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寢宮，一片死寂。

雖然慕炎等人個個心急如焚，卻是誰也不敢催促何太醫。

就在慕炎琢磨著是不是讓人再去傳幾個太醫過來的時候，何太醫終於收了手，然後站起來，轉對著慕炎作揖行禮，正稟道

“皇上，皇後孃娘有喜了。”

話落之後，周圍更靜了，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一陣風猛地自窗外吹來，拂得窗扇“吱嘎”地搖曳了一下。

什麼意思？！慕炎眸微張，腦子裡完全沒反應過來。

何太醫就又說了一遍“皇後孃娘有喜了！”

慕炎慢慢地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

蓁蓁懷了孕了？！

慕炎呆了。

端木緋也呆了。

兩個人默默地彼此對視著。

須臾，慕炎的俊臉上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端木緋則下意識地朝自己平坦的小腹去，猶有幾分不敢置信。

他們不是在做夢吧？！

旁邊的綠蘿和碧蟬都是喜不自勝，麵上神采飛揚。

慕炎傻笑了好一會兒，才稍微地冷靜了一些，逮著何太醫一通問

“皇後的子如何？”

“最近經常犯困，這樣正常嗎？”

“今後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飲食、作息、熏香……”

“……”

何太醫自是耐心地一一解答，說皇後好得很，脈象也很好，嗜睡是正常的現象，以後要注意不能吃生冷的食，他會列一張單子寫明飲食上的忌等等。

慕炎認真聽著，綠蘿和碧蟬也是全神貫注地一邊聽，一邊記在心裡。

等何太醫離開重華宮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慕炎拿著何太醫寫的清單反反復復地看了起來，直到倒背如流，這才把清單給了綠蘿和碧蟬。

隨後，他才遲鈍地想了起來，還沒通知安平呢，又讓人趕去公主府報喜訊。

重華宮上下，都因為這個喜訊，喜氣洋洋。

皇後有喜了，這不僅僅是皇家的喜事，更是大盛的喜事，也許下一任的大盛皇帝此刻就在皇後的肚子裡呢！

那些宮人們全都紅滿麵，走路有風。

沒多久，安平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顯然是聞訊就立刻進了宮，都沒仔細打扮過，穿著簡單的常服，頭發也隻梳了一個鬆鬆的纂兒，除了一支發釵與一對耳璫外，上沒什麼其它首飾。

綠蘿親自把安平領到了東偏殿。

安平一眼就看到了端木緋正坐在窗邊與小狐貍玩，端木緋丟擲一個拳頭大小的藤球，小狐貍就靈活地躥出去接球，然後再把藤球叼回來還到手裡。

“團子真乖！真聰明！”

端木緋不時誇小狐貍一兩句，笑聲清脆如山澗清泉，模樣瞧著自在閑適得很。

安平的目右移，就看到自家傻兒子坐在旁邊，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一會兒給端木緋斟茶，一會兒給剝枇杷，但是手腳的，枇杷被他剝得坑坑窪窪。

傻兒子！安平暗暗搖頭，同時，鬆了一口氣，覺得方纔去公主府傳話的小竇子還真是不會說話，說什麼皇上看皇後孃娘子不妥，就請太醫來診脈，這才診出了喜脈。安平當時聽著還以為端木緋子不適，就火急火燎地趕著進宮了。

安平轉頭瞪了右後方的小竇子一眼，小竇子一頭霧水，完全不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安平放下了心，紅艷的角翹了起來，眸璀璨。

帝後大婚已經快一年了，不雙眼睛都盯著端木緋的肚子，朝中也有些關於子嗣的議論聲偶爾傳安平耳中。不過，慕炎積威漸重，本沒人敢催他，更沒人敢以子嗣為由提選秀，生怕給自家惹麻煩。

安平更不著急催。

在看，兩個孩子還小呢，尤其是端木緋，這才剛滿十六歲呢，急什麼！

這不，孩子自然而然就來了。

安平本來隻是進宮來看看，沒打算住下，但是現在看兒子這不知所措的傻樣，又改了主意，覺得最近還是先在宮裡住幾天吧。這個傻兒子看著就不靠譜的樣子！

慕炎和端木緋也看到了安平，連忙起，親熱地喚道

“娘！”

