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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書》 第十五章

的花朵散落在藤牀上,他俯靠近,端詳許久,拾起一朵別在鬢邊,手指在鬢角後一停,的眉、鼻樑、脣。他第一次爲別花也是在四季樹下,這樣親的舉,就像在履行一個誓言,你還有我,阿蘭若,有我就足夠了。良久,他俯額頭印下一吻。並未醒來。

而命運,卻在此開始出錯。

傾畫夫人藉口查驗他制鏡的進度,到阿蘭若府中同他一敘。制鏡房中,傾畫面般的妝容出現在他手中的雙面鏡碎片裡,淺聲道:“相里闋一日在位,你便一日不能回歧南神宮,我不知你有何良計,卻知你並不願困在此間。

你從來敬重先夫,而我爲先夫報仇之心也未有一日泯滅。爲何你我不合力各取所需,倘橘諾即位,我代立下此誓,王宮將永不冒犯神宮。”

照他此前的計策,若他此時是自由,早已得相里闋同神宮上干戈了,而如今相里闋果真已不再如昔日魯莽,對神宮乃是走的制蠶食的路子,神宮表面上瞧著事,想必裡的神們,卻已被相里闋暗中替換了許多。近兩年幽居,他並非對外事一所知。他一直在等著傾畫來找他。

年時,息澤常在他跟前說一句訓誡,咱們歧南神宮,不到萬不得已時,絕不捲凡塵之爭,這種事,有失咱們的格調。大約息澤早已預料到終有一日他們將捲這種降格之事,他不願爲此事,因此將擔子卸給了他。既有傾畫相助,相里闋必有一死。縱然傾畫意在扶橘諾上位,但橘諾即位還是太子相里賀上位,於他又有何干?歧南神宮只需相里闋的一死。

傾畫三次過府,顯出十足的誠意,他方將籌謀放在一個錦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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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毒從來就不是什麼出奇妙計,卻是適宜傾畫之計,相里闋天多疑,因而在後那一步之前,還有頗多路需繞行。每一程路該如何走,有何需規避,朝野中有誰可拉攏,可從誰開始拉攏,有些事了該如何,不又該如何,載了厚厚一疊紙,就像算籌一樣準。相里闋雖寵著傾畫,卻如籠中鳥一般,此前對朝野之事不甚瞭解,卻是他,將帶上了權謀之路。

相里闋薨逝的前兩夜,傾畫再次過府。鏡房中,他正提筆描琉璃鏡的鏡框,好人照此打個模子。雖是他的姑母,傾畫卻敬重地稱他大人,同他商議相里闋的近況,並允諾事後即刻迎他重回神宮。他提著筆,專注在畫紙上,道:“此事若,我要阿蘭若。”傾畫驀地擡頭。他做出冷淡的模樣:“加諸在我上的,自然要一分不,盡數奉還給。”擡眼看向凝眉的傾畫,“還是說終歸是君後的骨,君後心疼了?”傾畫沉默片刻,道:“事之日,阿蘭若便是大人的。”

他不會再娶橘諾,而神宮的力量既不能歸於橘諾,傾畫也不會讓它歸於阿蘭若。要將安帶回神宮,這是好的藉口。

但他這一生,大的錯,卻是低估了傾畫。

七月十六夜,相里闋薨。七月十九,他被匆匆迎回神宮,主持相里闋大喪。

而不過三日,便有消息傳神宮,阿蘭若弒君,已被收押。彼時神宮大殿之上,黑的祭瓶自他手中驀地落,啪一聲脆響。傾畫未兌現的諾言。如今慮事的周,竟在他意料之上。

他對阿蘭若是假意還是真,傾畫如何能知曉。行此一招,不過是防著有朝一日,萬一他對阿蘭若了真,會幫著阿蘭若威脅橘諾的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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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將阿蘭若置於死地,從未當自己是母親。他怎會沒有想到。

阿蘭若被關後,他也被實地監視起來。

傾畫到過一回神宮,在他面前攤開的一席話,看似出於一個母親的苦衷:

“你那樣恨阿蘭若,本宮瞧著,卻覺難過,囚了你釀大錯,但終歸是本宮的骨若長久苦,本宮卻是不忍。看在本宮的面上,即便有天大錯,一死還不能泯你之恨嗎?你若做給本宮這個人,往後有什麼用得著本宮,也只管開口。”話雖如此說,甄別他神的眼神,卻難掩銳利。

他蹙起眉來,就像果真十分不滿的模樣,片刻,方緩緩道:“宗學中有位文恬的先生不知君後可識得,若覺此事對不住我,君後可否認文恬做義?我落魄時待我不薄,我同投意合,意爲妻。”傾畫緩緩笑了:“有何不可。”那笑容中,終於有幾分放鬆。

