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巧躲在屋子里做荷包,小丫鬟們或灑掃或伺弄花草,小小的春錦閣靜謐安寧。
謝明曦神安然地邁步進了屋子。
丫鬟們立刻停下手中的活,上前來行禮。
謝明曦目一掃,心中不無憾。
大小八個丫鬟,芳巧算是最拔尖的一個,只是心思太活絡,令人不喜。從玉扶玉勝在聽話,卻不夠機靈。其余五個丫鬟,也多平庸。
春錦閣里的管事李媽媽,倒是忠心可用。可惜幾個月前重病一場,一條命去了半條,尚在養病。
謝鈞是寒門出,一朝得志,邁仕途。十幾年時間,也攢下一些家底,比起輒傳承百年的名門族卻相差極遠。府中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廝,都是從牙婆子手中買來的。
既缺真正明能干之人,更缺對主子忠心不二的奴才。
永寧郡主平日住在郡主府,只消在謝府安幾個眼線,宅靜皆瞞不過耳目。
丁姨娘自以為執掌謝家宅,殊不知自己只是一個提線木偶。謝府真正的掌權人,依然是永寧郡主!
對付永寧郡主,于而言,不是難事。
眼下的問題是,邊無忠心可靠能干之人!
謝明曦的目在芳巧的上停留得稍稍久了一些。
芳巧心中暗喜,不敢冒進,低著頭繼續等待。
調教幾日,果然有些長進。
謝明曦微笑吩咐:“芳巧,我要出府一趟,你去安排車馬。”
芳巧先是神一振,旋即遲疑:“可是,三小姐從未獨自出過府……”
謝明曦自出生起就被養在宅。永寧郡主不聞不問,丁姨娘在京城舉目無親,幾乎沒有出門做客的機會。謝明曦長至十歲,幾乎未踏出過謝府大門。
謝明曦笑容不減:“從玉,你去車馬房。”
從玉毫不猶豫應了一聲,麻溜地跑了出去
芳巧:“……”
芳巧恨不得扇自己兩耳,順帶將說過的話都咽回來。
可惜,機會只有一次。
謝明曦已吩咐所有丫鬟都退下。
芳巧哭喪著臉退出屋子,哭無淚。
……
半個時辰后。
謝府門房管事懵了一臉。
從玉很有耐心地重復一遍:“三小姐要出府,煩請吳管事開正門。”
門第高一些的府邸,平日不開正門,只開角門。謝府有學有樣,等閑不開正門。
謝明曦領著兩個丫鬟,其實從角門出也無妨。只是,謝明曦在很久之前便不肯再委屈自己半分。
年近四旬相貌堂堂的吳管事猶豫片刻,才道:“老爺和郡主都不在府中,三小姐要出府,不知丁姨娘是否應允……”
一個悅耳的聲音打斷吳管事:“原來我這個主子想出門,尚需經過吳管事首肯。”
發話之人,正是謝三小姐。
謝明曦未曾斂容怒,畔微笑如常,說出口的話語卻犀利如刀。
吳管事全一震,忙低頭請罪:“奴才不敢。”
謝明曦淡淡道:“開門。”
吳管事不敢再有二話,迅速開了正門。
從玉扶玉一起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大展神威的主子。
謝明曦自不會將些許小事放在眼底,微微一笑,邁步出了謝府大門。
有著謝府標記的馬車已在門外,車夫恭敬地候在一旁,另有六個強力壯的家丁。這般出行,頗千金小姐的排場。
沒了丁姨娘哭哭啼啼的聲音,呼吸著謝府外的空氣,謝明曦只覺意順暢,心明:“去鼎香樓。”
……
京城酒樓如云,其中最富盛名的,莫過于鼎香樓。
鼎香樓以陳設雅致菜肴聞名。是一眾勛貴公子達貴人時常宴請出之。一席之資,便以夠普通百姓一月嚼用。
鼎香樓并無大堂,只設雅間。一二樓共六十間雅間,迎來送往,座無虛席。
鼎香樓的三樓,設了十個雅間,專門招待客。從后院出,跑趟伺候的俱是子,掌廚的也都是廚藝湛的廚娘。
大齊京都,貴如云。
公主郡主們份超然,并無太多約束,出府是等閑之事。
因蓮池書院聲名赫赫,京城各都開設了子學院。宗親之名門閨秀家千金們,大多在書院里讀書,也時有機會出府。
也因此,特設了子雅間的鼎香樓,了京城貴們聚集之地。
謝明曦前世曾數次出鼎香樓,對鼎香樓頗為悉。
想找廚藝高超的廚娘,去鼎香樓肯定沒錯!
