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盤欣然著左方山丘上的都騎正向他們打出表示安全的旗號,欣然道:“太傅的佈置,教寡人大開眼界。”
李斯笑道:“任刺客三頭六臂,照我看亦要無從下手,知難而退。”
項龍往上方,看著繚繞空際的晨霧,微笑道:“敵人既是心策劃,必有應變之法,照我猜主要的突擊會來自上方,只要攀上樹頂,可以矢石一類的武突襲攻擊,假若我們沒有準備,在混於羣衆裡的刺客支援下,又有明顯的目標,他們說不定真能得手呢。”
小盤、李斯和昌文君往沒迷霧裡的樹頂,無不心中生出寒意。
項龍續道:“前面有個雲杉林,無論下手或逃走,均爲最理想的地點,若要手,該是那。”
小盤大刺激,眼中出熾熱的芒,反是李斯和昌文君張起來,再沒有興趣談笑。項龍暗忖秦始皇畢竟是秦始皇,膽量比一般人大得多。一夾馬腹,往王輿追上去。
先頭部隊開進雲杉參天的道。霧氣更濃,視野到十多步外開始模糊不清。大隊未至,鼓樂聲首先傳來,民衆紛紛拜倒路旁,候車馬經過。歡頌聲中,王輿開進林。衛們早得吩咐,打醒神,準備應付突然而來的襲擊。項龍反平靜下來,眼睛找到混在羣衆的烏果,換個眼,知他沒有發現,並不奇怪。敵人若沒有僞裝的本領,本不用來。當一批高手下了死志,要決定行刺某一目標,將爲一可怕之極的力量。
項龍向四周的鐵衛發出命令,烏言著等立即散開許,追在王輿後,提高警惕。半里長的林路,像世紀般漫長。出乎衆人意料之外,到林木逐漸稀疏,快將出林,仍未有刺客出現。渭水流的聲音,在前方傳來。接著前方豁然開朗,大河在前方流過,霧氣只是薄薄一層的似爲大地蒙上輕紗。
項龍正鬆一口氣,異變突來。奇異的鳴聲起自道旁,項龍仍弄不清楚是什麼一回事,護翼王輿的衛紛紛掉下馬來,接著是速度驚人的猛撞在車廂壁上的可怕響音。駕車的者不知給什麼可怕武連頭都劈去,倒下車來,拉車的八匹馬浴倒地。車廂外壁碎裂飛濺,聲勢駭人。道上的羣衆立時一團,四散奔逃,一時哭聲震天,敵我難分。
項龍大喝一聲,拔出百戰寶刀,朝前衝去。幾個人由道旁撲出來。“轟!”的一聲,其中一人以重鐵把車門搗開,此時最接近王輿而未有傷死的衛仍在十步之外。“呀!”其中一個想衝往車上的人面門中箭,仰翻地上。衆鐵衛弩箭齊發,襲者紛紛中箭斃命,只其中兩人翻往後,沒疏林,避過弩箭。
項龍等圍了過去。十多道人影分由兩旁逃走,朝渭河奔去。蹄聲轟鳴中,衆衛狂追而去。
項龍來到被撞開的車門旁,大道:“穩定羣衆!”
衆人依令執行,項龍瞥往車,荊善探出再沒有半點的臉孔,咋舌道:“幸好嵌了鋼板,否則小子再沒有命。”
項龍定睛一看,只見地上散佈十多片圓形的鐵,鋒緣又薄又利,閃閃生輝,不過此時都崩開缺口。再往倒在車旁地上泊的近三十名衛,無不當場斃命,怵目驚心,破裂的盾牌散佈道上。這種以臂力擲出的圓,比弩弓的殺傷力更驚人,盾牌竟不起作用。再看馬車廂壁,木板碎散,出被撞凹的鐵板,不倒一口涼氣。其中兩個鐵飛進車,反撞時割開荊善的甲冑,幸好只是割損許皮。大隊停下,驚的羣衆被趕到一旁,遠離現場,由烏果負責察查,看看是否有刺客混在其中。小盤等來到項龍旁,見到劫後的慘況,大駭然。此時昌文君遣人來報,刺客跳進大河裡,遊往對岸,只擊斃三個人。項龍跳下馬來,檢視被殺的四名刺客,每人至中了三箭,當場殞命,沒有什麼可供追查的線索。
王齕、王陵、嫪毐、呂不韋等公卿大臣這時慌忙趕到,見到荊善由車走出來,大愕然。
小盤掉頭盔,出龍,臉寒如冰地對管中邪道:“立即給寡人搜城,若再有兇徒留在城,你這都衛統領就不用當了。”目落在遍地的上,慘然道:“給寡人厚葬卹!”