對於皇帝至今還是喚他的姑母為娘這一點，其他人早就習以為常了。

安平大長公主不是皇帝的親母，卻與親母無異，擔得起！

到現在，慕炎對於端木緋懷孕的事還有些六神無主，看到安平猶如看到了主心骨，一臉希冀地看著道“娘，您在宮裡住幾天可……”話說了一半，他又自己改口道，“算了。這幾天您也忙。”

慕炎既想安平留下來給自己定定心，又想著過幾天就是安平和溫無宸的婚禮了，還有好多事要準備呢。

安平鄙視地瞪了這個傻兒子一眼，知道他在說婚禮的事，道“府裡有這麼多下人在，有什麼事需要本宮做的？！”

“是要本宮親自繡嫁妝，還是本宮給自己安排婚禮的席宴？”

安平劈裡啪啦地說了一通，慕炎被繞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點頭，覺得安平說得也是。

看著這對母子倆，端木緋忍俊不地笑了。

大概也隻有在安平的麵前，慕炎會出這樣的表，讓忍不住想起了他小時候的樣子。

端木緋角彎彎，雙眼彎了可的月牙兒。

見端木緋樂了，安平繃不住臉，忍不住也笑出了聲，心道孕婦就是要保持心愉悅，這傻兒子也並非是全然沒有用，好歹可以綵娛親，逗緋兒開心！

其實，安平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做什麼，畢竟生孩子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不過比起綠蘿、碧蟬還有這些個侍宮，安平已經是最有經驗的一個了，回憶了一番後，指手劃腳地吩咐起來

“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把屋子裡易碎的東西趕都收拾起來！”

“小竇子，你去庫裡拿波斯進貢的羊地毯，地上都給鋪上！”

“還有，這些有棱角的桌子什麼的也盡量別用了，非要留下的，桌角就包上布。”

“綠蘿，你讓人去把針工局的人來，早點給緋兒準備做幾件寬大的裳，等肚子大了可以穿……”

“……”

安平帶著眾人聲勢赫赫地在重華宮逛了一圈，一邊走，一邊吩咐著，跟在旁的慕炎點頭如搗蒜，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安平一副風風火火的架勢，下人們也都圍著忙了起來。

逛了一圈後，安平才又返回了東偏殿，這時，東偏殿的地麵上已經鋪好了圖案繁復、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安平滿意地微微點頭，覺得這個小竇子雖然笨不太會說話，但是辦事還算靠譜，手腳利索的。

小竇子得了安平贊賞的眼神，鬆了口氣，以袖口拭了拭額角的冷汗。

安平拉著端木緋在東邊靠墻的紫檀木羅漢床上坐了下來，慕炎隻能委屈地坐到了旁邊的圈椅上。

宮們連忙給主子們上茶、上瓜果。

安平說了一通話，正有些口，優雅地端起了茶盅，還沒喝，又想起了什麼，連忙把茶盅又放下了，道“本宮想起來了，好像滿三個月前是不能到說的，對孩子不好，還是先不要公告天下了。”

“娘說得是！”慕炎頻頻點頭，恨不得拿個小本子把各種事項都記下來。

安平再次端起了茶盅，然而，茶盅才離開桌麵就又放下了，再道“緋兒，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想吃什麼就吩咐膳房！你現在可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千萬別忍著。”

端木緋樂嗬嗬地應了。

碧蟬心裡暗道這後宮上下都把皇後當祖宗供著，膳房哪裡敢怠慢皇後！

安平了端木緋的發頂，越看越覺得乖，心裡琢磨著是不是該讓太醫駐守重華宮，孕婦的忌諱多，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多吃，後麵胎兒月份大了，孕婦吃多了，胎兒太大了不好生；孕婦吃得不夠營養，胎兒會不康健。

