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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過分美麗》 第83章

第83章 死別生離

孟重把醪糟湯圓攬在懷裏熱著,左手珍惜地護著,右手則打著一把用碧藤條的傘。

左右這雨下得又狂又急,周圍人急於奔命,只顧自己,不會有心思個頸子去看旁人有何古怪。

看這天落急雨的模樣,孟重有把握徐行之在家中待不住,會打傘來接自己。到時,自己只要遠遠瞧見師兄便立即撤了傘去,淋些許,按師兄的子定然會心疼,待同撐一把傘回去後,他就能趁機予取予求,對師兄……

思及此,孟重突然瞧見兩個人影迎面而來,其中一人沒打傘,其步履踉蹌,像極了師兄,另一人相隨在後,看約也有些眼

孟重心尖一悸,哪里還顧得上自己的小心思,搶上前去,見那行姿如醉、渾的人果真是徐行之,臉驟變,手把人圈懷中,把傘全部挪至他的頭頂:“師兄,怎麼了?”

徐行之一路走來心裏宛如油煎,如今看見孟重便立時發力扯住他的袖,艱難道:“重,同我回去……回風陵!風陵出事了!”

孟重一凝,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溫聲道:“出了多大的事兒,值得師兄不打傘就往外跑?走,咱們回家,等回了家,我聽師兄慢慢講。”

卅四在一旁:“還是速速前往風陵的好。我來前已聽到傳聞,廣府君放出話來,風陵弟子山門開上一日,願降願逃,悉聽尊便;一日之後,留下者將與風陵存亡一,守山至……”

孟重霍然扭頭,死死盯著卅四,目厲如鬼。

卅四一怔,心中猜到了些什麼,閉口不再說話了。

徐行之尚未注意到這二人神有異,他怕孟重弄不清狀況,便強忍著從底瘴氣似的翻湧上來的腥味,強自解釋:“九枝燈他帶魔道攻擊四門,清涼谷與應天川均是陷落了……北南還有小弦兒,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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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重著他的後背,將靈力徐徐注,好鎮住徐行之澎湃竄的炁。

然而對於他的急切之,孟重並不正面予以回應:“……師兄,咱們先回家。”

徐行之:“……”

徐行之只覺自己明明抓住了眼前人的手,但彷彿抓了一捧空氣,手裏心裏一應是空的。

於是他撒開了手,直直地看著孟重

孟重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徐行之的目就像有形之,把他刺得渾發燒。

“……你知道?”

孟重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已經再清晰不過地印證了徐行之的猜想,然而人有時賤得離奇,即使知道有南牆橫亙,他還是抱著滿腔僥倖狠狠撞了上去:“孟重,你早知道?”

這半月以來的種種蹊蹺逐一在徐行之心頭浮現。

——孟重突然在此購置院落,好似有十足把握確定廣府君不會再來追緝他們。

——但凡自己外出歸來,孟重總會旁敲側擊地問自己,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還有雪塵生辰那日……

這些蛛也似的懷疑,在徐行之心頭一了羅網,不過氣來。

沉默良久後,孟重很輕地說:“是。”

——羅網猝然鋪天蓋地地籠罩了下來,潛伏在暗的蜘蛛竄出,在徐行之心臟上狠狠咬去了一塊

在潑天豪雨間,徐行之一拳轟上了孟重的面門。

孟重毫無防備,往後跌出數步,一跤跌在泥濘遍佈的街心。

他掌心結出的藤傘瞬間攏收回,原本用紙碗盛著、好端端焐在口的醪糟湯圓也翻了,爛糟糟地從孟重上洇出滾燙的痕跡。

孟重用拇指印上滲角,那層薄薄的很快便被雨水衝淡,但他仍是死死盯著那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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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犯過再稽荒唐的錯,師兄也未曾捨得他半個指頭。

若在以往,徐行之哪怕他的腦門,都能讓他鬱悶上半日景,因而這劈頭蓋臉的一拳下來,孟重全然懵了。

“你既早知道,為何不告訴我!?”徐行之氣得渾發抖,眼前黑影閃。

他從方才起就在控制自己,莫要遷怒,否則他必然連卅四這個魔道之人都不會饒過。

可徐行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一直信任著的人居然會這樣瞞於他。

小燈也是,重也是……

孟重從泥地上掙起來,一雙眼睛直勾勾釘在徐行之臉上:“告訴師兄又能如何?師兄去救嗎?師兄一個人救得了四門嗎?”