不忍再看,拍馬朝春祭場馳去。雖是發生刺殺慘劇,但大部份人都不知道這出事,氣氛依然熱烈。當小盤、朱姬、呂不韋和一衆公卿大臣登上祭臺,鼓樂喧天而起,分佈在左岸近十萬羣衆,伏地齊聲高呼“萬歲”!滕翼和荊俊指揮都騎,負責維持秩序。自商鞅變法,戰國七雄中,要以秦人最守規矩和聽話。縱是這種場面,仍是秩序井然。項龍等因有“前車”之鑑,怕再有刺客混在羣衆,築起人牆,把所有人隔在安全的距離之外。
霧氣趨濃,在大河上凝結不散,令人到大自然神迷離的一面。在臺下的項龍留心觀察臺上杜璧和鶮的表,只見兩人雖神如常,但卻不時有些顯示心不安的小作,知道兩人對刺殺失敗,正不知所措,茫然若失。
“蓬!”小盤接過火把,燃著臺上巨鼎的火種,烈焰沖天而起,煙屑送上天空,沒水霧裡。全場肅靜無聲。小盤展開祭文,朗讀起來。他昂然而立,氣度沉凝,確有君臨天下的威儀。
滕翼來到項龍之旁,低聲道:“聽說小善差點沒命,想不到刺客如此厲害。”
項龍猶有餘悸道:“若目標是我,恐怕我早沒命了,誰想得到對方竟有如此可怕的武。”
滕翼凝迷霧鎖江的渭河,完全看不到對岸的景,推他一把道:“來了!”
項龍本來什麼都看不到,給他提醒,溜目四顧,果然發現河水不知給什麼攪,竟開始翻騰起來,煞有氣勢。近岸的人開始發覺異樣的況,駭然指點。臺上呂不韋等人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朝河水看過去,站在較後的羣衆紛紛翹足觀看,小盤朗讀祭文的聲音漸被哄人聲蓋過。驀地一條黑黝黝的龍尾在霧中深探出水面,冒上近半丈,猛地拍回水面,濺起漫空水花,濃霧竟像給拍散了。項滕兩人想不到紀嫣然會來此一招,其生比之以前初演時的“死龍”,實有天淵之別,齊嚇一大跳。岸上羣衆和臺上的將領大臣爲之駭然大震,譁聲四起。更有人嚇得雙膝發,或跪或坐,倒在地上。衆衛仍是驚魂未定,慌忙攔在小盤前,更有人拔劍彎弓。
小盤大聲喝止,喊道:“水出神,不得妄,違令者斬。”
昌文君等當然制止諸衛,以免“發生慘劇”。河水旋又平靜下去,十多萬君民,人人屏息靜氣,呆瞪湖面。倏地驚連起,只見在濃霧深,見首不見尾的黑龍再現神蹤,載浮載沉,翻波激浪,好一會後沒進水裡去。
項龍等一齊喊破嚨的道:“黑龍出世,天降神,我大秦得水德以興。”昌平君帶頭先跪下來,接著人人學他跪下,連呂不韋、管中邪等也被現場激烈的氣氛染得跪下去。沿河近五里的岸邊,全是對江拜的人。最後只得小盤一人昂然立在臺上,面對大河,高舉雙手,形像突出至極點。在萬衆期待中,黑龍又再出現。
巨大的龍頭,在小盤前三丈許冒出來,又再沉下,如是者三次之後,整條龍浮上了水面,長達十多丈,尾不住拍打河水,看得人人膽心驚。黑龍忽地發出石破天驚的吼聲,連項龍等明知只是多人齊聲喊的效果,亦爲其神似而嘆爲聽止。黑龍兩眼突然噴出火焰,向小盤叩頭般把龍頭上下襬三次,然後施施然沒水裡。
王齕乘機大道:“水出祥瑞,儲君萬歲。”
衆人回過神來,齊喊:“黑龍萬歲!儲君萬歲!”
歡呼聲水般起落漲退,山鳴谷應,十多萬人沸騰起來,氣氛熱烈至極點,黑龍卻再沒有出來。呂不韋、管中邪、杜璧、鶮、嫪毐等人面面相覷,瞪目以對,一時間不知該怎樣去看待眼前令人驚心魄的異事。
打鐵趁熱,朝朝外對黑龍祥瑞甚囂塵上之際,在小盤返宮途中,紀嫣然扮作聞風趕來,向小盤攔路獻上鄒衍的《五德終始說》。戲劇的攔途獻書掀起另一番鬨,此時朝臣和人民的緒再也不任何人控制。一批批的朝臣將領主宮參見小盤,宣誓效忠,咸城鞭炮,人民在街上歌舞歡呼,番到王宮大門外跪拜。在項龍的提議下,小盤把王宮的閱兵場開放,還三次出來接民衆的歡呼。保安當然是嚴至極點。呂不韋和嫪毐措手不及下,雖心中懷疑,亦束手無策。黑龍的出現,比十套《呂氏春秋》加起來的威力更凌厲,小盤的聲一下子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巔峰。
當日未時末申時初,王綰、昌平君、李斯、王齕、王陵一衆重臣大將宮見小盤,建議秦室正式採用鄒衍的《五德終始說》,作爲國書,並請正式策封紀嫣然爲尊貴的“師”,負責起草改朝換代、以應祥瑞的“新政”。整件事的策劃者項龍,想不到黑龍的威力如此厲害,連很多本投向呂不韋的朝臣,亦改而投向小盤。小盤立即召開臨時朝會,在廷上由紀嫣然宣讀新政。廷文武百,人人神興,呂不韋和朱姬卻是驚異不定。不過在這種被蒙上神迷信彩的氣氛裡,誰都不敢忤逆得到天命的小盤。