子生孩子那就是等於往鬼門關走一遭，拿命去搏！

安平不聲地斜了慕炎一眼，又想著有機會要私下和兒子說說，孕婦的緒敏異變，得讓兒子多注意著，多寵著。

慕炎傻乎乎地笑，讓安平忍不住想到了一句話傻人有傻福。

安平看著自家傻兒子，就嫌他礙眼，嫌棄地抬手揮了揮。

“阿炎，這裡沒你的事，別在這裡礙事，趕回書房辦你的正事去！”安平不客氣地打發慕炎道。

碧蟬幾個聞言低眉順眼地盯著鞋尖，神微妙，大概也隻有安平和端木緋敢這麼對堂堂大盛皇帝說話了！

“……”慕炎雙眸微張，委屈地盯著安平，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大狗似的。

他不想去上班好不好！

端木緋剛嚥下一口酸甜多的枇杷，滿足地抿了抿，本沒注意到慕炎的眼神。

慕炎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他心裡不痛快，於是不僅是自己走了，還把小狐貍也給抱走了，心道省得它纏著蓁蓁讓陪玩！

這時已經是申初了，慕炎心不甘不願地回了書房。

包括端木憲在的幾個閣大臣在書房等了好一會兒，纔等到了慕炎，不想還多了一隻白狐貍，表都有些古怪。

皇帝為人世雖然有點混，但平時做事還是認真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怎麼有種“玩喪誌”的架勢？

遊君集默默地給端木憲遞了個眼神，意思是，他記得這是端木緋養的狐貍吧？

端木憲自然是認識團子的，眉頭了，心道莫非剛才慕炎是從小孫那裡過來？

慕炎現在本沒心思理政務，隻想翹班，心不在焉地與他們說了幾句，就隨口把他們打發了，隻留下了端木憲

“端木首輔，朕有事跟你說。”

慕炎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他幾位閣老的心都瞬間提了起來，警惕地看著慕炎，心道皇帝又要玩什麼新花樣了？！難怪他今天心不在焉的，莫非又心生什麼主意了……

禮部尚書範培中還記得呢，去歲臘月初皇帝就是把首輔單獨留下了，然後次日皇帝就在金鑾殿上提出早朝改為八日一休，員也從十日休沐改為八日休沐，引得滿朝嘩然。

對於文武百而言，可以多休息上班，那自然是好事，可自有一些古板的史言覺得這是皇帝“從此君王不早朝”的開端，連連上折……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他們又怎麼鬥得過皇帝呢！

至今回想起來，範培中就覺得冤枉。

彼時，大部分的員都覺得他早就知，都跑來找他抱怨，說他也不提前提個醒什麼的，無論他怎麼辯解，都沒人信，還覺得他那會兒是被皇帝給封了口。

範培中努力地給端木憲眉弄眼地使著眼，讓他千萬別縱著皇帝，否則給皇帝背鍋的還不是他們閣！

端木憲沒理會，隻當做沒看到，心道他們要是誰犟得過皇帝，自己來跟皇帝犟啊。

範培中、遊君集等幾個閣大臣退了出去，書房裡隻剩下了慕炎和端木憲。

端木憲提防地看著案後的慕炎，心裡多也防著他突發奇想又整出什麼夭蛾子。

結果——

“今天蓁蓁有些不舒服……”慕炎一邊隨手擼著小狐貍，一邊說道。

什麼？！端木憲猛地瞪大了眼，急了，“四丫頭怎麼樣了？”

慕炎繼續說著“我看最近都有些嗜睡，人也懶洋洋的，方纔就找太醫給診了脈，太醫說是喜脈。”

小孫沒病就好。端木憲長舒了一口氣，嫌棄地看了慕炎一眼。

慕炎這小子說話不能簡單明瞭點嗎，差點把自己的老命都嚇沒了！

等等！

端木憲突然就反應了過來，剛剛慕炎怎麼說的？太醫說，小孫有喜了！！

慕炎完全沒注意端木憲那個嫌棄的眼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絮絮叨叨地說著“娘說，沒滿三個月不能公告天下，但我想著，總該告訴祖父一聲。外人是外人，自家人總不能瞞著……”

接下來，慕炎還說了什麼，端木憲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子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小孫有喜了！。

端木憲渾渾噩噩地從書房裡出來，又渾渾噩噩地到了文華殿。

範培中等其他幾個閣老正在文華殿裡等著心急呢，生怕又出了什麼大事。看端木憲終於來了，範培中迫不急待地迎了上去。

“端……”

