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機關算盡
皮人本已是殘廢,心神搖,神不定,又被徐行之用匕首出一道缺口,便了一座潰散的千里之堤,破罐破摔,滿心只求速死,好得一解。
他說:“碎片由我攜帶,在我上。”
徐行之與周對視一眼後,他撒開了皮人結一綹一綹的油發,周則抬腳將匕首送回了靴幫。
徐行之並不急於手搜查,問道:“你把碎片藏在哪里?”
皮人答:“埋在我,近胃腹。”
徐行之眉頭一皺:“……你倒是豁得出去。”
不曉得是不是角度問題,此時皮人的笑容看來竟略帶幾分詭譎之:“在這蠻荒之地,我若豁不出去,怕早就死得連骨頭都尋不到了。單憑這一枚鑰匙碎片,便能招徠一批想要出蠻荒的死士為己所用,我怎能不妥帖藏好呢?”
不等徐行之發話,周便把剛剛好的寒鐵匕首重新拔了出來。
徐行之手阻攔:“你做什麼?”
“挖鑰匙。”周走到皮人跟前,“我舅舅、乾爹找了它十三年了。”
徐行之說:“沒聽見他說將鑰匙埋在的嗎?他是男子之軀,你是孩子家,看不得髒東西。”
周詫異:“我舅舅從小就教導我……”
徐行之把匕首從手中順來:“那是你舅舅不會教。……閉眼,去牆邊站著,我你回頭你再回頭。”
周小小地翻個白眼,但還是聽話地踱到了牆邊。
徐行之一把扯開皮人的襟,果見那一道風沙打磨般糲的皮和上曲曲彎彎地拐著蛇一樣的傷疤,約有兩指長,甚是駭人。
徐行之在他上甄選了半天下刀,突然回過頭去問周:“孟重他們出去多久了?”
周面對牆壁答道:“約莫有小半個時辰了。”
徐行之啊了一聲:“那應該是快回來了。”
周聰慧得很,很快便明白了過來:“徐師兄是下不了手吧。”
徐行之:“……”
說實在的,徐行之在現世時,行事一向不拘束,善惡觀念亦不分明,常有叛道離經之舉。若是命遭憂,他定然會像斬殺那只剃刀怪時一般不留面,然而這皮人就這麼四仰八叉地躺在他面前,像是只待宰的豬,徐行之反倒有些下不去刀子。
周打算轉過來:“……還是讓我來吧。”
“別。”徐行之立即閃擋住了皮人的,“不許看,轉過去。”
他又看了看皮人,突發奇想:“你能閉著眼下刀子嗎?”
周:“……”
皮人:“……”
話一出口,徐行之自己也知道此言稽,索長長呼了一口氣,把肺濁氣盡皆排出:“算了,這鑰匙一時半會兒也跑不掉。等孟重回來再說。”
他正轉,皮人卻出聲喚住了他:“我還知曉一件事,想聽嗎?”
徐行之頷首:“你說便是。”
皮人的笑容愈發邪異:“你附耳過來,我說與你聽。”
徐行之突然發覺有哪里不對。
周已是耐不住子,返走來,一把奪過徐行之手中匕首。
能揮那兩把巨刃,膂力自然是不容小覷。徐行之手中一空,抬眼再看時,驚愕地發現,周臉上早已失去了平素的淡然,彷彿是狼終於看到了一隻活,恨不能立即將皮人開膛破肚。
徐行之只得用肩膀抵住:“休要再上前了。此人有古……”
周卻不由分說,將徐行之一臂掀開。
周個子小小,還不及徐行之肩膀高,徐行之料想到氣力不會小,卻沒想到會這麼大。
徐行之被一跟頭撂開時,周手起刀落,眨眼間,匕首已沒皮人腹間。
生鐵腹,皮人臉上卻不見痛苦,詭異的笑容放大到了最誇張的地步,角幾乎要生生裂開。
周尚未反應過來,徐行之已經撲上前來,一把將周朝後推去!
與皮人的傷口近在咫尺,徐行之親眼看見,皮人被破開的腹間有一枚掩埋在中的團驟然閃開,白刺目,晃得他眼睛一陣燒灼似的疼痛。
——皮人將鑰匙埋於,也將一撚靈力埋於腹中,若是有人要開膛取鑰匙,他寧可催靈力,炸了鑰匙碎片,搏一個同歸於盡,也不肯將鑰匙白白拱手讓人!
眼看避無可避,徐行之手去擋的同時,已經做好了遭殃的準備。
但一個溫暖的懷抱卻先於疼痛來,將徐行之牢牢鎖在他的影子之中。
那雙胳膊沒敢用力,只是鬆鬆地攏住徐行之的肩膀,謹慎得像是在保護一個一即碎的夢境。
滿懷的植清香,讓徐行之幾乎在一瞬間確定了來者的份。
他睜開眼睛,便迎面撞上了孟重的目。
徐行之這輩子沒有見過這種像海一樣的眼神,深邃,溫,永遠不見底,而在靜海之下似乎時刻藏著一漩渦,時刻準備把眼前人吞進去,抵死纏綿,至死方休。
徐行之被他看得脊樑骨一陣麻,一時間燥熱難言,連話也忘了說。
孟重抱住他,小小聲地說起話來的樣子委屈至極,像極了小狗:“師兄,你又跑,怎麼不在房中等我回去?”