絕人圜的紀才穿上華麗暗金紋的黑長服,頭戴高冠,寶相莊嚴的首先宣佈渭水爲“德水”。由於渭水乃黃河的一截河道,換言之整條黃河都變德水。因冬季屬水德,故以冬季開始的十月份爲歲首,作爲一年的第一個月。接著是“尚黑”。五行配五,水爲黑。於是服飾、旌旗改以黑爲主。跟著是“度以六”。五行水與數之六相應,故以後各種用“數六”以爲度。例如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爲步,乘六馬。
項龍眼看著由自己一手策劃出來的盛事,激得頭皮發麻。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事對秦王朝的深遠影響,也在中國歷史上留下千載不滅的痕跡。秦統一中國後,分天下爲三十六郡,正因三十六乃六的自乘數。又如遷天下富豪於咸的數目爲“十二萬戶”,十二萬正是六的兩萬倍。最後是最關鍵的改政,借紀嫣然之口,實行李斯心構想出來的“三公九卿”制,以強化小盤的中央集權。把以前因呂不韋弄權而導致的制紊,王令難行的局面扭轉過來。表面看去,大多數人仍能保持本的權力,嫪毐甚至權力大增,但暗裡卻以嫪毐制呂不韋之勢,而小盤則再次抓牢兵權和財政。
呂不韋仍任丞相,昌平君改左丞相爲太尉,馮劫當上史大夫,合稱三公。三公職權分明。丞相乃文之長,上承君主命令,掌金印,佩紫綬,協助秦主理全國政務。等若變相否定呂不韋充滿攝政大臣意味的“仲父”份,丞相併非是作爲君主的對立而出現,而是上承君王的旨意,加強王權的權威。
昌平君的太尉則是協助小盤掌管全國的軍務,使秦國的軍隊有了統一的指揮,無形中削掉蒙驁、杜璧等對屬下軍隊的自主權。改革等若把以前左丞相一職和大司馬結合,又等若把徐先和鹿公兩人的權力併爲一職,通過昌平君,小盤可以直接控制天下最強大的秦軍。此職同是金印紫綬。
三公之末的史大夫更是李斯的超級腦袋嘔心瀝構思出來削呂不韋權力的妙策。表面上,史大夫似是李斯以前的長史,爲小盤理一切奏章命令,只多了監察臣下的職權。但當紀嫣然詳述職權,指明舉凡丞相有權理之事,史均可過問,而史監察之權,卻非呂不韋丞相所有。於是變以史大夫牽制丞相,明捧暗削地減低呂不韋的影響力。馮劫以前掌管律法,爲人公正不倚,由他來擔當此職,無人敢作異議。由此可看出小盤用人到之。
嫪毐則由史升爲九卿之首的奉常,掌管宗廟禮儀,下有太樂、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醫和六令丞。這是個位高但卻沒有實權的職位,最適合嫪毐“假閹宦”的份,同時給足朱姬面子,以免惹起的反。
嫪毐原本的史一職,由嫪毐的兄弟嫪肆替上。小盤從項龍得知此人不學無,只是個好魚的庸材,故一點不擔心他。況且史一向只管都城三大軍系與王宮的文書往來,要作惡也作不出樣子來。
昌文君當上九卿次席的郎中令,負責整個都城的防務,換言之衛、都衛和都騎三軍變他的統屬。其他衛尉、太僕、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史、府七卿中,以廷尉、治粟史和府三職最重要,分別由李斯、王綰和蔡澤出任。李斯等若連升數級,掌管全國的刑罰司法,爲全國最高的司法,下有正、左、右三監。嫪毐的客卿令齊和茅焦分別坐上左、右監之位。治粟史是財務大臣,負責全國賦稅和財政開支。府管國工商業,亦是要職,像蔡澤這種重臣,小盤不得不好好安他。
對外戰爭方面,王齕、蒙驁、王陵和王翦被策封爲四大上將軍,而項龍、安谷傒和杜璧三人仍爲大將軍,只有他們七個人有率領大軍征戰的權力。這是個含有妥協的政治改革,最得益的是小盤,其次是嫪毐,呂不韋卻如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但因現在朱姬和王綰等一衆大臣支持小盤,呂不韋惟有黯然消。黑龍此一著天馬行空般的奇兵,加上接踵而來的“攔途獻書”,一下子把呂不韋從權力的極峰至摔下幾級,以後再不能像以前般隻手遮天,爲所爲。小盤宣佈退廷,羣臣高呼“萬歲”,接著人人趕回家去,沐浴更,好參與今晚在王宮舉行的春宴。而立冬日也爲秦國的新年。
項龍本想溜走,卻給升了興得要死的李斯扯他去見小盤,紀嫣然卻沒他們好氣,自行返家。今趟雖未可言全勝,卻是天大的轉機,王齕、王陵、昌平君、昌文君等緒高張,擁著大功臣項龍廷見小盤。小盤見衆人來到,由龍座走下來,兩眼得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