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家人

“吳廣才家？”

村裡姓吳的有好幾家，謝苗平常都叔叔大爺爺爺地著，還真不太清楚的名字。全本小說網（）

見臉上出錯愕，人也反應過來，忙改了口，“就是吳淑琴家，你知道在哪兒嗎？”說著還轉頭問車裡的人：“老三家兒是淑琴，我冇記錯吧？”

“嗯。”車裡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

那麵容削瘦卻五秀的中年人就笑著又問了一遍：“小同誌，你知道吳淑琴家怎麼走嗎？”

車子是用舊的吉普，掛的也是省城的牌照，但對方一張，卻是標準的京片子。

想到顧家已經平反，謝苗便猜測來人很可能是顧涵江的家人。

再聽對方打聽吳淑琴家怎麼走，心裡就更肯定了。

“順著這條路往前，第一個岔路口往左轉。”

謝苗手裡端著東西，隻好揚起下朝前示意，“左轉後往前走個一百米左右，右手邊第五家就是。他們家院子比較大，大門是兩扇黑漆木門，門邊不遠還有棵合抱的大榆樹，好找的。”

人聽了，將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向道了謝，就急匆匆催著開車。

如果真是顧涵江的家人，十幾年冇見了，這麼迫不及待也正常。

謝苗覺得自己這豆腐送得有些不是時候，乾脆轉回了家。

見謝苗把東西又端回來了，王貴芝還有些納悶兒，“你吳家冇人？”

“不知道。”

謝苗放下盆，甩了甩微微發酸的胳膊，“我路上到一輛省城來的吉普車，跟我打聽吳淑琴家怎麼走。我懷疑是顧涵江家裡人找過來了，就冇去。”

王貴芝一想，“那還真可能是老顧家人來了。行了，他們家既然有事兒，這豆腐就晚點兒再送。”

老太太拉過謝苗的手臂幫了，“苗苗好好學習，將來等你考上大學有了出息，咱也開小汽車。以咱們苗苗這績，到哪兒人家不搶著要。”

“嗯。”謝苗笑，“到時候不僅帶坐小汽車，還帶坐飛機。”

王貴芝立馬笑得見牙不見眼，“那我就等著咱們苗苗孝順我，帶我坐小汽車、坐飛機。”

等到了下午，估計那邊大型認親現場告一段落了，謝苗又去了趟吳家。

走到附近，果然看見上午見過那輛軍綠吉普停在吳家院門外。

隔壁錢麗媽正和鄰居孫二嬸蹲在大榆樹下，邊稀罕地看著那吉普車邊嗑瓜子聊天。

“這小汽車可真氣派，估計咱們全縣都找不出第二輛吧？”孫二嬸滿眼羨慕。

“當然找不出第二輛。”錢麗媽得意得跟那輛吉普車是自己家的一樣，“老吳家老大不是縣革委會主任嗎？他都隻能騎自行車，級彆不夠。”

“那顧涵江他爺跟他爹得是啥級彆？”

“咋也得是個市級的領導吧，反正顧涵江他媽穿的那裳料子咱們縣裡都冇的賣。你不知道，他們家來的時候我正好擱門口掃地，看到他媽還穿了雙皮鞋，嘖嘖嘖，可真漂亮。”

“皮鞋？那得多錢一雙啊？”

孫二嬸咂咂，又想起什麼，“你之前不是說顧涵江他家裡都是勞改犯，冇人養他，老吳大娘才把他接過來的嗎？咋他爺他爹又領導了？”

錢麗媽一噎。

正想著怎麼把話圓過去，轉眼看到謝苗，趕忙招呼。

“苗苗來了啊？有陣子冇看著你了，今天咋有工夫過來？”

“錢大娘，孫二嬸。”

謝苗笑著人，“我今天早上推了麻籽豆腐，讓我送幾塊給吳。”

錢麗媽就瞇眼問：“你吳家來客人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謝苗裝傻。

錢麗媽見臉上一點看不到欣喜，也不見張，倒有些疑了。

難道這丫頭不是聽說顧涵江家裡人來了，故意找藉口過來送東西的？

謝苗纔不管對方心裡怎麼想，走到吳家門口，脆生生朝裡麵喊了句：“吳你在家嗎？”

很快正屋的門就開了，出來的卻不是吳老太太，而是顧涵江。

“你怎麼來了？”

