭子,此人曾在邯鄲的比武場上大出風頭,與另一劍客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著名的兩大高手。
東閭子恭敬地勒馬問好,道:“太國舅爺在偎紅樓等候萬爺,讓小人領路。”
另一人早吩附者改道,項龍笑道:“何用領路,車子不是正朝那裡去嗎?這位壯士高姓大名。”
東閭子有點尷尬,在壽春他們已慣了這種橫行無忌的作風,乾咳一聲,爲那人報上名字。此時蹄聲響起,一隊二十多人的騎士迎面而來,帶頭者年約二十許,穿貴族的武士服,面相豪,形壯碩,一看便知是勇武過人之輩,雙目盯到東閭子,立時出兩道寒芒,神興。
東閭子見到這青年,冷哼一聲,低聲對項龍道:“萬爺!這是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爲人好勇鬥狠,在壽春論騎劍乃數一數二的人,太國舅爺曾有嚴令,止我們開罪他,他若有言語上的不敬,萬爺請多多包涵。”
項龍暗忖原來是壽春的貴族惡霸,黃戰已在前方攔著去路,從人左右散開,竟把整條路的通截斷。
東閭子施禮道:“東閭子向黃公子請安問好。”
黃戰悶哼一聲,策馬而出,來到東閭子旁,一臉傲氣,瞥了項龍一眼。
東閭子忙道:“這位是滇國的萬瑞將軍,剛抵壽春。”
黃戰神一振,呵呵笑道:“原來是把李闖文掃出門口的萬瑞,不若找個地方,讓黃戰領教高明,免得被外人譏我壽春無人。”
項龍心中好笑,原來只是個徒逞武力、有勇無謀之輩,難怪李園會得勢。
東閭子沉聲道:“黃公子……”
黃戰不留面地打斷他道:“狗奴材!哪裡到你來說話。”
東閭子垂頭不語,顯然心中狂怒。
黃戰不屑地盯著項龍,嘲笑道:“萬將軍不是心怯吧?”
項龍微微一笑道:“黃公子擡舉在下,在下更不會狂妄得以爲壽春無人,不過在下手中之劍只用於沙場卻敵,又或保衛社稷田園,公子自當深明此理。”
黃戰變道:“你在嘲笑我不懂沙場征戰嗎?”
項龍這時更清楚他只是好勇鬥狠之徒,從容道:“黃公子若有興趣,可擇日公開切磋比試,不過此事必須先得尊君同意,公子請!”
這番話兼備,擺明我不怕你。黃戰何曾遇過如此厲害的人,發愕半晌,喝道:“就此一言爲定,姓萬的不要到時臨陣退。”
項龍仰天大笑道:“公子放心,能與高手比武,正是我萬瑞求之不得的事。”
聽到他笑聲裡出來的豪和信心,黃戰愕了一愕,轉向東閭子道:“芳烈閣的小珠兒是我黃戰的人,東閭子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到那裡去。”
言罷一聲呼嘯,領著隨人策馬而去,這時街上兩方排滿車龍和馬龍。
東閭子出怨毒神,盯在黃戰背影,待他們轉上另一條街,深吸一口氣道:“真希萬將軍可一劍把這小子宰掉。”
壽春是項龍來到這時代後,最多徵歌逐場所的地方,只是最繁盛的鄰靠城以酒神命名的芳烈大道,有上百間大小寨、歌臺舞榭和酒館,且是私營的,其興旺可知。據東閭子說,大部份歌姬來自各被征服國家,其中以越價最高。“貨源”可直接從那些被楚國王族長期剝削的地方“採購”,又可向政府購買被俘虜的亡國奴,只是想想個中況,項龍已聽得搖頭嘆息。偎紅樓是壽春最規模的歌舞樓之一,其餘兩間是神齋和黃戰警告東閭子不要去的芳烈閣。
偎紅樓是一組圍以高牆的院落組羣,園林分佈著七、八座四合院,主樓樓高兩層,憑窗後,可看到不遠殿宇森森、金碧輝煌的楚宮和城牆、護河與壽春著名的園林勝地郢園,位於園中央的郢湖像一塊嵌在林木間的明鏡,景怡人,項龍居住的滇王府在郢園的東端。項龍在東閭子的引路下,登上主樓二樓,四名綵婢跪地恭迎,遞上兩盆清水,侍候他們濯手抹臉,那種排場確非三晉和強秦能及。管事的是個叔齊的大胖子,這人拍馬屁的功夫一流,難得的是恰到好,連項龍都覺得須對他加以打賞,才能心安理得。
李園此時正在靠郢園的一邊其中一間廂房喝酒,陪他的還有兩名曾是滕翼手下敗將的樓無心和言復。見到項龍來,請他席,神凝重道:“太后有沒有發現萬兄躲在屏風之後?”
項龍心念電轉,知道必須作出該出賣李園還是收買李嫣嫣的抉擇。苦笑道:“太后曾有嚴令,不準我把事說出來,不過我萬瑞豈是怕死之人,太國舅爺又對我們莊家如此盡心盡力。是的,太后不知如何竟會知道我躲在屏風之後。”他終決定買李園,原因說來好笑兼諷刺,皆因李嫣嫣本善良,開罪尚有轉圜餘地,李園卻是不折不扣的人,若讓他知道自己說謊,自然大是不妙。
李園欣然道:“萬兄這般看得起我,我李園自然會盡力保著萬兄,萬兄可以放心。嘿!你猜爲何知道你躲在屏風後呢?我也是事發後想到答案。”
項龍確不知道,搔頭道:“大國舅爺請說原委!”
李園道:“原因有兩方面,首先早從門衛知道我和萬兄在喝酒談心,其次是地上的足印,當太后著我離開之時,我回頭一看,見到地上足印由深至淺延往屏風,便知出破綻。”
項龍暗好險,若諉稱太后只是在那裡發了一陣呆就溜掉,就要當場給李園識破他在作僞。
李園笑道:“萬兄!李園敬你一杯。”
樓無心、言復和東閭子等齊齊舉杯。
酒過三巡,項龍自獻道:“太后似乎知道太國舅爺故意問起敝國之事,是要讓我清楚誰是阻我莊家復國之人,還嚴詞訓斥我一頓。”
李園若無其事道:“萬兄請把與太后見面的整個過程,一字不的述說出來,此事至關重要,千萬不要有毫瞞的。”
項龍立即半盤托出,真真假假的作其描述,其中最關鍵的地方,例如李嫣嫣看穿李園要他項龍去刺殺春申君那類言語,自須瞞。
李園皺眉沉思頃刻,又反覆問過其他細節,迫得項龍連拔劍自刎都說出來,神古怪道:“我最清楚我太后妹子的格,有與人說這麼多話,最奇怪是一點沒有責罰萬兄。”轉向其他人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樓無心等三人神古怪,卻不敢說出心中所想。
李園拍幾怒道:“我著你們說就說呀!難道我猜不到嗎?只是想跟你們印證一下而已。”
樓無心垂頭恭敬地道:“說到底太后仍是個人,可能是……嘿!大爺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園瞥項龍一眼,哈哈笑道:“你看他們爲男兒漢,說起人來竟要這麼吞吞吐吐,不是可笑嗎?”
這時到項龍奇怪起來,難道自己猜錯,若李園和麗的妹子有乖逆倫常的關係,對看上第二個男人,多多會有妒忌之意,但看他現在如此開心,於理不合。
李園舉杯道:“我們再喝一杯!”
項龍糊里糊塗的和各人舉杯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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