徐行之然變:“孟重?你——”

孟重帶著半泥水淋淋漓漓地爬起來,雙目拉滿:“我告訴師兄,師兄只會像現在這樣,以一己之,去抗衡整個魔道!師兄能得到什麼好?”

“好?”徐行之覺得腦袋和心口痛得快要炸開,“我出風陵,風陵於我有深恩大德!你在這裏跟我論好?!”

孟重:“再有什麼恩,在他們要殺師兄時也該一筆勾銷了,師兄本不欠風陵什麼!我們本過得安然自在,何必去管他們?四門自有天數氣運,若要真亡,豈是師兄一人攔得住的!”

“我去你媽的自有天數!”徐行之暴喝,“姓孟的,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他得到的回答是沉默和漫天的雨聲。

徐行之不再多費舌,含著令人驚心的芒的雙眸在孟重臉上掃過一圈,便決然轉過去,足下風聲漸聚。

可在他即將縱離開時,一隻手從後拉住了他的角,怯聲道:“師兄……”

徐行之以為孟重是想通了,倏地一喜,返道:“重……”

孟重一指點在了他右肩的琵琶骨上。

一年前的天榜之比,徐行之右肩琵琶骨被靈力貫穿,養了許久才痊癒,此時被孟重再加一擊,徐行之立時疼痛難當地了下來,被孟重擒住左手,狠狠按倒在潑天雨水中。

徐行之困也似的抵死掙扎,口裏嗆進了污水仍在含混不清地咆哮:“孟重!你他媽幹什麼?!放開我!”

往日與徐行之玩鬧,孟重未曾下過一次重手,然而此回他下手極重,幾乎是以擰斷徐行之胳膊的力道狠狠制住了他。

徐行之雙眼通紅:“你放開我!!我得去救北南!!”

“他救你了嗎?”孟重憤怒且心疼地住瀕臨發狂的徐行之,“那日若不是我回了山,誰來救師兄?曲馳嗎?溫雪塵周北南嗎?他們就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

徐行之本不想去聽孟重究竟說了什麼,頭抵在泥水中,厲聲道:“還有小弦兒!小弦兒還有孕,自小和北南生慣養長大,哪里得住蠻荒之苦!……還有雪塵,他怎能得了小弦兒落在魔道手裏?我得去幫他,我得去——”

孟重口吼道:“你去哪里?!溫雪塵沒了!清涼穀也沒了!”

徐行之驀然停止了掙扎。

雨水澆在徐行之的後背,彷彿澆在一隻空心鼓上,空空作響。

察覺到徐行之異常的沉默,孟重心中一寒,略有驚慌地抬頭看向卅四。

卅四眉頭鎖地搖了搖頭。

——為免徐行之到過大刺激,卅四隻說了應天川降於魔道,並未明確告知他清涼谷闔谷被屠之事。

“……雪塵怎麼了?”半晌後,徐行之背對著他,喃喃發問,“……什麼‘清涼穀沒了’?”

他艱難轉著腦袋看向卅四。他的眼睫被黃泥水染汙,睜著生痛,但他就帶著這一眼沙一眼水,啞聲向卅四求證:“……沒了?”

……瞞不住了。

卅四只得如實道:“我得知消息,趕去清涼穀,已是清涼穀出事數日之後……那裏氣不散,漫天皆是磷炎鬼火……我聽人說,溫雪塵是在魔道攻谷時,為維持封穀大陣,心疾發作,待弟子們發現異常時,已經晚了。他的首被魔道劫了去,他……”

他的話被一大口從徐行之口間湧出的生生打斷了。

溫熱濺開來時,孟重嚇愣了,心臟劇痛間手足無措地把徐行之抱懷裏:“師兄!!師兄——”

徐行之聽不見孟重在說什麼。

他耳裏皆是風雨之聲,唯有溫雪塵的聲音層層疊疊地盤桓。

——“風陵徐行之何在?”

