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門, 又是好漢一條。
從煦臉上掛著笑,看門外:“有事?”
陸慎非:“鄰居太吵了,借你這邊加個班。”
說著往裡走, 手裡拎著筆記本電腦。
從煦沒攔。
——一段婚姻結束了,兩人還有多年的同學朋友誼。
現在還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何況高中的時候陸慎非就經常來他家。
敲門、打招呼、進門, 無論在他們誰眼裡, 都是再悉不過的作,自然得就跟呼吸一樣。
關上門, 從煦也沒管這位前夫, 轉去廚房:“喝什麼?”
陸慎非同樣不拿自己當外人:“水就行。”
從煦去倒水:“吃過了?”
陸慎非已經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正在開電腦, 聞言轉頭看餐廳的方向,見餐桌上吃了一半的晚飯, 道:“再吃點也行。”
從煦端著水走過去:“我只是跟你客氣一下。”
陸慎非神隨意:“跟我就不用客氣了。”
從煦把水擱在茶幾上, 嫌棄:“誰跟你客氣了。”
這場景,很有點高中時兩人相的影子。
——從媽在店裡、從爸在社區加班, 家裡沒人。
陸慎非過來,從煦開了門, 兩人說點沒營養的,接著一個在餐桌做作業, 一個在茶幾旁看書。
“陸慎非……”當年的學渣從煦總坐不了太久, 作業做一會兒就要幾下。
“做你的卷子。”陸慎非頭都不抬,鐵面無。
從煦轉著筆, 眼睛在卷子上飄來飄去, 肩膀越來越塌,越來越塌,最後趴在桌上, 有氣無力,過了一會兒,開始哼哼。
陸慎非抬眼看了看,主道:“不會?”
有人理他,從煦立刻坐起來,轉扭頭:“喝不喝可樂?”
陸慎非:“不喝。”
從煦一副沒勁的表:“唉,幹嘛呀,那麼兇。”
再次提議:“喝麼,我請,就下樓一趟,買完馬上上來。”
陸慎非看著從煦:“喝上你就能安心做作業了?”
從煦點頭。
陸慎非起:“我去買,你等著。”
從煦哪兒是為了喝東西,純粹坐不住想溜達,跟著站起來:“我也去!”
在陸慎非開口反駁前跑過去,一把搭上肩,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了,走了。”
陸慎非看看他,明顯知道他打什麼鬼主意。
從煦故意轉移話題,搭著肩靠近,嗅了嗅:“你洗完澡來的?”
“嗯。”陸慎非最終沒說什麼,收回目,一起往外走。
從煦笑:“要不要這麼客氣,還洗澡,你一臭汗我難道會不讓你進門。”
今天的陸慎非也洗過了澡,換掉了襯衫西,穿著白T、休閑,狀態明顯比在公司的時候松散很多。
從煦沒說什麼,轉回餐桌旁吃飯,陸慎非也沒多言,對著電腦工作。
不一會兒,客廳傳來手機震聲。
陸慎非拿起手機,看了眼屏幕:“不是問我,‘我邊都是什麼人’嗎。”
“嗯?”從煦轉頭。
“給你答案。”陸慎非接通電話,打開公放,手機擱回茶幾。
陳俞的聲音:“陸老板。”
陸慎非:“嗯。”
陳俞開始自己說自己的:“我後悔了。”
“我昨天不應該去你那兒的。”
“真的,我覺我的ip生涯要到此結束了。”
陸慎非還是“嗯”,偏頭看了眼從煦。
從煦的目從茶幾上抬起,挑挑眉。
陳俞完全不知道自己這通電話到底有誰在聽,繼續說:“你也是,項目不分我就不分我,敘幕是誰你怎麼能一點消息都不給我!”
陸慎非終於不“嗯”了,回道:“我也才知道。”
陳俞激了:“才?你才?!陸老板你行不行啊?你自己的人、法定配偶你都不了解?難怪最後會離婚!”
陸慎非和從煦對視了眼,回陳俞:“我爭取過了。”
陳俞冷嗤:“你爭取什麼爭取,你也就是工作之余回去陪陪,項目結束了臨時走人,卡著零點都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回去陪過個生日,一點誠意都沒有!”
陳俞:“你都沒有誠意,讓你‘老婆’不到一點,還整天丟他一個人在家,他當然不要告訴你他寫了什麼小說、筆名什麼!連ip都不給你!”
陳俞口氣裡滿是無語:“唉,你到底怎麼想的?怎麼能把好好的一段婚姻敗最後這個結果?”