他低聲問，嗓音略啞，總是黑沉沉的眸子卻發亮。

看起來心不錯啊，不過也難怪，見到家人了嘛。

謝苗把手裡的盆遞過去，“早上推的麻籽豆腐，我讓我送過來，謝謝你之前幫我找卷子。”

顧涵江趕忙將盆接到手裡，本來想說舉手之勞不用謝，想想又改問謝苗：“你累不累？”

這還學會關心人了？

還是心太好一時冇控製住緒？

謝苗冇接這話，“豆腐你端進去吧，我先走了。”

這麼快就要走？

顧涵江眼神一愕。

吳老太太已經跟了出來，“苗苗又送啥過來了？進屋坐會兒啊。”

“不了。”謝苗笑著搖頭，“聽說你家裡來了客人，我就不打擾了。”說完轉就走。

“這孩子，來的都是自家人，跑啥跑啊？”吳老太太忍不住嘟囔。

好奇跟出來的宋雲則多看了謝苗的背影兩眼，“這就是謝苗？”

剛纔正和自家兒子說話，說到一半外麵突然傳來個小姑孃的聲音。然後就看見，那個變得陌生又孤僻的兒子站起，搶在所有人前麵出了門。

這就讓宋雲有些不解了，他是急著想見那小姑娘呢，還是覺得跟相不自在想躲出去呢？

聽宋雲這麼問，吳老太太點點頭，“是老謝家苗苗，咋樣？長得俊吧？”

“俊。”

不僅俊，看著也和一般農村小姑娘不大一樣。

至上午在路上遇到，看到吉普車眼中隻有驚訝冇有驚奇，表十分淡定。被問路的時候說話口齒清晰，禮貌大方又有條理，一看就到了良好的教育。

宋雲當時就對印象不錯，隻是再不錯，一想到自家兒子吃了那麼多苦，卻連個婚姻自由都冇有，這當媽的就心疼得難。再看謝苗，也就從心底有了排斥。

顧涵江冇察覺他媽微妙的心理變化。

看著謝苗窈窕的影走遠，他收回視線，將東西端進廚房。

先涮了個空盆把豆腐裝進去，又將謝家的盆和蓋簾都洗乾淨，拿回了自己的房間。

宋雲有些好奇，“東西放廚房就行，你拿到屋裡乾嘛？”

顧涵江：“回頭我去送。”

宋雲一聽，立馬滿臉憐惜，“這一年多難為你了。”

被迫接一場包辦婚姻，還能主做到禮數週全，這孩子實在懂事得讓人心疼。

跟進廚房看麻籽豆腐的吳淑琴：“……”

大伯孃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涵江哥之所以把東西拿進自己屋裡，明明是怕彆人去送，讓他失去一個見謝苗的機會好嗎？

謝苗隻在院門口和人說了兩句話就走了，倒讓錢麗媽有些意外。

“這丫頭咋也不趁機進去坐一會兒，和顧家人套套近乎？難道真不是聽說顧家人來了，故意過來送東西的？”

嚼著瓜子含糊地嘀咕著，想到什麼又笑了，“不過顧家現在這麼厲害，也不知道會不會把這門婚給退了。”

“不能吧？”

孫二嬸不信，“老謝家苗苗長得漂亮學習還好，將來肯定能考上大學，多好的媳婦兒啊，一般人想娶還娶不著呢。”

“再好能比城裡的姑娘還好？”

錢麗媽冷哼，“看著吧，這門親十有八……九結不了。老謝婆不是天天出去吹孫兒有多好嗎？我看到時候他們家上趕著倒人家也不要，還能咋說。”

經過一箇中午，顧涵江家人來了的訊息很快在整個河東大隊傳播開。

許多當初在背後講過顧涵江閒話的人都沉默了，有的心裡還打起了鼓。

“那小子那麼狠，你說他不會跟他爹他爺爺告咱們的狀，讓他們報複咱們吧？”

“應該不能吧？咱們大隊謝書記不是他未來老丈人嗎？要想報複咱謝書記早報複了。”

“誰知道他們家那個娃娃親是不是真的，我也冇見謝書記多待見他……”

劉招娣聽了卻興無比，一回到家就問王貴芝：“聽說顧涵江家裡人來了，還開著小汽車來的。媽你看咱們是不是得送點兒東西過去，還是請他們到家裡吃頓飯？”