他形狀漂亮線曼妙的就停留在徐行之鼻翼,從他口中呼出的熱流直接把徐行之的臉蒸得發了紅。
昨夜那個不經意的角,和皮人方才提起的“兔兒爺”,再加上徐行之現在被他的氣音搔得發的耳朵,將徐行之的頭腦擾得一片混沌,僅僅說出一個“你”字,頭便一陣陣發起來。
孟重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若是放在任何一個長相平庸的人臉上,難免有做作之嫌,但落在他臉上卻迷人得人目瞪口呆:“……師兄真可。”
兩人間的氣氛剛剛旖旎起來,驚魂甫定的周便趕了上來:“徐師兄,你有沒有事?”
徐行之竟有些做賊心虛,將孟重往外一推。
孟重猝不及防,往後退了兩步,頓時一臉的傷。
周見徐行之完好無損,就連發冠也沒有上分毫,心下稍安,這才記起鑰匙碎片的事,指著皮人道:“鑰匙!”
徐行之經此提醒,豁然省悟,從孟重懷裏,去看皮人現在狀況如何。
被師兄毅然決然拋下的孟重臉發青,在無人注意氣得跺了兩下腳。
這一看不要,徐行之差點嘔出來。
皮人面上的得意之已經被劇烈的痛苦扭曲得不人形。他的腹部被那散的靈力所創,炸出了一個深約半寸的傷,但靈力卻並未擴散開,而是被一更加強勁的朱紅靈力團包裹在其中,炸裂開的呈團狀,在其中翻滾洶湧。
就翻滾的威勢來看,如果孟重沒有出手的話,此時的小室定然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深,約可見一塊碎玉模樣的東西,正閃著芒。
周不顧骯髒,立即將那碎玉撿在手中。
皮人機關算盡的一擊落空,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因為殘疾,甚至連翻滾也做不到。
他一聲聲淒厲地嚎著:“我死!讓我死了吧!殺了我啊!”
在皮人的慘聲中,孟重將徐行之和周朝外推去:“師兄,周,你們都出去,小心他再發狂傷人。”他的目不能再誠摯了,“……我會理好一切的。”
周得了心心念念的寶,自不願再與這皮人多費舌,而此腥味嗆人,徐行之也不在此多留。
待二人出門,孟重眼中笑意盡斂,眼中的帶著刀氣,慢條斯理地剮過皮人的角角落落。
旋即,他蹲下子,運起靈力,替皮人疏通起經脈來。
“放心,我會把你的命留住。”孟重已將剛才的孩子氣模樣收斂起來,語調極盡輕和,“……你會後悔這次沒炸死自己的。”
皮人睚眥盡裂,嚨咕嚕作響,卻是連半聲慘也發不出來了。
再走出小室時,周染滿污的手掌心裏躺著那塊碎玉,不住用襟拭,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難得出歡喜的神。
出門後,迎面見一人,就主迎了上去,揚聲喚道:“乾娘,乾爹在哪里,我們得了一樣好東西!”
乍聽周喚“乾娘”,跟出小室門來的徐行之還以為這塔還住有別的子,只是他還未得見。
但細細定睛一,他便哭笑不得起來。
被周做“乾娘”的人是個男子,他著徐行之記憶裏丹峰弟子所穿的裳,弱不勝,面蒼白,一臉大病初愈之狀,可即使如此,仍頗有幾分。
他與孟重是不一樣的法,若要比較的話,眼前人的氣質更近似於戲班高臺上的花旦,流弱質,態孱細。
……倒真應了那個乾娘的“娘”字。
那男子的聲音也很是溫細弱,乍一聽連男都難以辨別:“是,是什麼東西?”
周正要把剛才在小室的遭遇和盤托出,男子便有些期期艾艾地說:“有事,有事的話,到小陸屋中再說吧。他……肩上挨了一箭,傷得不輕,元,元師姐正在治療他。”
聽到陸九這個名字,徐行之眼前立時出現了在原主記憶裏出現的那個娃娃臉的鬼修年。
他一時恍惚起來。
當年,他為了救不大相的別門弟子,甘心殿后,險些為的盤中餐。
這樣一個人,為何會犯下盜竊神的過錯,被罰蠻荒?
在蠻荒中共同生活多年,大家早已是心意相通,聽聞陸九傷,周哪里還坐得住,捧了碎片,疾步向一間屋宇趕去。
那漂亮男子看到了跟在周後面出來的徐行之,倒也不避,主迎了上去,怯地招呼:“我聽曲師兄說,徐師兄來了,可,可兩日前我從南山尋靈石回來後,便一直病著,下不了地,也沒……沒能來見一見您。徐師兄還記得我嗎?”
徐行之:“……”
在他在原主記憶中費力挑挑揀揀、尋覓著眼前人的蹤影時,他先笑了起來:“徐師兄……記不得也是正常。上次,上次見到徐師兄時,我……還是個哭鼻子的小孩兒。”
徐行之微微皺眉:“……你是陶閑?”
在徐行之跟曲馳對話時,他曾聽到曲馳提過一個做“陶閑”的人。
當時他面上不顯,心中卻已經有了計較。
……這個“陶閑”非常奇怪。
當然,他的言談舉止都無甚異常,但陶閑本的存在,就是一個特例。
——他既不存在在原主的記憶裏,也並沒有出現在徐行之本人撰寫的話本中。
他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但卻又能被孟重納為可信賴的人,被收容在這蠻荒的七人隊伍之中。
這個娘娘腔小結是有何過人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注明一下,本書的明確CP僅有師兄和重小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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