“你都不疼老婆的嗎?”
從煦:“……”
陳總,你變得很快啊。
昨天晚上是誰說“離都離了,丟遠點”?
今天白天又是誰說陸慎非用事,做錯了決定,放棄了那麼好的機會?
現在就了陸慎非只知道工作,不會疼人、沒有誠意,敗掉了婚姻?
正話反話都讓你說了是吧?
原來“敘幕”這兩個字值得這麼跪的?
陸慎非掛掉了電話。
從煦坐在餐桌旁,無語地轉過,面朝客廳:“這種人?”
陸慎非:“這種人。”
從煦覺得可笑,皺眉:“我聽費鵬程說你們很,你朋友就這樣?”
陸慎非卻道:“他不是朋友。”
從煦一愣。
陸慎非再次道:“他是合作方。”
“合作方,工作場合認識的人,會因為相關項目有共同的利益目標。”
“沒有私,私下也幾乎不接。”
“工作上如果合得來,工作中聯系會多,也會相互幫忙,形比較穩定的圈子。”
從煦沒想到陸慎非會把工作生活分得那麼開。
他想了想,問:“那費鵬程是什麼?”
陸慎非:“公司合夥人。”
從煦:“也不是朋友?”
陸慎非:“不是。”
從煦又問:“那公司的那些人,一直跟著你創業打拚的幾個‘元老’?”也不是?
陸慎非:“不是。”
從煦很意外:“你……”這麼多年,陸慎非竟然還和高中時一樣形單影隻?
“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從煦憑著有限的記憶開始回憶。
陸慎非:“我那時候經常在外面,舍友不,同學認識的也不多,走的近的,有一些是費鵬程認識的,還有一些是因為我後來準備創業,大家才聚到一起。”
從煦忽然明白了。
他問陸慎非:“你邊都是什麼人?”
他是意思:你邊的朋友、夥伴,怎麼都對我評價這麼差?都是在用什麼樣的眼看我?
陸慎非的答案:他們都不是朋友。他也沒有朋友。
而不是朋友的人,只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人,比如陳俞,當然會據況做反覆無常的判斷。
以前,這些人眼裡:陸慎非是創業公司老板,從煦在家照顧家庭——陸慎非打拚賺錢不容易,結婚太早,為了家放棄大好的發展機會太可惜。
現在,這些人眼裡:從煦是擁有N多款ip的大神級作者敘幕,陸慎非是文娛公司老板——陸慎非肯定是因為工作太忙忽視了家庭才會導致婚姻破裂,連枕邊人筆名都不知道。
陸慎非最後道:“我的朋友,一直就只有你。”
從煦因為這句話,哪怕後來陸慎非走了,也還定在餐桌旁。
他默默地想,那幾年,陸慎非邊的那些聲音,他聽到了多,在意嗎?
而那些人,那些他因為不工作不太能遇得到,陸慎非卻要時常見到的同事、合作方,難道隻議論他,從來沒聊過陸慎非,評價過陸慎非?
陸慎非聽到了多?在意嗎?
從煦想到了那位碎老鄰居章阿姨。
——“小煦啊,你那個朋友,是不是家裡條件差的?他家是不是連都吃不起啊,要到你家蹭飯。”
——“要說小陸啊,我當年就沒看錯,以前是學霸,現在是財神,你看你們這日子滋潤得,嘖嘖,住個院都是單間了。”
這世界上擾人的雜音無數。
強者摒棄,弱者自困。
普通人由此在陣痛中長,心中留疤。
從煦有些欣:還好,陸慎非一直是強者。
至於他自己……
從煦拿起手機,退出在看的《我所也》的文檔,打給了陳俞。
電話一通,陳俞歡快的語調:“從總,你找我?”
從煦:“你之前說你想買我新書的版權。”
陳俞忙道:“對對,我是有這個……”
從煦:“不賣。”
陳俞:“……”
從煦:“以後的書,每一本,都不會賣給你。”
陳俞:“……”
掛了電話,從煦又爽了,聳聳肩。
他本來打算繼續看文稿,畢竟這一晚上已經耽擱了一些時間,還要寫番外,想了想,還是給陸慎非發了條消息。
“你既然把工作生活分得那麼開,我又不在鹿橙上班,那我以前應該沒有聽到過那些聲音。”
除了費鵬程的“三本子”和裴苑在葬禮後的多。
陸慎非回復:或許。
從煦拿著手機,想了想,發過去:“就算偶爾聽到了一些,也沒關系。”
陸慎非回復一個問號:?
為什麼和他說這些?