傾畫允文恬到神宮陪他,此番相見,一貫恬靜的子臉上卻難有笑意,人時蔑然向他道:“我知你娶我是爲報恩,你可知對你施恩大的,卻是二公主殿下?公主待你的好連我都看在眼中,此番屈,你卻坐視不理。我的確曾喜歡過你,但今日才發現,你當不上我的喜歡。”

他未有辯解,這樣的非常時候,除了自己,他誰也不信。若文恬出於本心說出那些話,他很欽佩。若是傾畫旨意說這些話來試探於他,他就需謹慎。

傾畫終是信了他,放在他上的監視漸漸鬆,尤其文恬在的時候。

是日,他捎帶文恬去後山取天泉水,避開去了一趟青。青名青,乃歧南山爲靈氣匯盛之地。息澤兩年來一直在此閉關。

羽箭攜著疊好的信闖過外結界,信中所述乃是阿蘭若被困之事。

息澤當年閉關之時,領了兩位神護法,他雖信息澤,卻信不過護法的兩位神,因而信中矯了他人筆跡。此番只息澤能親眼見到此信,出一救阿蘭若。

事急之時,需冷靜與周考量。倘息澤救出阿蘭若,三五月後,他便悄聲息離開神宮,同重會。倘息澤並未見到此信,唯一的法子,卻是將的行刑之權移至神宮。屆時他護著功逃離的可能雖僅有一半,或許還,但總有那麼一些。

傾畫如此算計他,若能逃過此劫,他亦不會讓傾畫如意。一心想讓阿蘭若死,那麼終有一日,他卻定要讓坐上上君之位。

這天地蒼茫浩大,他從沒有親人,阿蘭若也不再有親人,即便所有人對他們都是算計那又如何,他們僅有彼此,有彼此,就足夠了。

八月朔日,阿蘭若被劫。此日亦爲相里賀出征日,消息傳來時,他正於靈梳臺主持大軍出征的祝禮。近日軌而行的事著實太多,好在這一樁終於走了正軌,他沒有押錯息澤。但阿蘭若被劫後,他被看得愈加嚴,傾畫終還是有些疑他。不過好在平安了。平安就好。

與夜梟族的一戰,時有戰報傳來,他雖在神宮,亦知一二。但這一二中,並不包括此時思行河主帳中坐鎮的已是阿蘭若,並非相里賀。

八月初六,大軍被夜梟族退至思行河以南,折損三萬士卒。

他閒步在神宮中,瞧見滿栽四季花的園子裡,一些落地的果子被鳥雀啄食,出一些褐的種子,他將這些種子收起來。

八月初八,阿蘭若以半月陣阻敵,將夜梟族阻於河外寸步難行。

他在園中清出一塊空地,將種子撒在空地上,天泉水兌了些普通泉水澆灌,種子次日便長清俊的樹苗。

八月十四,夜梟族攻破半月陣,阿蘭若使了招魂,思行河上燃起潑天業火。

他替樹苗培了土,這幾日它們已長出翠冠,還有一株竟開出一朵清妍的小花,他用法存起來,想這一朵很適合

八月十七,阿蘭若戰死,魂魄劫灰,湮滅于思行河。

他徘徊於園中,四季樹已花滿枝頭,他拿了剪刀挑揀出一些飽滿的花枝剪下,想著這些亦可存起來,日後供瓶賞玩。

傳聞中相里賀戰死,阿蘭若死罪在,相里闋生前寵的嫦棣,也在聽聞相里闋死訊後過度傷心以至發瘋,偌大一個王室,即位者僅存橘諾一人。

八月十九,流放在外的橘諾被迎回王都即位。八月二十,橘諾親上神宮求他的祝禱,禮畢時請他去荷塘邊站站。

從前單純而自持份的,此時臉上卻佈滿了滄桑,遠目荷塘中水,良久方道:“流放兩年,雖歷了些艱辛,但這兩年我纔像真正活著,想通了一些人,也想清了一些事。我們姊妹三個,其實真正得著好教養的,倒是阿蘭若,長大後我會那麼討厭,不過因活得那樣拘束,讓我很羨慕。

剛生出來的時候,我記得我是很喜歡的。”他不知此話何意,沒有接話。

片刻,橘諾又道:“許多事母親不同我明說,但我心中其實有張譜,說阿蘭若弒君,我,不覺得這是真的。”回頭看向他,“表哥,母親讓我覺得,有些可怕。”

傾畫一生爲著這個大兒,虎毒尚不食子,卻毫不在意用小兒們的橘諾的王座。到頭來,橘諾竟未有半分激,倒只覺的可怕,這是報應。

他淡淡回了一句:“你害怕的不是,是手中的權力。如今你已是上君,你母親不該干政太久。”