……
半個時辰后。
謝府馬車在鼎香樓的后院停下。
謝明曦慢悠悠地掀起車簾往外看。
從玉扶玉先下了馬車。
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鬟,不約而同地睜圓了眼睛。
從玉驚嘆:“好多馬車!”
扶玉也嘆道:“好多人!”
車夫家丁們都被引至別,免得無意中沖撞了哪一位府上的千金閨秀。目所及之,多是丫鬟仆婦之類。略一看,至也有十幾輛馬車,
“哪來的土包子,瞧那副沒見過世面的寒酸模樣!真是笑死人了!”
“可不是麼?長得這麼丑,就該躲在府里,別出來嚇人!”
出言奚落的,是不遠的兩個丫鬟。故意揚高聲音,讓眾人都聽見。果然惹來了一陣笑聲。
從玉頓時愧地漲紅了臉,深恨自己丟人現眼,令主子蒙。
扶玉卻是個耿直脾氣,竟大步走上前,大聲質問:“你們是誰?為何在背后說人壞話?”
兩個丫鬟:“……”
這是哪兒冒出來的棒槌!
既然是“悄悄話”,就該當沒聽見。或是再暗諷回來!哪有這樣直不愣登就沖上來責問的!
從玉不安地扯了扯扶玉的袖,小聲提醒:“小姐還在馬車上。”
也不知這兩人是什麼來路,可別給小姐惹禍!
扶玉天生一筋,沒聽出從玉的言外之意,兇狠地瞪著眼:“立刻道歉。不然,我饒不了你們!”
一邊說,一邊卷起袖,頗有一言不合就手的架勢。
那兩個說閑話的丫鬟,也不過十三四歲。見扶玉黑高一臉兇狠,頓時慫了。僵持片刻,那兩個丫鬟才不愿地道了歉:“對不住。我們不該胡說話。”
扶玉出了心頭悶氣,昂首地回了馬車邊。
……
待看到掀著車簾沖微笑的謝明曦,扶玉才驚醒過來,不安地說道:“小姐,奴婢……是不是給小姐惹禍了?”
謝明曦眼中笑意更深:“不,你這樣很好。”
之前的想法得更正。
邊還是有可用之人的。
遇事不慫,關鍵時候敢擼起袖子揍人。真是可造之材!
扶玉被夸得心花怒放,傻乎乎地笑了起來:“小姐不生氣就好。”
小姐笑起來真好看。
從玉也有些暈乎:“小姐,你真的沒生氣麼?”
謝明曦微微一笑:“這點小事,有什麼可生氣的。以后你們兩個隨我出門的機會多的是,記住,不管何時何地遇到何事,都要直腰桿,不必畏怯。”
“便是惹了禍,也不用怕!一切都有我這個主子擔著。”
語氣輕松淡然,就像說“了就喝水”一樣自若。
從玉扶玉聽得神振,激不已地齊聲應下,然后扶著謝明曦下了馬車。
謝明曦腳剛落地,聽到后傳來一個聲音:“錦月表姐,我扶你下馬車。”
……
謝明曦目微冷。
隔了數十年的時,這個聲音依舊悉得令人憎惡。
永寧郡主的兒,謝鈞的長,的嫡姐。
謝云曦!
一出門便遇上,們姐妹果然“有緣”!
謝明曦嘲諷地彎起角,轉過來。
有著淮南王府標記的華麗馬車赫然映眼簾。
十一歲的謝云曦,穿著一襲耀目的紅羅裳。
杏眼桃腮,容明,眼波流轉,流出一抹傲然。量如柳條一般長開,脯微微隆起,已有了的窈窕風姿。
眉眼卻毫不肖似冷若冰霜艷若桃李的永寧郡主!
謝明曦目中閃過意味深長的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