——“哎,我這兒呢。”

——“哦?是嗎?行之現在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啊。”

——“……變條蜈蚣扔到他臉上,你就能贏了。”

——“溫白害我啊。”

——“我是想讓你長點記。非道殊途之人決不能輕易相與,這點你得記清楚。”

在魔障似的耳語間,徐行之恍恍惚惚地想,上次去應天川為北南過生辰時,他是為了什麼,才對溫雪塵避而不見呢。

街上幾無行人,空余雨聲,角猶自不住嗆出沫的徐行之被面上盡褪的孟重抱起。他的左手木然垂下,五指指甲俱翻了過來,他卻無知無覺,只半開半合著眼睛,模糊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將徐行之帶回小院,替他運功療傷,又將他傷得不像樣的手指細心包紮起來,孟重方才帶著一泥汙,走出臥房。

卅四坐在堂屋的一把木圈椅上,見他出來,便問:“行之如何了?”

“你來此究竟是要作甚?”孟重聲音裏像是進了一把冰淩,冷得刺人,“你難道不知,若將此事告訴師兄,師兄拼掉一條命也要回去?”

“我知道。”卅四說,“可我以為你們兩人會同進同退。你們兩人俱有元嬰修為,若與九枝燈對抗……”

沒了徐行之作陪側,孟重再也不掩飾眼中的鷙鋒芒:“對抗?這話倒是好笑,你是魔道中人,千里迢迢尋來,一意把師兄拖這渾水裏,為的竟是要和你們魔道的新主對抗?”

那向來紈絝無正形的青年難得收斂了輕佻之,不怒不惱,手腰間劍柄道:“……我後來回到總壇,與這位魔道新主談過才知,我與他,對魔道的認知迥然不同。”

說罷,他有些自嘲地笑一笑:“我自知魔道乃旁門左道。旁門與正道相比,如日與月,與影,互為映照,俱不可缺。然以魔道本質而論,講究烈火烹油,癲迷人心,存之尚可,但萬不能統領道學。……然而九枝燈並不這樣想。我與他心念相悖,話不投機,也只能來尋行之,希他能聽一聽行之的話。行之他……”

孟重聽得不耐,打斷了他:“‘行之’是你得的嗎?”

他站起來:“師兄不會去勸。我也不會允許師兄再牽涉進四門之事。”

卅四歎了一聲:“……也罷。但行之的子你應該比我更加瞭解,莫要強求於他,否則……”

“強不強求,又關你何事?”孟重道,“請吧。”

說罷,他進了門去,替徐行之又理了一遍經脈。

他提著水壺再走出來時,卅四已離開了。

孟重看著空的堂屋,心一陣難言的煩躁。

……該死。

待他燒滾一爐水,將水壺灌滿、提回臥房時,天已漸明,徐行之也已醒了。

他臥在床上,手腳俱被藤蔓捆起,看上去疲倦得

聽到足音,徐行之睜開眼來,目很淡地在孟重臉上轉了一圈,便懶怠地看向了他

眼見白如紙張的,孟重心裏疼得厲害:“師兄……”

徐行之一語不發。

孟重把水壺放下,坐於床側,輕聲勸道:“丹峰與風陵山尚在,自會合縱抗敵,師兄要回去作甚?”

徐行之閉上了眼睛。

孟重自己微微腫起來的臉頰,心裏更慌了。

師兄以前未曾打過他,也未曾這般疏離於他……

難道……四門對師兄這般重要嗎?

他難道做錯了嗎?

孟重不安地手,試圖去徐行之的臉:“師……”

徐行之把臉往側旁一偏,躲開了他的指尖。

孟重握了握拳,終是不敢再強行親近於他,只好默默退出臥房。

在臥房外轉了數圈,他眼間陡然一亮,打了傘,在淅淅瀝瀝的殘雨聲中再次出了門。

折騰了一夜,昨日賣醪糟的小攤又在苫布下支起了攤。

攤主見昨夜最後一個顧他的客人又來了,便笑著為他香氣四溢地盛了一大碗:“公子,醪糟好吃嗎?”

孟重勉強撐起笑臉來:“我妻子吃。”

雖然不知能否討好師兄,然而終究是聊勝於無吧。

孟重重新回到小院之中,未進臥房門就揚聲喊道:“師兄,我又買了醪糟,你想不想……”

他挑開簾子,卻見原先躺著師兄的床上空空,原本束縛住他的藤蔓四散裂了一床。

孟重登時間足脛生寒,手中捧著的紙碗跌落在地:“……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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