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下水撈
第二天我去了小王莊,也就是我嫂子的孃家。
我是直接開著柳河愁的爛船過去的,在正式撈之前我要先去拜訪神婆一趟。
煞本並不恐怖,不像水猴子那樣,兇發作的時候連活人都敢殘害。煞最大的麻煩在於因果二字,譬如這王芳,我要打撈的就必須替冤。
要替鬼冤免不了要招魂問鬼,問問冤在何。這個本事柳河愁可沒教過我,但是神婆肯定知道。
小王莊的神婆傳的很神,就連柳河愁這種人提到的時候都帶著幾分尊敬。
柳河愁不敬天不敬地不敬神佛,他尊敬的人要麼有過人的本事,要麼就是有過人的經歷。
像佛爺那種,是二者兼備。佛爺過的苦,遠比舊社會的淩遲還要痛苦的多,的慧眼完全是靠淚洗鍊出來的。
而神婆則是有過人的本事,會走,走也就是下間。
傳說中間一共有十三站,從城隍廟開始,到還魂崖結束。末法時代,道行淺薄,能把間十三站全部走一遍的人並不多,神婆就是其中之一。
神婆的年紀很老了,皺紋深刻,眼窩深陷,穿著一寬大的黑袍,手腳枯萎瘦如爪。我進門的時候,正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曬太。
撈人算半個玄門,和神婆一樣都是吃死人飯,統稱為人。礙於我算是柳河愁的徒弟,見到神婆要行晚輩禮。
看到我要跪下行禮,神婆嚇得差點從藤椅上摔下來,一把攔住我,不讓我見禮。
「你可別給我行禮,我這把老骨頭還想著多活幾年呢。」見我困,又解釋到:「你是黃河娘孃的男人,夫妻同德,你對我行晚輩禮等於降了的份,老要是了不是嫌命長麼。」
看來姽嫿嫁給我的事不僅本地魂全知道,連神婆這種常年和魂打道的人也都知道了。隻是我有點奇怪,姽嫿連本地城隍的麻煩都解決不了,為什麼神婆會如此忌憚呢。
很久之後我才明白,惠濟觀的陳觀主不怕姽嫿,是因為背後站著龍虎山天師府,城隍爺敢上門挑釁是因為背後站著整個司。
而對天下那些沒有大背景支撐的人而言,黃河娘娘依然是忌一般的存在。當然,這也和姽嫿本的實力有關。至於的本事有多高,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當下我對神婆表明來意,說要打撈王芳的骨。
「你想清楚了?這可是煞,你要打撈就要為冤做主,完不就要被的亡魂抓做替,以命抵命。」神婆問我。
「我知道。所以才過來問您關於招魂的事。」
「招魂要等見了的骨才能進行,你隻要把的骨撈出來,招魂問鬼的事看在黃河娘孃的麵子上我自會幫你。」
「好,如此就先謝過神婆了。」
從神婆家出來後,我去找王芳的孃家人。
我以為他們肯定會安排人和我一起去撈,哪知道我剛表明來意就被他們趕了出來,還罵我多管閑事。說王芳丟盡了他們的臉麵,他們家就當沒有這個兒。
儘管說的大義凜然,我還是能看出來他們之所以不去全是因為害怕。
王芳了煞,而肚子裡的孩子現在也變了嬰靈,他們不敢去。
他們不去,我隻好一個人開著爛船前往白沙口。
白沙口是王芳的夫家,也是投河自盡的地方。
聽說我要打撈王芳的骨,岸上很快圍了一大票村民。從他們的議論中我聽出來,的夫家也是一個人都沒來。
孤慧香雖然生前人欺辱,撈的時候還有村裡的老人為殮下葬,相比之下王芳孃家有爹孃,夫家有公婆,卻連個收的人都沒有。
唉,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誰更可憐。
王芳的最後沉沒的地方在一山崖背,是個河灣,水流緩慢,也沒有水草。
我把爛船靠在山崖上,開始準備撈。
背水冷,我先喝了一大口高粱烈酒,然後又著鼻子嚼了半塊生薑。
烈酒取暖,生薑驅邪。
把子暖熱之後,我帶著紅繩、捆索、防水手電筒一躍跳水中。白布倒是不用,水底下的骨不見天日也沒必要遮擋。
好深的水,我一直向下沉了兩丈多,還沒看到底。
這水不僅深,冰冷程度還遠遠超出了我的預估,讓我全起了皮疙瘩,也不由自主的打。
三丈,四丈,五丈……
差不多下潛到足有十丈的時候,我心裡開始慌了。
儘管我膽子大水好,可這深不見底的,我總不能一路往下潛吧?
水深水就大,我的耳都被迫的嗡嗡作響,全憑著一氣在支撐。
可我要是不下去,王芳的骨誰會來幫我打撈?
豎還有人為財冒險,煞的活誰也不會接。我隻能著頭皮繼續往下潛,這纔是考驗男兒膽的時候。
水深無盡,終於,在我又下潛了差不多五丈左右的時候,腳到了河底的淤泥。
我口的這氣也差不多耗盡,咬牙堅持著開啟防水手電筒,想在浮上去換氣之前先看看河底的況。
水質很清,手電筒的柱照的視野很廣,可是我轉了一圈什麼也沒瞅見。
我再也憋不住了準備浮上去換氣,然而就在此時,我好像看到有個人影在前麵一閃而過。
我趕用手電筒對準照過去,這一看差點把我嚇死。
我照到不是別人,就是王芳本人,還直接照在的臉上!
下水之前,我對的況做足了心裡準備,王芳已經死了那麼多天,的肯定也腫脹的不人形,甚至還有可能被水裡的魚蝦啃噬掉一部分。
可我萬萬沒想到,現在還和生前的樣子一模一樣。
穿著藕的連,茶捲髮,細胳膊細的材一點都沒變形。
這還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是活的!
當我的手電筒柱正好照在的臉上的時候,而原本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睜開眼睛後,王芳先是對我出一個詭異無比的微笑,然後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我這會已經完全嚇傻了,沒有任何反應,就那麼怔怔的看著。
走到我前三尺左右時,王芳停下腳步,上下開合,似乎是在和我說話。
可我的耳朵早就被水得嗡嗡作響,本聽不見說的是什麼。
見我沒反應,王芳似乎嘆了口氣,然後用手朝上麵指了指。
我隨著的作往上一看,這纔想起來自己還在河底,頓時缺氧的那窒息湧上心頭,我趕拚命的往上浮。
上浮的時候,我連心尖都在打,生怕被拖住,溺死在河底。
還好,我順利浮了上來,爬到爛船上麵,死狗一般的開始大口氣。
等緒漸漸穩定下來,我開始回想剛才水底發生的事。
我開始沒有找到王芳的,是因為我一直在用手電筒照河底,從未想過王芳是直立在水中的,也更加沒想到居然是活的。
這個活並不是指的是活人,而是活。
提到活,我腦子裡突然靈一閃,水底的活那不就是死倒嗎?
柳河愁曾經和我說過,黃河裡的骨,煞和豎都不是最恐怖的,還有一種會行走的活比它們恐怖得多。
這種骨就做死倒。
死倒行走在水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徘徊在他們生前死去的地方。
懷怨氣,死而不倒。
除非黃河水乾,或者害死他們的人死絕,才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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