從煦心態穩健地回:“怕你自責,會聯想過去,覺得我以前是不是也聽了一些不好的話。”
沒關系,你不要自責。
無論從前如何,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現在的從煦,亦是強者。
沒有那麼容易被傷害。
陸慎非那邊沒回,從煦沒在意,放下手機,把餐桌收拾了,回書房看稿寫番外。
從手機換到電腦,從煦看稿的速度更快,外加一個全選替換,男主替換A,皇帝攻替換B,連看的障礙都沒了,鼠標,一路看到飛起。
整本書看完,除了劇容,從煦也從這本私貨過多的架空文中理出了一些當年寫作過程中的狀態——
寫作的緒明顯到生活的影響。
因為無法完全摒棄,還得繼續寫,只能把個人緒到小說中,以此紓解。
小說裡男主的困境,也正是當年從煦自己的境——像一隻自己把自己鎖在籠子的鷹。
“你為什麼不走?”小說裡某個角問,“就因為你喜歡他?”“喜歡有什麼要嗎?算什麼?能比江山更重要?”
當年寫這段容的從煦,借男主的口說出了自己的心:“我不能負他。”
“為何?”
“他只有我了。”
但最終,隨著劇一步步地推,男主還是選擇了造反。
這個劇過程在小說中是合理的,邏輯也很分明,男主造反造得理由充分。
其中某段,從煦反覆看了幾遍,看得眉心一點點蹙起——
景沅宮前的那條道,宮燈不再準點亮起,黑漆漆一片,廢棄的冷宮不過如此。
皇帝見了,卻也未曾宮人亮燈。
龍輦下的小倌多問,為何。
皇帝的目落在遠,心裡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從煦看著那四個字,直覺這又是“私貨”。
來不及?什麼來不及?
幾年前。
“陸慎非,你要加班就加班,要出差就出差,不用管我,我真的不用你陪。”
“你別在家裡行嗎,我看到你就煩。”
“我最近睡眠不好,旁邊有人我睡不著。自己睡自己的,一人一個房間有什麼問題嗎?”
“能別搭理我嗎?我沒煙也沒喝酒!我就想一個人在書房呆著!”
“陸慎非,我最近緒不好,我在這棟租了套房子,我們暫時分開住,行嗎?”
“怪你?當然怪你。你媽走的時候你不在,以前家裡需要你的時候你也不在,現在為什麼要來關心我陪我!我不需要,你很煩!”
“我不過生日!不為什麼,不想過!出去!”
劍虹書網,《我所也》,評論區。
讀者A:好奇最後王朝顛覆的時候,從止還皇帝嗎?
讀者B:我覺得還,不的話,直接殺了皇帝不比留著強。
讀者C:早不了,cp就別摳字眼強行挽尊了。
讀者D:也不是只有和不這兩個絕對的極端吧?就像普通人的生活,被生活衝淡,夫妻間時常爭吵,但日子也能過下去啊。
從煦點開存著《我所也》所有文稿的文件夾。
網頁版番外、書稿番外有好幾個,卻都是皇帝和男主各自的場景和劇,沒有兩人同場景的劇番外,更沒有互。
從煦想了想,新建空白頁,在新文檔上敲下了典藏版的番外標題:《他們》。
正寫著稿子,手機屏幕亮起。
從煦過了幾分鍾拿起來,空看了一眼。
陸慎非的回復姍姍來遲:不要又這麼溫,還像以前那樣理解諒我。
從煦:?
陸慎非:會讓我覺得還有複婚的希。
從煦坐在電腦前翻了一個白眼,回復了十排:滾滾滾滾滾。
次日,ip容會。
陸慎非、從煦、幾個同事圍著會議桌,PPT容投影在白幕上。
PPT第一頁——
ip項目《無路可退》劇梳理
主持會議的同事一邊按鍵翻開PPT第二頁,一邊推了推眼鏡,嚴肅道:“這個ip容的主線很清晰,兩個字概括就是……”
PPT第二頁——
複婚。
同事:“講的就是一個失去所有的人回到前夫邊重拾舊的故事。”
話音落定,會議室裡寂靜無聲,是個人都在拿眼睛瞄並肩坐在一起的陸慎非和從煦。
陸慎非很淡定,在看手裡平板上的ppt容。
看了一個晚上稿子、寫番外寫到凌晨三點、嚴重睡眠不足全靠咖啡吊著的從煦:“……”
特麼!???
陸慎非邊看ppt邊轉頭,像在問吃沒吃一樣,語氣尋常:“怎麼想起寫這個題材了?”
從煦:你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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