“那小汽車又不是給你的，你上躥下跳的乾啥？我之前說啥你都忘了是吧？”王貴芝橫。

“那哪兒能。”

劉招娣訕笑，“我就是聽說縣裡廠子開始招工了，想著這種地怪累的，我們家衛國又在戰場上過傷，不大好。顧家人那麼有能耐，說不定能幫著安排安排。”

“我倒冇發現你還能替衛國著想的。”

王貴芝突然笑了，“咋了，這回知道向著婆家，不惦記你孃家弟弟了？”

“媽你看你說的，我啥時候不向著婆家了？怎麼說我也是咱們老謝家媳婦兒，有這種好事兒當然得先想著自家老爺們兒。不過安排一個也是安排，安排兩個也是安排……”

“你想都彆想！”劉招娣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王貴芝怒聲打斷，“你要是惦記著拿苗苗給你弟弟換好，就給我滾回孃家去，我們老謝家不缺你這種兒媳婦！”

……

第二天上學，謝苗終於看到了在學校消失好幾天的曹潔。

曹潔神萎靡兩眼浮腫，臉上卻抹了一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了。

低著頭揹著書包，一進教室，教室裡便突然一靜。

“你還有臉來學校啊？”有人問。

曹潔眼眶立馬紅了，死死咬住走回自己的座位，拿出書開始看。

李國慶一見臉就沉下來，“你還看書乾嘛？以後誰考得比你好，你就把誰的卷子了，用不著學習。”

這話彷彿一記耳，“啪”一下甩在了曹潔臉上，讓手中的書，覺屈辱又難堪。

就在要發的時候，鄭老師進了教室，“期中考試也考完了，咱們利用早自習重新排一下座位。大家把東西收拾一下，都站到門外去。”

教室裡立馬響起嘩啦啦收拾東西的聲音，曹潔也暗暗吐出一口氣。

這回排座位明顯更照顧績好的學生，鄭老師按班級排名念名字，唸到誰誰進去挑座位。

謝苗第一個被唸到，照著自己的習慣選擇了班級倒數第三排。

徐海坐到了前麵，鄭誌安依舊選擇和同桌。

吳淑琴進門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下，麵無表在謝苗斜前方落座，和徐海了同桌。

等到許文麗，除了後麵，謝苗周圍都被人坐滿了。

許文麗瞅瞅自己的小短，委屈了。

不行，下次期末一定得好好考，不然想離苗苗姐近一點兒都冇可能。

最後座位排完，全班五十五名同學，隻有坐在第一排角落裡的曹潔冇有同桌。

鄭老師看到了，卻冇有要管的意思。

他等大家都坐好後，拿著教鞭敲了敲講桌。

“跟大家宣佈兩件事。第一，這次期末考試，咱們學校將參加由市裡出題的全市通考，到時候總績、單科績和單科平均分，都會和市裡統一排名。希大家剩下這兩個月能夠努力學習，爭取在期末全市通考中拿個好績。”

說這話的時候，他目重點關注了謝苗和周圍幾個績比較好的學生。

“第二，為了督促大家學習，備戰期末和一年半以後的高考，學校決定從明天晚上開始上晚自習。六點到七點上第一個晚自習，七點十分到八點十分上第二個，八點十分放學。”

“不是吧？怎麼突然要上晚自習了？”

下麵一片哀嚎。

“當然，這個晚自習也不是人人都得上。”鄭老師話鋒一轉。

難道是自願來上的？

同學們打起了神。

鄭老師卻說：“像謝苗、吳淑琴這樣家太遠的，可以不上，其他同學必須上。”

剛纔還打的小白菜瞬間全蔫兒了。

鄭老師就重點叮囑了謝苗和吳淑琴幾句，“你們回家後也不能放鬆學習，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果彆人都在努力的時候你們放鬆了，就很有可能被後麵的同學攆上。”

在學習方麵，謝苗一向自律很強，鄭老師不說，也從未放鬆過。

吳淑琴卻有些張。

有今天的績不容易，可不想因為每天上一個晚自習，被彆人趕上。

而誰也冇注意的是，坐在角落裡的曹潔聽到鄭老師那話，眼裡突然迸發出芒。

如果說謝苗以後每天都要比上一個晚自習，努努力，是不是就能超過謝苗證明自己了？

如果能明正大拿最高分，這些人看的眼神應該就不一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