八月二十二,是個好天,日頭不烈,偶有小風。這種天,宜訪親拜友。

像是特地挑好似的,息澤神君來神宮探他。

彼時他袖了本正在四季樹園子裡隨意翻看,息澤穿過月亮門,一路行至他跟前,神有些頹然冷淡,省了寒暄落座到他對面,道:“山外的天已變了一又一了,你幽在此中,倒是閒適。”

他擡頭略瞟了一眼息澤,手指翻過一頁,目重回到冊上:“我記得從前你常說,神宮乃世外之地,既如此,那些世間之事與一個世外之地又有何干?”手中冊再翻一頁,道,“阿蘭若……”

息澤皺眉打斷道:“之一字,我沒沾過,自然不曉得你同阿蘭若都是如何想的。但既然你有此一問,可見心中也還顧念著,既如此,又何苦將到那個境地。當然你二人之事,我一個旁人,不大說得上什麼,你選的路,選的路,不過都是你們各自的命數。”嘆了口氣道,“今日我來此,也不過念著一個心願,聽說有二十封信在你臨行前,託我替討回來。”

息澤一篇話像說了什麼,又像什麼都沒有說,唯獨“臨行”兩個字如同兩長針釘他耳中,他手指僵在頁上,緩緩道:“臨行?你救了,卻讓走了?”

息澤怔了一怔,像是有些不明白他爲何有此一問。

不祥忽漫上心頭,他倏然起,向園門而去:“既然你來了,應有辦法助我早日離開此地,不管去了何,我們即刻下山,還能趕得上找回。你不知時常有奇思妙想,若隻一人在外我不放心……”他不是個說話的人,此時卻唯恐被人打斷也似,到底在懼怕什麼,他自己明白。

他和阿蘭若,他們僅有彼此,命運再是出錯,卻萬不能在此刻出錯,若是連這一步都錯了,若是……

息澤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在他後道:“沒有人告訴你嗎,沉曄,阿蘭若去了戰場,換……”卻被他厲聲打斷:“不要說。”

不要說。

彷彿息澤不說出來,如他所願的一切便還會依然如他所願。

園中寂靜如死,唯有涼風閒翻過頁,刺啦幾聲輕響。

他的手撐住園門,額頭浸出冷汗,卻還強撐著一臉平靜,彷彿裝這個樣子,他此刻心底深的恐懼,那足以將他徹底摧毀的恐懼,就不會也不曾發生。

但息澤終還是緩聲阻住了他的步伐,道:“阿蘭若……”頓了一頓,“你的那封表,傾畫給看了。臨去思行河前,今生可能並姻緣,你是爭來的,同你兩年深即便是場虛妄,也認了,只是沒料到你恨至斯,再是心寬,終究有些承不住。”又道,“會回來,我不知去思行河,原是一心求死。”

平平靜靜的一篇話,字字如刀,像鋒利的匕首扎進他心口,他知息澤不是有意,他卻想讓它們扎得深、痛,因這樣才能到自己還活著,纔能有力氣反駁息澤:“阿蘭若不會死,你說的字,我一個都不信。”

息澤端視他片刻,低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嘆息道,“死後傾畫和橘諾才曉得此事,因關乎王權種種,們瞞了臣下,但我不曉得們爲何要瞞住你。”

他不知自己如何發出聲音:“告訴我,在何?”

息澤沉默許久,邊的靜寂中,彷彿終於明白,眼前這年輕的神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但與其相信他,他願相信自己的眼睛。許久,息澤道:“孤注一擲,開招魂陣,上古的兇陣噬盡了的魂魄,化爲塵沙湮滅在思行河中。”

他的影狠狠,腳下踉蹌,步伐卻急。

那一日,王宮探們自以爲那位被看守得嚴嚴實實素反抗之力的神長大人,竟打他們眼皮底下,自正門走出了神宮。此舉令他們限惱火,紛紛自半道現相攔。而神長面若修羅,隻手執劍,劍閃過,相攔的探們便個個首異。百十來探裡頭唯留一個活口,是個平日反應奇慢此時來不及現的小探。待神長走遠,小探哆嗦著喚出傳信的鴿子,將神長離宮之信綁在鴿上,傳給遠在思行河的傾畫母。傾畫二人在思行河,乃是按比翼鳥族的族例,爲死去的將士們祈福。

八月二十六,南思行河畔,將士們的枯骨旁搭起百丈高臺,臺上招來祥雲點綴,君祈福的儀仗鋪排得很大。幾日急行,他亦恰在這一日趕至此

河似玉帶,蜿蜒於平韻山旁,耀耀晨中,樂音林玎玲輕響。不吃不喝急行趕路的這幾日,阿蘭若時時縈繞於他空白腦際,一閉眼,腦中便是的影子,那麼鮮活,容不得他相信已離他而去。但如何能不相信,他不是自欺欺人之人。這幾日他如在雲中,思緒與痛苦皆離他而去,他要來思行河,他來找,因此地是給他的答案,將是他的終局。

他未曾想過躲開君的儀仗,他只是沿著河畔,想象那是臨終時走過的一段長路,一生後的一段路。走過這段路時,在想著什麼?仍恨著他嗎?