他才說了一個字，就見端木憲又驀地轉，突然拔就跑，往宮門方向去了。

其他幾個閣老懵了，麵麵相覷。

這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連首輔也跟皇帝方纔一樣失魂落魄的？

幾個閣老更糊塗了，總覺得一定是有什麼驚天地的大事發生了！

端木憲匆匆離開文華殿後，就出了宮，坐上馬車返回了沐國公府。

沒多久，端木紜也匆匆進宮了。

宮中上下誰人不知道端木紜是皇後的嫡姐，端木紜的臉比任何牌子都管用，既不用通報，也不用核對令牌，端木紜就順順利利地進了宮。

還有侍很殷勤地把端木紜引去見端木緋。

此刻端木緋早不在重華宮，和慕炎、安平正在花園裡看百戲，一群人如眾星拱月般圍在他們邊忙前忙後。

四五個倡優在湖邊的空地上各展所長，疊案倒立、盤古舞、踩高蹺、跳丸等等，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看得端木緋笑嗬嗬地連連鼓掌。

慕炎也在鼓掌，隻是一雙眼看的不是那些倡優，而是端木緋。

見妹妹氣好得很，端木紜的心放下大半，放緩了腳步，不不慢地朝端木緋他們走去。

安平的聲音隨風清晰地鉆端木紜的耳朵

“這裡柳絮有些多，小竇子，你去找人把飄在空中的柳絮給粘了，萬一柳絮飄進裡，把人嗆到怎麼辦！”

“還有那邊的幾隻蝴蝶也趕遠些，萬一蝴蝶把花灑在茶水點心裡就不好了。”

“這小米糕涼了，撤下！”

“……”

小竇子等宮人被安平使喚得團團轉。

安平平日裡子一向爽利明快，端木紜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副近乎如履薄冰的樣子，覺有些陌生，又有些說不出的同。

端木紜想了一會兒，覺得安平說得這些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妹妹現在是雙子的人了，一定要仔細這些細節，嗯，還是安平懂得多！

不遠的端木緋這時也看到了端木紜，抬手愉悅地對著端木紜揮了揮手，“姐姐！”

端木紜來之前，心裡還覺得慌得很。

從沐國公府到皇宮的這一路上，的腦子裡忍不住回想起往昔，想端木緋剛出生時的樣子，想起自己帶著妹妹千裡迢迢地從北境來京城投奔祖父，想起這些年們姐妹彼此扶持……

方纔，一直沒什麼真實，不敢相信那個在繈褓裡含著指頭的妹妹也到了為人母的年紀了。

但是現在看著妹妹燦爛的笑靨，看著安平為妹妹張羅的樣子，看著慕炎不時給妹妹喂東西吃，端木紜的心突然就定了。

妹妹會很好的！

端木紜的瞳孔變得格外的明亮，笑地走到了近前，給安平行了禮。

端木緋樂嗬嗬地招呼著端木紜道“姐姐，快過來試試這枇杷，酸甜甘，新鮮多，好吃極了。”

“可惜枇杷的季節短，我想不如做些……”

“枇杷膏。”端木紜默契地介麵道，“蓁蓁，我今早就做了些枇杷膏，明天我給你捎兩罐過來。”

端木緋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彷彿在說，知我者，姐姐也！

四人坐在一起，說說話，喝喝茶，吃吃點心，看看百戲，好不自在。

端木紜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著回去後得給未來的外甥或外甥繡幾件肚兜，做幾套鞋纔好。有了之前給端木澤做裳、鞋的經驗，端木紜對於這方麵已經很嫻了，可以計劃著把小娃娃一週歲以的需要件全都準備起來。

這一天，端木紜一直待到了夕快要徹底落下纔出了宮。

慕炎雖沒有公告天下，但是端木緋有喜的訊息自是瞞不住宮中這些侍宮，接下來的幾天，皇宮中一方麵彌漫著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氛，另一方麵所有人都有些如履薄冰，看到端木緋都是膽戰心驚的，生怕磕著著絆著……

在慌慌張張、忙忙碌碌了幾天後，宮裡才終於歸於了平靜。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