行到河畔盡頭,便是高臺突兀,旌旗如蓮華,紫華蓋下傾畫的臉映他眼中,竟是難得的慌驚恐,他不知他的模樣是否令人害怕,只知傾畫僵著臉下了什麼號令,便有鐵箭如雨蜂擁向他,他本能揮劍,長劍立於河畔,鑄起森嚴劍氣格擋,但箭雨終,終將他阻得進退維谷。

河畔忽有陣風吹過,樂音林中似有誰奏出一曲輓歌,白的樂音花離枝頭,竟穿過凜冽箭雨,飄落於他的劍陣之中。小小的樂音花棲立於劍柄,像一隻純白的蝶。蝶翼撲閃之下,阿蘭若就那樣出現在他眼前,漆黑的發,緋紅的,帶著一點笑意,從他的劍柄上取下那朵白花,指間把玩一陣,緩緩別髮鬢,手指在鬢角後一停。他心中狠狠一痛,手想要握住,握住的卻只是虛空。那不過是,樂音樹存留下來的一段影子罷了。心神搖間,便有鐵箭穿過護的劍氣直釘他肩臂,剛的力道得他後退數步,口中的鮮染紅劍柄。

“適聞孟春院徙來客,以帖拜之。”

“我說的或許是真的,或許是假的,或許是我真心喜歡你,或許是我真心捉弄你。”

“你真的喜歡我,沉曄。”

“我有時候會覺得不夠,但有時候又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他失去那麼多次,眼看著的影子消逝在眼前,才第一次明白,失去究竟是什麼。

那個人,你再也見不到,再也不能聽說話,再也法

甚至決絕得放棄了迴,論有多個來生,論你變誰,也再不能同相遇了。

已經不在了,離開得徹底。

巨大的痛苦從裡深深剖開他,一寸一寸蔓延,是遲來的絕,他一生從不曾品嚐過的絕。早知如此,他的那些忍是爲了什麼,他對這俗塵俗世的忌憚是爲了什麼,他活著又是爲了什麼?

狂風自天邊而來,東天的日瞬間被雲覆蓋,阻擋箭雨的長劍忽然出一陣玄,靠近的羽箭竟在這玄中熔得形。依劍而起的玄一分一分延開,猶如一隻可怕的焚爐,所過之形。這是毀天滅地之力,他不知自己何時有了這樣的力量,只是令萬同葬的慾念一旦生出便難以再收回,他也不打算收回。

高臺之上,傾畫與橘諾眼中含著濃黑而純粹的恐懼,們這樣能爲力,他很滿意。阿蘭若在此安息,這裡有山有水,也有花鳥蟲魚,這很好,既然再不能回來,那麼與同葬在此,便是他的終局,也將是們的終局。

不祥的玄蔓過思行河,滔滔長河悄然蒸騰,唯餘一河泥沙,眼見離那座祈福的高臺不過數丈,橘諾已暈了過去,唯餘傾畫仍勉力支撐。危急時刻,高臺旁的濃雲中卻驀然浮現一個人影。息澤神君。終歸是一場滅族的大劫,一向逍遙的前代神長亦不能袖手旁觀。

的前代神長廣袖飄飄仙氣卓然,神間卻難掩疲憊,祭出力剋制住玄的蔓延,向他道:“阿蘭若並非可救之策,傳說九重天上有件聖喚作結魄燈,能爲凡人塑魂造魄,此結魄燈雖不能爲我等地仙所用,但萬皆有其法度,依照結魄燈的法度,造出一個養魂之地,爲阿蘭若重塑一個魂魄,又有何不可?沉曄,你是想懷著憾與同葬此間,還是想再見一面?”

浮蔓的玄瞬然停滯,息澤的話耳中,令他有了一些神志,他平視著前方的白,聲音喑啞道:“我要怎麼做?”

息澤低聲:“你願不願窮盡此生修爲,爲另造一個世界?即便初始只是一虛假的軀殼,直到你付出足夠的耐心,重塑出的魂魄,方能令完復活。你願不願因此,付出你的一生?”

他看著面前的神,神格外平靜:“既然我已經失去了,你說還有什麼,是我不能付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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